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島外孤舟2-27
第095章 島外孤舟2-27
“丁銜笛說祖師姐是西海白鯊, 那可是西海白鯊,長得也不像啊。”
公玉家聯合趙家礦氣行霸占西海,凡人朝堂和隐天司合作, 給其餘世家還有礦氣行發了邀請函,希望他們前往西海議事。
倦元嘉來得有些遲,待飛舟落地, 才和睡醒的明菁閑聊。
西海的城池是新建的, 此地荒涼, 從前便不通外人, 即便有了城池,也不繁華。
礦氣行周家的少主似乎與公玉家前幾日起過沖突, 倦元嘉才下車, 便聽到兩撥人吵架。
明家的新主君是從道院請假出來的, 老遠瞧見明家,還和同行人提了幾句。
明菁早已習慣這樣的視線, 并不放在心上, 倦元嘉卻看了回去。
“不許瞪人,也不許暗地裏整人。”明菁道。
倦元嘉收回手, “我是這種人?”
明菁:“是。”
跟随她們的道童笑了一聲,倦元嘉佯裝威嚴:“笑什麽。”
明菁這段時日都和倦元嘉在倦家起居,三大修真世家, 倦家的旁支是最少的, 倦元嘉又是資質最好的。
當年給她設了門檻, 也不過是希望這位少主能長點心。
誰都清楚, 倦家再有後起之秀, 也比不過倦元嘉的天資。
明菁雖然被明家廢棄,依然是明家人, 看在婚約的份上,兩家往來頻繁,合作也比從前多了。
Advertisement
“主君您自己笑成這樣,還t怨我們?”
道童們笑作一團,明菁習慣了倦家的氣氛,似乎明白倦元嘉為什麽是這個德性了。
她站在臺階上等着倦元嘉,吵架的礦氣行兩撥人護衛動手。
修真世家當然不會插手凡人之事,只是公玉家野心勃勃,這種局面很難破解。
一個藍袍修士走過,後面跟着都是玄袍的修士,明菁認出這是隐天司的人,和為首的宣香榧打了個招呼。
宣伽藍皮囊并不出挑,和她并肩的是個穿着官服的凡人,披着黃巾,眼尾描紅,若不是官服,看着更像個江湖騙子。
倦元嘉走到明菁身邊,沒有多看熱鬧中心,問:“你的天極令有收到丁銜笛的回信嗎?”
西海城池內的修真客棧也是新建的,她們在最高處落腳,遠處也沒什麽景色可以眺望。
夜深時刻,兩輪月色,海面點着礦燈的船只經過,風也冷冽。
明菁搖頭,“她們不是随隐天司的人去做任務了?”
“她們還帶着小梅池。”
倦元嘉倒在一旁的軟椅,道童點燃了熏香,很快室內變成了她們在倦家住所的味道,“我當時問為什麽不把梅池寄養給隐天司的,她說西海是梅池的家。”
明菁:“她不放心梅池跟着別人。”
“你也看見了,西海如今熱鬧得很。”
世家的事務不比大宗少,倦元嘉回了族中就未好眠過。
她眯着眼,拇指摩挲着食指的青玉戒指,“沒瞧見公玉家的人,我可聽說公玉凰也來了。”
明菁在倦家見慣了倦元嘉冷臉主君的模樣,道童都離開了,她抽走被倦元嘉靠着的軟墊,“別裝模作樣了,不是派人追蹤了嗎?消息呢?”
“不好查啊,這可是第一世家的主君行蹤。”
倦元嘉喜歡一切柔軟的事物,但喜歡的人是硬邦邦的狠人。
她往明菁那邊靠,枕在對方膝頭,“傳回來的消息說不止我們在追蹤公玉凰,還有礦氣行的人。”
“隐天司呢?”明菁捏着倦元嘉的發把玩,此人頭發細密稠黑,不似她年紀輕輕就少白頭,操勞的命。
“他們人手不夠,據說照洲亂成了一鍋粥,神鼎都差點被飛舟撞壞。”
倦元嘉抽走自己的發,往裏滾了滾,貼在明菁腰腹,“封魔井一茬一茬洩露,前陣子黑市還有高價售賣天絕的。許是封魔井箍逃出去的,被隐天司發現,連黑市都一鍋端了。”
“別看副門主笑眯眯的,下手狠着呢。”
修真世家門下客卿衆多,明家最窮,倦家還有其他産業,沒落魄到需要訓練族中孩童去做死士的地步。
倦元嘉在道院出手闊綽,回宗族倒是格外關心凡間的産業,和練翅閣也往來頻繁。
明菁之前不懂為什麽明家指明要和倦元嘉聯姻,感情這是一座移動的金山。
哪怕人在道院,倦元嘉也消息靈通,光左手倒右手就夠充盈財庫了,也不怪丁銜笛跟着她入夥。
“公玉凰好多天未出現了,我來之前發的拜帖都被退回,說是主君不見客。”
倦元嘉睜開眼,望着低頭的明菁,室內礦燈都符合西海的風格,頗有幾分異域風情。
她眼裏裝着明菁,手指插.進明菁混着白的發,“她會放任丁銜笛在她眼皮底下?”
