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八九不離十

周日是徐舉案的生日, 不是成人禮也不是逢九逢十的重要生日,徐家沒有大肆操辦,只是由着徐舉案邀請同學朋友一起玩。

徐舉案對此次生日非常重視, 他包了一家大型游戲廳下來, 隔壁是家海鮮自助餐廳,吃完了正好盡情玩樂。

溫把酒是踩點到的, 來的時候已經一堆人聚在徐舉案身邊,自助餐廳西南角的幾張桌子幾乎都是他們班的人。

7班的男生幾乎都被他給邀請了過來, 還有隔壁理科重點班的秦究。女生倒是少,只有三四個。

徐舉案眼尖,隔着老遠就看到溫把酒了, 胳膊舉的老長,揮來揮去。

“溫姐,這兒!”

溫把酒走過去, 将準備好的蛋糕遞給徐舉案,“生日快樂啊!”

她和高風要了有小一千,也不知道男生生日應該送什麽, 問了高寬,結果那厮說買游戲機,就徐舉案現在年級倒數的成績,送游戲機不是禍害人嗎?

溫把酒也想不出別的禮物,幹脆訂了一個品牌定制蛋糕。

“謝啦!”

徐舉案随手接下,看起來并不太在乎禮物是否用心。

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 示意溫把酒坐下。

溫把酒掃了一圈, 發現周圍一圈的座位都坐滿了, 女生那邊恰好是四個人坐了一桌,沒有多餘的空位。徐舉案這一桌只有他和秦究兩人, 還空着兩個位置。

“肆哥不來嗎?”

“肆哥晚些到。”徐舉案邊切着烤肉邊回答溫把酒的話,“他胃不好,這種自助餐廳向來敬而遠之,現在這會兒估計在寺廟裏吃齋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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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究笑了聲,“也不一定在吃齋飯,搞不好在抄佛經。”

溫把酒抿了口果汁,突然好奇,“為什麽肆哥總是在寺廟啊?”

寺廟後喂貓一次,語音電話問情書一次,沈肆似乎隔三差五就在寺廟裏,連家裏投資的酒店都叫阿彌陀福大酒店。

她只是無心的順口一問,徐舉案和秦究兩人卻都凝住了臉上的笑意。

徐舉案下意識地去看秦究,秦究沒擡頭,語氣如常,帶着三分笑。

“這事兒你得去問沈肆,放心,你問的話沈肆一定會說。”

空氣安靜了三秒鐘。

溫把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的這個問題似乎是個禁區。

她唰地起身,“我去拿點吃的。”

徐舉案請客的這家海鮮自助餐廳人均消費兩百多,算是中高檔的餐廳了,溫把酒今天還特地少吃了早餐,可現在面對美食,她卻忽然沒了食欲。

不知道從哪裏傳來滋啦滋啦的烤肉聲,伴随着濃郁的香味飄過來。

空空的肚子在喧嚣着饑餓,螢白的瓷盤裏卻什麽食物也沒夾。

沈肆到底為什麽總是在寺廟裏呢?

是因為睡眠不好嗎?

那他為什麽睡眠不好?

溫把酒突然發現,她好像對沈肆的了解有點浮于表面。

他像是一座煙霧缭繞的孤島,以為看見了,可待駕船駛去,卻不過是鏡花水月的虛影。

溫把酒原本對裴佳敏的話有五分相信,此刻卻只有兩分。

沈肆真的喜歡她嗎?

關系好一點的同桌朋友,女生節送個巧克力也不算什麽,只不過沈肆稍稍有錢了點,出手大方了點,送了十盒進口的而已。

搞不好是她自作多情,用這肮髒的思想玷污了她和沈肆之間純潔的兄弟之情呢?

人最大的錯覺就是以為別人喜歡你。

千萬不能産生錯覺。

-

午餐過後,壽星徐舉案帶着一衆同學朋友去了隔壁游戲廳。

徐舉案還大手一揮,直接包場了,游戲幣一桶一桶地發。

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玩心還很重,大部分人都對游戲都沒有抵抗力,呼啦啦如游魚歸海,三五成群各自組團玩樂。

“溫姐,你是自己玩還是和我們一塊啊?”徐舉案問。

認識時間久了,徐舉案也知道溫把酒的朋友不多,這種衆人狂歡的時候她一個人玩,倒不是孤獨不孤獨的問題,他就是怕過會兒沈肆來了把他這個壽星給弄死。

溫把酒自由慣了,一個人玩還是兩個人玩都無所謂。

“你們會玩保齡球和射箭嗎?”

她剛剛草草掃了眼這家游戲廳的布局圖,除了常規的投籃機、跳舞機、曲棍球這些大部分游戲廳都有的玩意,這家游戲廳還包含了射箭、保齡球、臺球等帶點體育競技的區域。

溫把酒對投籃機這些沒什麽興趣,她和高寬兩人初中時就差不多把這些游戲機給玩膩了,在城西街的那家游戲廳裏,高寬甚至因為跳的太風騷還勇奪了“跳舞機女王”稱號。

她想試試保齡球和射箭,這兩個她還沒有玩過。

“保齡球和射箭那當然會啊,不是我吹,我百發百中不是問題。”

徐舉案有些洋洋得意了,“溫姐你要是不會我待會兒教你,包學包會!”

