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真假假

第11章  真真假假

比賽場陷入一片混亂。

誰也沒想到臨到終點,丞風的車突然不受控制,竟誤傷鏟倒了身旁的黑衣車手,讓3號撿漏沖至終點,最終幫霍聞生贏得比賽。

一切意外都在謝默之的掌控之中。

紅日懸于高空,海洋星得以新生,而他這個冒牌貨也該離場,避免身份暴露,給霍聞生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謝默之眼冒金星,緩了會兒神,剛剛情況緊急,雖然他的車摔得慘不忍睹,發出驚心動魄的聲音,但好在他及時棄車,還有賽車服彈出的氣囊保護,除了有些頭暈,應該沒什麽大礙。

直升機落在不遠處,醫務人員腳步匆匆,把傷員擡上擔架,而謝默之腳步不停,逆着人群越走越遠。

何期眉心緊鎖,見7號車手默默無聲地離開,再回想剛剛一意孤行的跑法,腦海裏立馬浮現一個人,他本想喊出名字,可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這個傻子……

每回都是這樣,只要霍聞生有半點風吹草動,他就絕不會袖手旁觀。

永遠靜靜守候,不做打擾。

隐匿地來,安靜地走。

僅憑一個人的喜歡,兢兢業業走了十幾年,走到黑,撞了南牆,傷痕累累也走不到終點。

因為終點是個瞎的,何期罵罵咧咧,不懂謝默之不累嗎?

謝默之其實很累、很困,他閉上眼,靠在電梯牆邊眯了一會兒,片刻之後,電梯門開,他睜開眼看到裏面的人,頓時收回了腳。

只見霍聞生雖然表面上溫和沉穩,但氣勢上壓迫感極強,在看到他的時候,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情談不上好。

贏了還不開心……

謝默之只覺是自己晦氣,身上還破破爛爛的十分有礙觀瞻,便自覺地垂下頭,往旁邊退了一步。如果他此時擡眼,就會發現,霍聞生正在肆無忌憚觀察他。

明明處心積慮幫他贏下比賽,如今卻戴着個頭盔不敢見他,似乎并不想驚動他。

霍聞生想起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無償對待另一個人好,像這種隐姓埋名做好事,只有傻子會毫無所求去做,也只有蠢貨會掉以輕心當真。

從手段、膽識、謀略,方方面面都在印證謝默之很聰明,此時假意隐瞞比賽真相再等人發現,與主動告知所換取的結果是不一樣的,前者顯然給得更多。

謝默之以退為進,手段高明,換做其他人估計早就中招了,可惜,他遇到的是霍聞生。

霍聞生沉得住氣,只要他不戳破,謝默之就得一直煎熬裝傻,雖然他也好奇謝默之幫他的理由,但是聽見對方親口說實話才有意思。

人總有裝不下去的時候。

兩人僵持不動,電梯饒有脾氣地要合門,謝默之終于忍不住伸手擋住門,一派紳士地俯身,耐心地等人出來。

霍聞生收回目光,理所應當享受他的貼心關照,推着輪椅出了電梯門。

兩人擦肩時,謝默之聽到霍聞生低沉的嗓音,宛若細雨輕輕拍打每處神經上,滾落在心間。

“辛苦了。”

只是一句簡單的客套話,謝默之卻如墜雲端,産生了一種十分不真實的感覺。

比賽也好,暗戀也罷,都是他一個人的自作主張,從來無須被人知道,更不用得到理解與回應。

可這簡短三個字,陰差陽錯給了謝默之一種慰藉。

路很長很苦沒關系,只要霍聞生順遂就好。

謝默之會心一笑,就當他以為能像以往一般瞞天過海地離開,電梯門猛然被一只手攔截。

“謝默之,你還沒回我的話。”

“……”

謝默之的大腦一片空白,呆愣地站在原地,在他的人生裏,極少有完全不能思考的時候,但每一次都與霍聞生有關,而人總是會在喜歡的人面前自亂陣腳。

霍聞生推着輪椅,來到謝默之面前,擡眼卻看不見他的臉。

“謝默之,我聽不清你說話。”

謝默之其實沒有說話,他頭腦發沉地摘下頭盔,将狼狽自己完全暴露在霍聞生眼前,手足無措道:“霍先生,我沒事。”

霍聞生盯着謝默之,看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的,只是謝默之此時的模樣落在他眼裏,相當可憐。

