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滄海前塵3-5
第103章 滄海前塵3-5
公主府沒換上多久的白布扯下, 驸馬墳頭的土都還是新的,府上又挂滿了紅綢。
蒲玉矜之前見證過公主迎娶驸馬的架勢,宮中還會派女官來前來布置, 不明白怎麽到她這裏就流程精簡,直接洞房了?
換下醫官素色長衫的小蒲大人在旁人眼裏可憐至極,公主從前好歹不吃窩邊草。
今夜成婚的兩位新人面都沒露, 宮中的陛下差人送來了賀禮, 似乎不覺得二公主和府上醫官成親有何不妥。
女人又如何, 大有公主喜歡的不是人他也準允的勢頭。
蒲玉矜在公主府醫署的同僚坐在一塊, 不少人好奇打聽公主為何忽然就選了蒲玉矜。
“你不知情?公主府內輪值的不就你們幾個?”
“我怎會知情,小蒲體弱, 恐怕是受不了公主的折磨了。”
“聽聞公主有特殊的愛好, 啧……這可如何是好。”
“小蒲大人相貌生得那麽好……可惜啊。”
“可惜什麽, 公主不是更美麗,這樣也好, 站在一塊也般配, 前任驸馬婚前風流,相貌嘛……”
“小蒲大人形單影只, 無父無母,無人給她撐腰啊。”
……
府內熱鬧,公主的寝殿連紗帳都是紅的, 紅得游扶泠的失神并未被蒲玉矜發覺。
一身喜服的晚溪公主瞧着比從前氣色好上許多, 看蒲玉矜捧着酒盞失神, 問:“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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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玉矜微微垂眼, 望了眼酒面上的倒影, 尋常婚禮這樣的環節都有女官在側,不知為何此次成親現場只有她們二人。
“在想……”
她側過臉看向身邊與她穿着一樣喜服的女人, “公主是把我當成您心上人的替身麽?”
她還記得那夜晚溪公主心疾發作卻故作堅強。
蒲玉矜年幼時被送入道門,看得出公主并非被妖邪奪舍。
那她提起的丁銜笛,只會是自己入府之前的舊人。
蒲玉矜在府內與女官侍女們關系不錯,旁敲側擊多次,無人知曉丁銜笛為何人。
公主只有三段婚姻,并無情史。
“心上人?”游扶泠搖頭,她在這個夢境依然有先天缺陷,成親的酒都是果飲,“我是她的心上人。”
“那不是一個意思麽?”
一覺睡醒要成為驸馬這件事,同僚比蒲玉矜更驚懼,大家都擔心是她惹了公主生氣,用這種方式懲罰她。
“您與她兩情相悅。”
丁銜笛才不會這麽說話,游扶泠的失望難以抑制,低頭喝下了杯中的果飲。
“您生氣了?”
丁銜笛也不會這麽小心翼翼。
游扶泠的怒氣持續積攢,若不是道侶印鐵證如山,她更想揪起對方的領子質問。
可眼前人什麽都不知道。
丁銜笛在某個時間節點做過蒲玉矜。
與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晚溪公主住在一個地方,卻無疾而終。
這算相遇?
游扶泠寧願要一段孽緣,好歹是有瓜葛的。
“我是生氣。”
兩個身體不好的人在室內大紅的映襯下都比平日氣色好上許多。
丁銜笛曾經給游扶泠許下過諾言,離開劍冢離開天極道院就結婚。
結果在這樣的夢境裏結婚的,卻只有丁銜笛的一張臉。
太可笑了。
蒲玉矜也沒成過親,更沒有想過舊年的婚約以這樣的方式履行了。
她沉默地看着游扶泠,一張臉笑起來的時候靈動許多,“那公主要如何消氣呢?”
杯子落在地上,只是滾了兩圈,下巴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印痕再度被始作俑者落下。
心疾者的親吻娴熟,病弱者的回應青澀。
衣衫還未徹底解開,游扶泠忽然察覺到怪異的視線。
她瞥見紗帳外有種照片被撕開的效果,她看見了倦元嘉、明菁和梅池。
游扶泠的愣神迅速被冰涼的手指消解,層層錦被中的醫官嘴唇紅豔,喘息問道:“怎麽了?”
這樣的丁銜笛的确少見,也很容易錯過。
道侶印做不了假,游扶泠也不想浪費。
那一道缺口合上,她抓住對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低聲問:“聽日張醫官之前給你說過親,為什麽不同意?”
