第91章 島外孤舟2-23

第091章 島外孤舟2-23

又過了幾日, 青川調準備好了舟車,也辦好了進入西海的通行證。

丁銜笛拿到手的時候盯着上面的身份看了半晌,遲疑地問:“你确定能行?”

“我仇家很多的, 公玉家應該知道我要前往西海了,盤查只會更嚴格。”

修真客棧挂的還是青川調的假名。

未和隐天司門人接觸之前,丁銜笛一直以為這個掌管修真界的組織可以橫着走。

事實上威風凜凜的荒部使君依然要夾着尾巴。

梅池的傷沒有全好, 手腕上的洞是長出肉了, 疤痕格外晃眼, 好在她不在意。

“為什麽我是她的女兒, 二師姐和游扶泠都是妹妹t?”

梅池嚼着本地的魚皮卷,不滿意道, 一拍桌面, 差點把桌板拍碎了。

青川調法寶也不少, 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增肥的,看上去未免太富貴了。

梅池大逆不道地摸了前輩的腰好幾下, 懷疑青川調用大馕加粗腰圍。

前輩拿開她的手, “你看上去傻不愣登的,自是最合适的。”

“隐天司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麽怕公玉家?那個藍衣服的也打不過公玉家的人?”

梅池說的是宣香榧, 一邊說不解地看着丁銜笛。

“公玉家都能和礦氣行聯合開采西海了,隐天司都沒辦法,”丁銜笛之前就覺得自己上了賊船, 現在既視感更強了, “不會是他們把神女墓也占為己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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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調颔首:“隐天司也被滲透了。”

丁銜笛:“這是可以和我們這種無名小卒說的?前輩不會殺了我滅口吧?”

坐在身邊的游扶泠看閃爍的地圖。

她們今日喬裝成舟車商人前往西海, 路途不算遙遠, 但是盤查的點比她前幾日看得還多。

祖今夕身份暴露跑了, 她的目的也是西海,那她又要如何進去呢?

長途跋涉的相處, 青川調早就摸清這幾個死孩子的脾性了。

丁銜笛油腔滑調,簡直比泥鳅還難纏,和她說話不多幾個心眼,很容易被套話。

游扶泠是站在丁銜笛背後陰恻恻的軍師,平日說話不留情面,關鍵時刻比丁銜笛還能抓住重點。

只有梅池是個貨真價實的飯桶,勝在臉長得讨喜,摳門如青川調,都沒少請她吃飯。

游扶泠:“都是草臺班子。”

梅池:“這是什麽,蔬果拼盤嗎?”

她大口咀嚼,連日來以養傷的名義差點吃空青川調的預算,連客棧的掌櫃都說這小娘子太不好養。

“都要進入西海了,前輩何不把目的一口氣說了?”

游扶泠的煩躁寫在臉上,哪怕遮着一半臉,依然很不客氣。

“副門主助我和丁銜笛結為天階道侶,就是為了我和丁銜笛進入神女墓,得到祝由鼎碎片。”

“祝由鼎是當年碎骨天溪一戰後碎裂的,你們想複原它,難不成是為了魔氣?”

游扶泠話說得不滿,丁銜笛習慣看游扶泠說話,她鮮少冷臉,游扶泠是反過來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越看越有意思。

青川調:“上面的考量我不知內情,荒部就是為了封魔奔走的,我并不是首席,也只能為了捉拿井箍奔走。”

天絕和地盡都難尋,隐天司門下荒部還有專門的卦修預測天絕誕生的方位。

遙州乞丐和蝶水棄嬰都在預測之外。

青川調承認這二人的實力遠超同輩,普通的修為評估并不能準确她們的底細。

“之前你們帶進神女墓的天絕呢?”

“都死了。”

不用術法,卻僞裝得極為逼真的青川調抽走梅池盤裏的一塊貓耳朵,“沒有地盡的天絕壽元短暫,性情暴虐,脆弱不堪,是消耗品。”

活生生的人在他們口中不過是工具,梅池抱着盤子,“不許你這麽說我二師姐。”

“我二師姐性格好着呢,也不脆弱,脆弱的明明是……”

她咦了一聲,看向游扶泠和丁銜笛,“怎麽感覺你們是反過來的?”

之前祖今夕也和她說過這二人體質互補,想起祖今夕,梅池又蔫了,趴在桌案上嘆氣。

游扶泠聽慣了這樣的話,反而覺得這是一種般配的稱贊,沒有言語。

三人如今都随着青川調喬裝的富商打扮,假娘一身華服,女兒和妹妹自然也一身绫羅,丁銜笛往後一靠,“那前輩你一副這任務置身事外的模樣,能保我們不死麽?”