明菁和她對視,把人從膝上拎起,“她們很危險。”
一只手扯開明菁的衣領,露出明菁脖頸開出的白色的霜花,那是咒術未消的痕跡。
倦元嘉把人拽得不得不低頭,“你不能去。”
明菁:“我不能不去。”
倦元嘉勾住她的脖子,把人摁到一旁,“我去。”
明菁:“你瘋了?明日便是礦氣行和世家的會談,那種場合公玉凰必然到場,你……”
她似乎明白了,“那今夜我和你去不是一樣的?”
羽毛掃過明菁皮膚上的痕跡,這麽多年倦元嘉眼睜睜看着咒從紅印變成白印,若是再找不到施咒者的血,明菁只會枯萎。
“我可不做寡婦。”
倦元嘉湊近,坐在明菁的懷裏貼近那道催命的痕跡,“明菁,你不能比我先死。”
*
丁銜笛和音修交手的次數最少,非要到整個你死我活地步的,也只有司寇荞了。
不談修為,僅僅比較琴音,公玉凰也遠超司寇荞的水平。
高天之上的主君為了妹妹力排衆議,親臨西海,本就抱着斬殺殺妹仇人的目的。
青川調擋在丁銜笛面前接下一擊,荒部使君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刀戟震出了裂痕。
“不愧是公玉家的主君,這……”
前輩愛絮叨,下一擊被丁銜笛的靈力化開,從未動手過的公玉凰此次出行帶的便是她的本命琴。
此乃公玉家代代相傳的寶琴,琴弦斷裂,公玉璀就是為了續上這根斷弦才盯上了丁銜笛。
踩着海水的音修長發飄散,一首大荒曲推動深海,編織幻境,裹挾着強勁的殺氣,似乎要把這幾人一網打盡。
這琴聲怪異得很,青川調殺過不少人,也見過不少音修,呵斥丁銜笛調息,“封閉聽覺,她的琴曲會鑽進你的識海!你要是被她拽進幻境就完了!”
丁銜笛先封閉了游扶泠的聽覺,正要上前,卻見海水也化為琴弦,修補着公玉凰那根斷弦,以極為強勁的力量再次朝她們奔湧而來——
青川調還記得自己是來幹什麽的。
副門主許諾了這麽多,她自然要護送丁銜笛的安全。
前輩咬牙扛着傾海之勢,打開了公玉凰結界的一個口子,一卷羊皮落伴着催促落下:“快走,碎片如何取得都在上面了。”
丁銜笛沒有猶豫,祝由鼎碎片更為重要,她轉身躍入結界破口,巴蛇也趁機溜了過去。
抱琴的公玉凰:“休走!”
一道人影飛身而至,“別管她們了,我們先過過招。”
“聽說你和鳳君關系暧昧?你年紀輕輕也喜歡這種女人?”
……
青玉調給的羊皮卷是神女墓的地圖。
不知道前代更新了多少版本,越發自動化,內嵌的符咒自動引路。
她背着游扶泠在海底墓穴中穿行,背上的人高燒不止,額頭貼在丁銜笛頸側,幾乎要把丁銜笛燙壞。
丁銜笛:“阿扇,你還醒着麽?”
游扶泠沒有說話,身體積蓄已久的升階滞澀感前所未有,她說不出話,難受地咬了咬嘴邊的布料。
丁銜笛也沒喊疼,“你醒着就好。”
前方浮空的标識在深海裏給她們指向前路,丁銜笛自言自語:“是我一個人,我會害怕。”
她不知道她要面對什麽。
只知道自己逃出結界後身後劇烈震顫,邈遠的琴音在海底依然有無盡的穿透力。
青川調能做到使君實力不俗,但那是公玉家的家主,天材地寶堆疊出來的,這一輩最強的音修。
“這裏那麽危險,我居然還覺得有意思,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游扶泠依然沒有回答。
丁銜笛在海底殘垣中穿行,也見到了不少從前折在墓裏的屍骨,碎裂的外袍依稀可見隐天司的圖騰。
很快丁銜笛看到了目的地,指引箭頭往下,比海更深,被一團散發着幽光的生物包裹着。
透明的軀體中心包裹着一片雪白的瓷片。
難道那便是祝由鼎碎片?
箭頭還在催促丁銜笛往下,丁銜笛看見巴蛇探出腦袋,也顧不上自己對冷血動物的恐懼,撈起這條蛇道:“你不是上古兇獸?你先下去!”
小蛇在丁銜笛掌中掙紮,全然看不出和其他靈寵撕咬的模樣。
毒物似乎天生無法傷害丁銜笛,大聲抱怨:“款款!你根本不愛我!把我當成箭射就算了,還要把我丢下去。”
“乖啊,出去了給你喂果子吃。”
丁銜笛手指戳了戳它的額頭,鐵了心要把它丢下去,“這是我愛你的證明,去吧,小花。”
那團幽光暧昧不明,還有無數浮動的肢節,夠丁銜笛惡心八百回了。
丁銜笛在巴蛇的慘叫着化為原形的時候嘀咕,“這神女是人嗎?墳裏還有超大變異水母?”