一個過去分清冷漂亮的alpha,額角帶傷,眼眶微紅,幹涸的血黏在頭發上,自己卻渾然不知地扯下頭盔,傷口看起來更紅腫了幾分。

霍聞生有一瞬真懷疑他摔傻了。

對方的目光太過犀利,謝默之感覺靈魂都要被看穿,他懊惱自己,竟然沒有做到滴水不漏,心想難怪霍聞生剛剛表情那般生氣,原來是早就發現他,氣他擅作主張上場,摔車後又落荒而逃,怎麽看都不像個好人。

“霍先生,對不起,一切後果我願意承擔。”

謝默之不作解釋,眼裏多了幾分決絕,靜靜等待霍聞生的審判,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

霍聞生沖他溫和一笑說:“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那是因為……”

“你受傷了,帶你去醫務室檢查一下。”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謝默之愣在原地,電梯裏的燈光照在霍聞生身上,給他鍍上一層溫暖的柔光,令人感到無比的舒适。

謝默之內心倏然平穩下來。

醫務中心。

僅剩一名值班醫生。

霍聞生突然有電話要接,又不放心謝默之自己去檢查,便讓那個醫生陪着謝默之。

“輕微腦震蕩而已……”

方韋拿着檢查報告,上下打量謝默之,冷嘲熱諷道:“謝醫生這是要轉行?那要小心了,說不定下回命真沒了。”

謝默之懶得理他,找到工具準備處理額頭上的傷,卻發現沒有鏡子,只好把工具遞到方韋面前。

方韋詫異道:“怎麽,信得過我?”

謝默之睨了他一眼:“信不過,但我可以投訴你。”

“……”

星海醫療以“患者滿意度”為第一準則,若被患者投訴,則會被扣半年績效獎金,謝默之巧妙運用,方韋只好吃癟,不情不願接過工具,但嘴不饒人道:“找了個廢人當靠山,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要我說,alpha就是狂妄自大,還幫人出頭去比賽,也不看看自己摔成什麽鬼樣子,真是可笑。”

“我有靠山,你有嗎?”

謝默之眼神瞬間冷淡如冰,毫無溫度可言,湊近方韋冷笑說:“你給沈良正做催情劑換前程,不還是被人當棄子,扔在醫務中心不管不問。”

方韋拿着紗布的手一頓,驚慌失措的表情随着謝默之的話,漸漸變得猙獰。

“你胡說八道什麽?”

“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比我清楚。”

被戳中心事的方韋啞口無言,本來他冒險給沈良正做催情劑,換來的結果卻是對方不僅不許諾把他簽走,還以此事威脅他,導致方韋只敢老老實實呆在醫務中心,連熱鬧都不能湊。

看見方韋眼裏的恨意,謝默之似笑非笑,準備再填一把火道:“我又沒有證據,你這麽心虛做什麽?”

“謝默之!”

感覺被耍的方韋瞬間惱羞成怒,伸手将紗布按在謝默之傷口上,下手完全不知輕重,顯然是被氣得理智全無。

額頭上本來凝固的傷口,有血染紅紗布漸漸流下,謝默之愣是沒喊一聲痛,他漸漸勾唇,得意笑道:“虐待患者,你死定了。”

方韋怔然,想起虐待患者會被星海記檔,而記錄更會伴随一生,這就意味着,以後他找好下家,審核時看到這一條,也會被刷掉永不錄用。

“你這瘋子故意害我!”

“不謝,你應得的。”

謝默之淡淡一笑,方韋氣得臉色鐵青,握拳就要一揮,結果被霍聞生的保镖反剪按住肩膀。

另一邊,霍聞生接完電話,這才想起剛才值班的醫生應該就是方韋,于是命錢叔派兩名保镖下來。

一進門,剛好撞見這一幕。

霍聞生眉頭緊鎖,語氣嚴肅道:“去找錢叔,立刻停方韋的職,起訴他私自研制違禁藥物,追究其法律責任,還有……”

他目光落在謝默之的額角,不容置喙道:“吊銷他的從醫資格,現在就送走。”

方韋雙腿一軟,被保镖堵嘴後無情拖走。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即使霍聞生身有殘疾,捏死他也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霍聞生推着輪椅,來到謝默之面前,輕車熟路戴上手套,接着給工具消毒,溫聲道:“謝默之,離我近一些。”

謝默之反應過來他要給自己包紮,心髒紊亂狂跳地乖乖坐下,這才發現,他們兩人距離很近,近到他很快陷入對方淡薄而專注的眼裏。

霍聞生的神情永遠是從容淡定、溫和自在,也因如此親和動人的氣質,掩飾住他極具沖擊力的面容,從而讓衆人忽視他的雷霆手段。

“嘶——”