當年在劍冢丁銜笛也有這樣的考量。

她穿書的籌碼實在太少。

哪怕有意利用游扶泠在煉天宗的關系置辦家産,依然難以在短時間內斂財。

她們時間緊迫,內有祖今夕這個定時炸.彈,外有公玉家的懸賞,不說寸步難行,能安靜下來經營一件事都是奢望。

“若是能保,隐天司為何連神女墓都無法進入,前代進入多次,如今成了西海的一部分。”

游扶泠眼神凜凜,“青川前輩不會也是隐天司的棄子吧?不是末席,勝似末席?”

氣氛冷了下來,游扶泠語帶嘲諷,“企圖射殺我的鳳君已向公玉家投誠,搞不好隐天司內部已經被公玉家離析,分崩也只是時間問題。”

丁銜笛:“話不要說得太難聽。”

青川調沒有正面回答:“副門主讓我保住你們的性命,除非我死。”

她的真容隐在精湛的僞裝皮囊下。

丁銜笛也不知道她的面容是何年何月毀壞的,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急于在照洲購置房産。

無法飛升的世界,也不是誰都崇尚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不想死,前輩你也悠着點,我們還需要你提供經驗,你的下屬呢?”

那日青川調說得輕松,像是人工不足,要扣點錢。

現在丁銜笛多少能猜到隐天司內部出了問題,搞不好荒部跳槽了不少人。

“已在城門等候。”

“幾人?”

“四個。”

游扶泠蹙眉:“也太少了。”

丁銜笛唉了一聲:“有就不錯了。”

“我早晨出門還在門口聽人說,隐天司會前往西海與礦氣行會談,”她看向青川調,“來的是副門主?”

青川調:“關鍵時刻副門主會是助力,你們無需擔憂。”

梅池:“那我呢?”

她知道丁銜笛有事要做,“我可以在西海找找……”

“不行,”丁銜笛把梅池的頭從碗裏拎出來,“我和游扶泠去神女墓,你就在岸上和青川前輩的下屬一塊等着。”

梅池:“反正西海裏也沒有白鯊了,我下去也沒什麽的。”

她舔了舔唇角的飯粒,“我要是下去被咬了,就說明是阿祖咬的,她不也只剩一根獨苗苗了。”

梅池跟着青川調先行一步,游扶泠和丁銜笛在城中置辦東西。

游扶泠還在聽丁銜笛發牢騷:“我還以為她不喜歡祖師姐呢,這下好了,未婚妻是誰也不知道,師父是誰也不知道,大師姐都不見了。”

沿途丁銜笛購置了不少房産,倦家在九州都有據點,讓倦元嘉托人照看也無不可。

游扶泠從不看自己還有多少錢,即便季町不在身邊,她的吃穿用度依然不愁。

丁銜笛委屈自己也不會委屈這位閣樓大小姐,喬裝都寧願自己當丫鬟,梅池不滿好多次。

“你自己的宗門都不知道,和我抱怨有什麽用。”

她們進入西海的舟車停靠在城外,光排隊就要五個時辰以上。

梅池在裏頭睡覺,青川調帶來的下屬也在那邊,幾個人保持天極令的聯絡。

就算隐天司被公玉家滲透,照洲神鼎依然掌管所有修士的名冊,萬年來就沒有隐天司喬裝失敗的案例。

跟着青川調被發現的可能性極低。

時辰尚早,丁銜笛下車載城內轉悠。

練翅閣的門頭都有彩雀的标識,似乎是九州統一管理,類似直營和加盟的區別。

門口每兩個時辰機械飛升派的宣講。

只是城池不大,大部分都是凡人湊過來聽完領雞蛋的。

練翅閣大部分賣機械制品,展櫃随處都是依靠礦氣制動的小玩意。

還有仿制萬年前劍修禦劍的交通工具,和小型平衡車沒什麽區別,頂多算礦懸浮。

丁銜笛昨日來試用,今日換了張新的臉,小厮也沒認出她。

看她一身绫羅,定然是來往商客的家眷,堆着笑給她介紹,“這位小姐,此乃練翅閣打造的第五十代……”

丁銜笛擺了擺手,“不用介紹,我在遙州見過。”

游扶泠習慣了她說話不打草稿,又見丁銜笛端起另一邊的機械鳥把玩,問:“你那大師姐呢。”

“小師妹說她有自己的事,她是妖族,或許複興家族企業去了。”

機械鳥眼神猩紅,似乎和飛餅如出一轍。

練翅閣的分店也人來人往,所出之物不限凡人修士,也是贈送佳品。

丁銜笛見過大師姐那龐大的身軀,也看不上這些靈活性不如飛餅的修真世界人工智能。

她垂眼掃過右側展櫃寫着的下品天絕骨,幽幽嘆了口氣,“你說我要買一根備用骨頭嗎?”