趴在她背上的游扶泠問:“什麽不愛……”
她思緒煩亂,身體的痛幾乎令她開口說一個字都鑽心。
丁銜笛把她往上托了托,“款款說愛你。”
游扶泠眯着眼,一時沒回過神來,“什麽……款?”
丁銜笛垂眼看巴蛇和那條水母纏鬥,動靜打得像是拆家,笑了一聲,“大款喜歡小扇。”
游扶泠又睡着了。
她的呼吸好燙,燒得丁銜笛肺腑也疼,她不在意從手腕滴落在殘垣上的血,也不放心把游扶泠放在一邊,調整了游扶泠的位置t,朝着箭頭方向跳了下去。
這裏沒有進過海水,底下更像是陸地的地下河,流淌着藍綠色的水。
赤金傘護送背着法修的劍修落下,正好踩在巴蛇的腦袋,猙獰的大蛇冒出一聲孩童的稚嫩哎喲,哇哦吐出一大團絮狀物。
那水母也有毒,卻毒不過巴蛇,已經死透了。
令丁銜笛失望的是,水母裏面的瓷片并不是祝由鼎碎片,箭頭還在往前延伸。
這裏太安靜了。
連公玉凰的琴聲都無法抵達的地方,滿地長河枯骨,不知道多少代隐天司門人死在這裏,石頭上全是抓撓的痕跡,也有人皮挂在上面。
天絕有一股特殊的味道,丁銜笛自己就是,卻無法形容,游扶泠之前說她聞得到。
是一種木頭的焦香,又很清新。
丁銜笛那時還聞了好半天,又讓倦元嘉來聞。
她依然不敢靠近明菁,倒不是問心有愧,純粹是怕某人明明不吃醋了還要找茬。
倦元嘉眼神怪異,問她是不是晚上吃多了火鍋,一股麻油香。
梅池說不是麻油,是烤雞的味道,她們晚上的烤雞是蒜香味的。
祖今夕最上道,說是木香,具體的她無法分辨。
西海外的城池,丁銜笛在練翅閣的鋪子買過天絕骨,味道如出一轍。
面前如此多的屍骨,巨大的符箓石門,丁銜笛停在面前,似乎看到了從前天絕就地被斬殺的畫面。
青川調知道她的身份,也提過她之前押送井箍的工作。
井箍也是天絕,必須活着以身鎮壓魔氣。
丁銜笛問為什麽是天絕,青川調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含糊道一直是這樣的。
游扶泠也問,她想了半晌,補了一句:這是天罰。
她提到久遠的傳言,要涉及碎骨天溪之戰,說我也不确定。
是有一部分人說這也是公玉祿谶言提及的因果。
魔是怎麽來的,為什麽會出現,天極道院沒有撰寫。
凡間也沒有典籍,全是不詳傳聞,與天神挂鈎。
丁銜笛在原世界便不信神佛,看點小說純粹打發時間,她置身事外,點一個選項不代表她的真實所想。
家裏親子關系不錯,她算得上旁人眼裏的完美女兒,丁獲卻不覺得。
丁獲不愚鈍,只是敏銳察覺到丁銜笛幹什麽都點到為止,她很少投入,甚至自帶一股旁人經年累月才衍生出的傲慢。
她說我不需要全情,一點就夠了。
這也是遺憾的現實,家中長輩總是發愁,不知道不排斥聯姻的丁銜笛要如何找到和她相配的結婚人選。
若天絕是天罰,那地盡呢,是來拯救天罰的,還是與天罰同流合污的?
看丁銜笛站在石門前沉默,變小了的巴蛇爬上她的赤金傘,問:“款款,你不進去嗎?”
“地圖的箭頭還在閃呢。”
丁銜笛正要說話,巴蛇又說:“我知道,你讓我別吵你,你在思考。”
它簡直熟練得令人心疼,丁銜笛丢出一枚松信,這也是青川調之前的要求,說是工作記錄。
她伸出手觸碰石門之前,又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背上的臉。
游扶泠實在太燙了,她不能再耽擱了。
眼前沒有肉眼的結界,丁銜笛作為修士也沒有察覺到。
連青川調的工作經驗總結也沒有寫核心墓室還有兩層防護。
丁銜笛的指尖觸在一層橡膠材質的東西上,這東西很快吸食了她破口指尖的血。
血跡宛如蛛網一般爬滿眼前,如同迷宮般點亮,最後爬進石門的缺口,轟隆一聲,門緩緩打開。
丁銜笛愣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這麽容易?”
“不是說要天絕地盡配合的嗎?”
“我也沒說芝麻開門啊。”
巴蛇挂在她收起的傘柄上,聲音聽上去很不聰明:“這有什麽的,證明你是天選之子。”
丁銜笛警覺地往裏走,還不忘搭話:“早就想問了,你和宣伽藍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