“臣有未婚……唔……”
游扶泠不想聽這些,什麽未婚妻,這一瞬間她忽然理解祖今夕的郁悶了。
從前她和丁銜笛的親吻除去開始的互利互惠,後面近乎蠶食啃咬,難得氣氛好些,也難以延長。
不知道第幾輩子的丁銜笛那麽生澀,連游扶泠都不知所措起來。
她親得乏善可陳,正想推開,很難捂熱的手涼涼地攀上她的脖頸,就這麽纏着游扶泠在偌大的錦被上滾了幾圈。
“你……”游扶泠的話被堵了回去,熟悉的親吻方式席卷,撬開唇齒,啃食舌尖,卷走一切。
這麽令人心悸又心動的掠奪感,是表面與人為善的丁銜笛最大的秘密。
游扶泠眼睛一亮,也懶得說話了,閉上眼沉浸在這個暌違已久的狂熱親吻中。
紅燭不知燃了幾根,客人早已離席,公主府的仆人都灑掃後入睡了,值守的侍衛換了兩輪班。
醫署的醫官搓着手烤火,望了眼窗外,嘀咕不知小蒲能不能消受得了公主。
一只手從錦被中伸出,迅速被另一手撈走。
丁銜笛閉着眼,感受着手指細密地啃咬,“別咬了,我知道錯了,不行嗎?”
“小蒲大人何錯之有?”
另一道聲音染着濕漉漉的滿足,尾調都勾人無比,“不是我強搶女官,十惡不赦,荒淫無度麽?”
丁銜笛頭都大了,她現在舌頭還疼,這個身體脆得不得了,比乞丐還悲慘。
本就沒什麽力氣,還要被位高權重的老婆欺壓,太殘忍了。
“別荒淫無度了,心疼心疼我的舌頭和嗓子吧,你非得把我做人的舌頭和做蛇的舌頭對比,那我真的沒話說哈。”
丁銜笛閉着眼,額發還濕着,兩個在夢境裏相認的人從床榻轉移到浴池,簡直消耗了一切體力。
“等我睡醒再翻舊賬不行嗎?”
過了一會,她又忽然坐起來,“我的睡醒是在這兒睡醒,還是在我們那睡醒啊?”
她一驚一乍,比之前故作矜持的醫官順眼多了。
游扶泠扯走被子,丁銜笛身上被咬出來的痕跡更是可怖,足見公主折磨人的手段。
“不知道。”
游扶泠打了個哈欠,她身心都滿足,說話也軟。
“別睡,回答我啊。”
丁銜笛去晃她的肩膀,湊過去的時候長發撒在游扶泠肩上,癢癢的。
“你是三歲小孩嗎?吵死了。”
游扶泠不滿地睜開眼,目光掃過丁銜笛帶着病氣的漂亮臉蛋,又消氣了,“都說了不知道。”
“我來好多天,睡醒了還是這裏,但你不是你。”
“我不确定。”
這身體的心疾過分嚴重,這麽一縱欲,滿足歸滿足,疼還是疼的。
不是修道者的身體無法用靈力催動,游扶泠以為自己能忍,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丁銜笛湊過來,“我看看。”
她也習慣了自己是修真者的手段,手很自然地貼了上來,結果就是二人在紅燭下對視良久,什麽都沒有。
“哦,我忘了我現在是個醫生。”丁銜笛咳了一聲,“要是……咳咳咳。”
她咳得渾身顫抖,聽着像是要把自己咳死了。
游扶泠擔心又嫌棄,“醫生還是一身毛病,t有什麽用。”
這麽大的床兩個人都是一個人睡。
丁銜笛的神魂記憶激活後身體弱歸弱,精神就像有使不完的牛勁。
實地考察,翻箱倒櫃,最後從外頭要了水。
游扶泠看她衣衫不整,問:“你就這麽出去的?”
丁銜笛颔首:“不然呢,都是女孩子。”
游扶泠:“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懷疑我啊?擡棺小妹。”
“你才擡棺。”游扶泠嗤了一聲,“我要喝水。”
丁銜笛倒了一杯遞給她,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殿下,要臣喂嗎?”
游扶泠不吃這套,還了一句:“怎麽喂,嘴對嘴嗎?”
丁銜笛:……
不好玩了,沒以前好玩了。
她一臉沮喪,游扶泠拿走杯子自己喝了,問:“之前的也是你吧?”