“萬一這次真的九死一生呢。”

游扶泠也戴着帷帽,路過也有其他女郎戴着帷帽,她看上去并不特別。

“你之前不是說死了指不定回去了?”

她語調飄然,“你也會害怕?”

丁銜笛從餘不煥那薅來的家産足夠她揮霍一路。

倦元嘉在這方面一向鼎力相助,也不知道她那邊還有什麽業務,丁銜笛給出去的部分錢財一個月後就翻了倍,夠她買不少好東西了。

包括眼前這根雖是下品,依然是絕佳修煉材料的天絕骨。

她幾日流連,表面什麽都摸一把,實際上t多看的都是這根骨頭。

公玉璀當年想要得到丁銜笛,打的是活取主意。

就像魚要吃新鮮的,天絕也是新鮮的最有用,殘肢效果不佳,這介紹明顯誇大了功效。

游扶泠觀察入微,知曉她因何低落,“買吧,看看這樣的骨頭有什麽特別的,會比餌人的骨頭都堅硬?”

“挺怕的。”

整個練翅閣的鋪面散發着幽藍的光,店內還有宛如電梯的裝置,若不是大家都一襲舊時衣衫,更像未來世界。

寬大的袖擺遮掩住她勾着游扶泠的手指,一雙遮掩住金色的眼睛混沌無明,“怕失去你,我一個人回去也無聊。”

“這裏太刺激了。”

游扶泠很少見她露出這樣的神情,柔聲道:“想也沒用。”

“遇事不決就先解決,你要這塊骨頭嗎?”

她冷冰冰又硬邦邦,丁銜笛失笑,“要,你會給我買嗎?”

游扶泠:“你沒錢嗎?”

丁銜笛唉了一聲,“奴家為主君你操持家務,想要一個禮物都要自己掏錢買麽?”

游扶泠早知道她愛演,臉皮也厚,但不知道她能大庭廣衆讨要,頓感羞恥,卻甩不開丁銜笛的手。

對方幾乎挂在她身上:“奴家回去任主君玩弄~”

游扶泠:“再不正常就不買了。”

丁銜笛立馬松手,“你去結賬。”

*

梅池在舟車中吃了好幾頓飯才等到丁銜笛和游扶泠回來。

她接過丁銜笛買的魚翅包飯,瞧見戳出來的一根骨頭,問:“二師姐,你還要熬筒骨嗎?”

丁銜笛:“這是天絕骨,你不會這也要啃吧?”

梅池摸了摸骨頭,“好吧,我不吃人。”

青川調還在車下,馬上就輪到她們了,氣氛有些緊張,梅池望着窗外的高山,“也不知道阿祖去哪裏了。”

丁銜笛:“不怕她真把你吃了啊?”

梅池捧着臉,“都說了她不忍心吃我的,要吃早就吃了。”

丁銜笛:“所以你到底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問你那麽多次都說有未婚妻。”

“是啊,我只是說我有未婚妻,沒說不喜歡阿祖。”

“好多年沒見師父了,也不知道她想不想我,當年我們離開西海費了好大勁呢,結果又要費好大勁回來。”

丁銜笛自帶骨頭,梅池也背着一兜餌人骨頭和鯊魚骨頭,入口檢查的公玉家衛兵先看了眼通道浮現的幾人身份。

“遙州來的?帶這麽多骨頭幹什麽?”

青川調站在車前,車簾大開,和她站在一塊的門人都是普通侍女模樣,低眉順眼,接受盤查。

“我們是做魚骨生意的,聽聞西海殘骸許多,想着低價收購一些,帶回遙州。”

青川調看不出任何荒部使君的模樣,一張臉平平無奇,但富态十足,聲音也不似從前萎靡,中氣十足的。

衛兵和一旁的公玉家客卿對視兩眼,客卿又進入舟車查看,被趕下的三人又被推去轉了好幾圈。

游扶泠的帷帽被扯開,丁銜笛站在她身邊道:“她臉上有傷。”

“有傷?”公玉家客卿湊過來看,“我們要查的就是蒙面的。”

她手上還有閃着光的鏡子,方才就照出好幾個企圖喬裝混進去的細作。

梅池就怕她帷帽下還是面紗的臉,又怕游扶泠大開殺戒。

未曾想帷帽掉在地上,露出的是一張橫亘半張臉的傷疤臉。

不知是什麽經年累月的傷痕,和雪白的皮膚對比強烈,多看兩眼都不适。

面紗符文不見了,臉上的符文也不見了。

丁銜笛撿起帷帽給她戴上,問捧着鏡子毫無異樣的修士:“仙長,可有問題?”