謝默之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但此時此刻,也許是霍聞生的動作突然一重,他痛得躲閃了一下,結果下巴被一只溫暖修長的手,力度适中地捏住。

“別亂動。”

霍聞生倏然垂眸,這一無意地舉動,深深撩動謝默之的心弦。

房間裏的氣氛是瞬間變得微妙而暧昧,如有實質。

不過,理智在強制警告他不要有任何癡心妄想,更不要讓自己的情感打擾到霍聞生,謝默之瞬間清醒,垂下眼眸,不敢繼續看下去。

很快傷口包紮好了,謝默之松了一口氣,剛準備站起來,卻被人拉住手腕。

霍聞生目光溫和,字字真誠道:“有我在,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謝默之呼吸不可控制地一滞。

明明是一句分外甜蜜的話,卻如山般壓在謝默之心間,令他喘不上氣,因為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霍聞生越善解人意待他好,他越因自己的欺騙而自慚形穢。

羞愧與自責反複拉扯他的情緒。

為了顯得面色不那麽扭曲難堪,謝默之強擠出一抹笑容,終是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霍聞生如實回答:“你的眉心有一顆小痣,很有标志性。”

謝默之眼眶發澀:“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我,為什麽不叫停比賽?”

“因為我想賭你是一個好人,雖然我不是專業的車手,但也能看出你在賽場上的一舉一動,都是在牽制沈良正的人,甚至可以豁出性命,”霍聞生滾了滾喉,嘴角漾起弧度道:“事實證明,我沒有看錯人。”

見霍聞生如此信任的模樣,謝默之聲音發緊問:“萬一我是抱有目的,以此騙你呢?”

霍聞生表情淡然道:“那就是我識人不清,賴不得別人。”

“你……”贏了。

謝默之釋然一笑,最終繳械投降,将原本的計劃告訴霍聞生後,解釋道:“準确說,我和丞風都是在報恩,您可能已經忘了因為什麽,但恩情一直在我們心裏。”

千算萬算,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霍聞生若有所思,似乎從記憶裏聯想他們三人的關聯,隐約間好似想起了什麽,又好似什麽都沒有,而謝默之給的答案很朦胧,他無法繼續深挖,剩下的只能靠他去查找、印證、糾錯。

錢叔突然推門而入,看到謝默之那刻,欲言又止。

目的達成霍聞生,眼神悠悠地落錢叔身上,散漫揚眉道:“有什麽話,就在這說。”

“可是……”

“我說過謝默之是我的人,有什麽事就在這說。”

錢叔愁眉苦臉道:“海洋星被沈家買下來,送給葉涅夫了。”

“為什麽?”謝默之問道。

“7號原來是你……”錢叔掃了他身上的賽車服,一臉詫異,但很快聊起正事兒道:“少爺,您要不要和安德烈先生談談,海洋星好歹是您的心血,總不能落入外人手裏。”

謝默之反應過來,他費盡心思的計劃,到頭看來更加惹怒了沈家,便宜了葉涅夫,一種無力感爬上心間,他張了張口,有些茫然,更有些無措。

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霍聞生将謝默之失落的情緒看在眼裏,安慰道:“與你無關,我去和安德烈先生談談,興許有轉機。”

謝默之慘淡一笑,只覺得這種幾率幾乎為零。

幾分鐘後,霍聞生登門造訪。

葉涅夫滿目春風,倒了一杯剛沏好的茶水,遞到霍聞生面前。

“霍生一來,我這裏頓時蓬荜生輝!”

霍聞生沉默不語,拿起茶抿了一口,葉涅夫看向錢叔,笑吟吟道:“剩下的事,我想和霍生親自談。”

等人離開,霍聞生将茶杯落下,面無表情道:“茶水這麽熱,你想燙死我?”

葉涅夫姿态慵懶地靠在沙發上,長腿翹着二郎腿,嫌棄道:“誰知道你這麽快就來,這麽矯情還要人伺候,你是大小姐嗎?”

霍聞生睨了一眼葉涅夫,後者立馬打了個寒戰,端坐在沙發上,全無往日吊兒郎當的神态。

良久,二人相視一笑。

葉涅夫舉杯慶賀,表情浮誇道:“恭喜我們亞隆一把手,不廢一分一毫,重新奪回海洋星所有權,将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間!”

【作者有話說】

墨汁:所以,也包括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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