“你在這個夢境裏從小長到大?”
厮混過的身體很疲倦,丁銜笛喝了一杯水後倒了回去,抱着游扶泠嗯了一聲,“蒲玉矜……本名鄂錦玉,你應該也有身份的記憶吧?我們的婚事是出生便定下的。”
如果丁銜笛沒到這個從前夢境,游扶泠也沒有來,蒲玉矜或許會借公主的手複仇。
丁銜笛閉着眼,給游扶泠捋了一遍她記憶中的過往,叛亂、逃離、被送入道觀。
叛軍、屠城、颠沛流離、摸骨算命也治病。
“所以和晚溪公主的見面并不是偶然,是……”
“蓄謀。”
鼻尖的味道也不是游扶泠的熏香味。
丁銜笛和游扶泠都明白或許這就是巴蛇說的,她和游扶泠的從前。
一部分的從前。
“一切都是蓄謀,按照原計劃,我會等到你的生日宴,毒殺你。”
“你有心疾,我是醫官,知道怎麽才能讓人還有一線生機。”
“皇帝重視你這位在欽天監眼裏與王朝命運相連的女兒,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會力排衆議把你接入皇宮命人照料,我是公主府中最年輕最受你寵愛……還是最漂亮的醫官。”
游扶泠笑了一聲,手指點在丁銜笛的心口,“小蒲大人似乎忘了,公主出事,府上的人都難逃其責。”
丁銜笛任由她戳弄,低低地笑了一聲,“是嗎?可是我蓄謀勾引公主,我會是公主這些年唯一想要的人。”
她自信過頭,游扶泠不認為晚溪公主會這麽沒腦子,“她為什麽要被你勾引到?”
丁銜笛:“因為她們早就看對眼了。”
她伸手從一邊茶盞下摸出一把葉刀,“阿扇啊,你沒了靈力也不警覺了,若不是我及時被喚醒,你恐怕就要死在這裏了。”
這不是一把尋常的刀,含有修真力量。
蒲玉矜懷疑公主被奪舍了,她要親手殺了妖邪。
游扶泠盯着這把刀,細細回憶了一番這幾日蒲玉矜的态度,“她看上去沒什麽……”
“你不就是她麽?”
“話是這麽說,我進入這個夢境,重新長大,我就是她。”
“可是我的公主把我吻醒了。”
游扶泠:“惡心。”
丁銜笛受傷得很,“哪裏惡心了!你這人不懂什麽叫調情嗎?”
游扶泠:“調情不看看場合,你都要把我殺了。”
她望着丁銜笛,理智上清楚這個結果未被促成,還是難以抑制不忿,哼了一聲。
“不是,這就生氣了?你來之前我倆就是偷着的啊,維護喜歡的人不是正常嗎?”
“你不是說蒲玉矜打算把晚溪毒殺?這叫喜歡的人?”
“計劃是這樣的,好幾套呢,不是,你在難過什麽啊。”
“蒲玉矜是人渣,丁銜笛也是人渣。”
游扶泠聲音再輕丁銜笛也聽見了,她哭笑不得,“你自己那麽沖動,上來就問你是不是丁銜笛,人家能不懷疑?”
“難道不是丁銜笛麽?”游扶泠又轉過身,她盯着枕邊人的雙眼,望進對方琥珀色的眼眸,“還是你真的喜歡原來的晚溪公主?”
這人怎麽這麽愛鑽牛角尖?
丁銜笛分得不要太清楚。
眼看游扶泠要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她湊過去,吻開對方的唇齒,把人再次緊繃的身體親軟了,還順帶喂了顆藥。
“蒲玉矜喜歡晚溪公主,丁銜笛喜歡游扶泠。”
紅燭燃到了底,四更都過了,丁銜笛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好困,我到底要不要睡?”
游扶泠:“真的?”
她問得小心翼翼,像是眼前是陷阱前的誘餌,似乎在思考這是不是丁銜笛下棋最愛的喂子反殺。
可感情不是棋局,丁銜笛沒這方面的鑽營。
她率先邁出一步,輸了也算贏了。
“真的。”
“騙你我是小狗。”
“你是蛇。”
“能不提這個嗎?”
“你睡吧。”
“真的?”
“要麽醒了我們都回去了,要麽醒了我們還在這兒。”
“反正……”游扶泠唇齒依然發麻,無言的幸福居然令她渾身發麻,“反正我們會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