那修士擺了擺手,“去吧去吧,這麽晦氣的一張臉,遮着點,別吓着人。”

她沒注意到那黑色的疤痕像是活的,從聚攏到散開,解除危機後恢複了原狀。

一連過了三道關卡,丁銜笛才松了口氣。

青川調和她的下屬也坐在舟車內,隐天司的人大部分是道院畢業的,即便受過專業的訓練,不免好奇眼前這兩位被通緝的傳奇人物。

“這是怎麽做到的?”梅池好奇地湊過去看游扶泠的臉。

游扶泠不喜歡旁人靠太近,往後退了退,“問你二師姐。”

丁銜笛打了個哈欠,“首座墳裏扒拉出的符箓,我以為我修為不夠呢,畫了居然也能用。”

幾經盤查,又入夜了。

喬裝成富商的青玉調擦拭着她的劍戟,望了眼升起的二輪圓月,“你們二人的修為不能用常理論斷。”

“東君都這麽說了,那肯定比我們還強?”

其中一名荒部下屬道。

“那不是可以免考入門?”

“隐天司還是香馍馍嗎?我的同學道院畢業後去做了客卿,已經在照洲落戶了。”

“是嗎?我還沒夠積分呢。”

……

這幾個人實在健談,青川調也不阻止,可見她門下打工氛圍還挺輕松。

據說原本要來的一位因為家裏的靈寵要生崽,所以告假了。

游扶泠掃過盤在青川調手腕上的毛毛串,心想這理由都能不上班,企業文化怎麽這麽松散。

梅池好奇地問:“照洲是有供修士專門生活的城池嗎?什麽是落戶啊?”

她問題也好多,颠簸一路,她問了一路。

丁銜笛時不時和游扶泠咬耳朵,說都是宣伽藍搞出來的吧,這個世界這麽不倫不類,她負全責。

她說話的熱氣噴在游扶泠耳邊,癢得非比尋常,丁銜笛還笑了兩聲,問:“我們完成神女墓任務,也去照洲玩玩?”

游扶泠也壓低了聲音,“你不是還要找天燭?那麽多東西呢。”

“不回家了?”

丁銜笛勾了勾她的手指,“這裏也有一個家。”

她掃過游扶泠帷帽吹開的面頰,那道符箓頂多算障眼法,卻能逃過公玉凰家的法器。

或許整個餘不煥墳冢的東西都不是凡品。

比如巴蛇變成的蛇鱗囊,能侵吞魔氣。

可惜聯系不上首座,丁銜笛還想問問她到底哪來的這些,完全是不按常理的bug.

“阿扇,你不覺得奇怪麽?”丁銜笛聲音壓得更低,“你師尊都沒辦法改動的符咒,我改了。”

“之前你師姐給的理由是我是天絕,所以能摘下你的面紗。”

“我越發覺得這個理由不可信。”

丁銜笛垂眼,纏繞着金紋的布料宛如盛開的繁花,她卻只顧着用手搓着游扶泠指節把玩,“這一切都太容易了。”

游扶泠抽回手,“你在炫耀自己天賦很高?”

“你忘了我之前吊車尾?”丁銜笛沒好氣回。

“那是之前的丁銜笛,不是你。”游扶泠糾正道。

“我也是靠你的靈氣才勉強修煉的,”

梅池還在和隐天司的門人說話,幾個人說出了一群鴨子的聒噪,卻方便了丁銜笛和游扶泠說悄悄話,“我們或許前世有緣。”

游扶泠雙眼閃動,她想到丁銜笛夢境的從前,有些猜測她否認也沒用。

或許她們早有糾葛。

那不是更好。

“但我沒見過,也不記得。”

游扶泠反手握住丁銜笛的手指,“太不公平了。”

“那條蛇,也說不出所以然,真令人惱火。”

巴蛇還挂在她腰間裝死,原本漂亮的外表也有燒焦的痕跡,也是游扶泠幹的。

喜歡蛇的人并不無條件縱容,哪怕這條蛇聲稱是她和丁銜笛的女兒,也沒有用。

“這有什麽的,”西海近在眼前,外頭的風吹進來都帶着鹹腥味,丁銜笛知道從前游扶泠沒有出遠門的條件,“你看,我們還有現在。”

“還能一起看海。”

游扶泠:“又不是只和我看過,你初中畢業旅行就和很多人……”

前方舟車停下,她們的車轍也緩緩停止滾動,丁銜笛眯起眼,莫名聽到了很多聲音。

山川湖海之聲,宛如潮水向她湧來,箭矢伴着火光如雨落下,隐天司的門人架起梅池,丁銜笛摟住游扶泠。

她們落地的瞬間,舟車轟然爆炸。

不遠處豪華的舟車掉頭,紅眼睫的眷族拿着令牌,“公玉家主辦事,四周閑雜人等全部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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