溫把酒覺得,以她對徐舉案的了解,這個“百分百中”和“包學包會”兩個詞,估計後面得加個問號。

保齡球的區域很大,有十多條球道,因為被包場了,玩的人也少。

徐舉案和秦究倆人一看就是老手了,随便扔了個球便撞了八九個球瓶,只剩一兩個球瓶還搖搖晃晃地沒被擊倒。

溫把酒來興趣了,“這個怎麽玩啊?”

徐舉案自己會玩,但是不會講要領,他喊了一嗓子“秦究”。

“我教啊?也行。”秦究随手指了指發球機上的一排保齡球,“看到球上面的數字了嗎?”

溫把酒低頭看了眼,“看見了。”

“這些球上的數字越大說明——”

秦究扔完一球,餘光一瞥,忽然看見遠處的某個身影,話語立馬停住。

“你怎麽話說一半。”溫把酒不明所以,一臉懵地追問,“數字越大說明什麽?”

“說明重量越重。”

熟悉至極的嗓音在身後響起,無須回頭看,便知道是誰。

沈肆來得晚,應該是剛才寺廟了出來,雖然換了休閑服,但經過時還是能聞到香火味,不重,淡淡的,不留意根本察覺不到。

他一來,徐舉案立馬就迎了上去,像個盡職盡責的小保镖,圍前繞後。

“肆哥你終于來了!!你在寺廟裏面抄佛經忘了時間嗎?來得也太遲了!我差點以為你不來參加我生日宴了!!”

“沒抄佛經。”沈肆似乎是嫌棄徐舉案太聒噪,朝一旁偏了偏,“抄的字帖。”

“字帖”一詞才出來,溫把酒下意識地便看向沈肆,才發現他右手松松捏着本小學練習簿,還是田字格的。

溫把酒有些怔忡,她還沒來得及理清情緒,便敏銳地感受到一道目光。

秦究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看向她,目光意味深長,像只老狐貍。

“我是不是錯過什麽了?”他問。

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沈肆淡淡掃了眼他,秦究立馬笑眯眯地岔開話題,“開個玩笑而已,對了,我們今天壽星的禮物呢?”

沈肆單手遞過去了一封信封,很普通的黃色牛皮紙信封,上面什麽都沒寫。

言簡意赅地吐了兩個字,“禮物。”

徐舉案兩只手在褲腿邊上擦了擦,确保手心沒汗了才異常鄭重地雙手接過來。

接過來了後又瞄了好幾眼沈肆,感動的聲音都有了一絲絲顫抖。

“肆哥你竟然給我寫了信!!”

往年不都是随便買個最新款的游戲機就行了嗎?

今年竟然是肆哥的手寫信嗎?!!

徐舉案太感動了,他決定回去看完後就要把這封信放進家裏的保險櫃裏珍藏!!

“信?”沈肆的眉微皺,耐着性子解釋,“不是,裏面是張卡。”

合着今年連抽空敷衍買個游戲機的時間都沒拿出來,直接給了張卡。

徐舉案的一腔感動瞬間凝結在心。

秦究在旁邊笑出了聲。

溫把酒也跟着笑,不過笑得不太明顯。

她突然意識到,對于沈肆這樣的人來說,或許真的不太在意錢。

沒空買禮物,所以直接給了徐舉案張卡。

那她呢?

那些進口巧克力,說不定在沈肆眼裏也不過是無足挂齒的一些小錢罷了。

溫把酒愣神想着,嘴角的笑容不知不覺慢慢變平。

“行吧,肆哥給的禮物就是好!”

徐舉案已經整理好情緒再出發了,“對了肆哥,溫把酒想玩保齡球和射箭,你教教他呗,我和秦究在比賽呢。”

他指了指球道最上方的屏幕,雙人PK裏,他和秦究的分數咬的很緊。

他說完也不管沈肆同不同意,找了管理的人來,和秦究兩人又重新開了一道,還開的是最邊角最遠的一道,也不管之前打的比分了。

空氣有些安靜,沈肆忽然朝收銀臺那邊走,也沒說話。

溫把酒知道自己大概是把沈肆給惹惱了,還是那種對方都伸出手了,她一巴掌拍回去的那種。

沈肆以為她有難處,想幫她,連着一星期都過來上課,旁敲側擊的問她。

可她偏偏一通亂扯,把人給氣走了。

但是她沒辦法,她怕她實話說出口,沈肆回她一句“你想多了”,那到時候就真的收不了場了,兄弟也做不成了。

溫把酒在心裏沉重地嘆了口氣,打破沉默。

“其實不用教的,肆哥,我自己也會一點。”

沈肆突然停住回頭,溫把酒努力收腳,差點撞上,她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聽到沈肆似笑非笑地發問。

“你會?”

“行,那你去扔一個看看,四個算你及格。”

換算百分制,沈肆這話四舍五入一下等于滿分卷子四十分就算及格,放水的不能再放水了。

溫把酒沉默了。

不是她吹,她如果上去扔,一個不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不說話,沈肆也知道答案,他無聲地勾唇,遞過去一雙鞋。

“換上,打保齡球要換鞋。”

黑白色的鞋,看着很新。

溫把酒想起來了,徐舉案和秦究之前也換鞋了,她就在旁邊看,也沒想的起來要換。

收銀臺後面這一面牆上都是鞋,但看着都很舊了,有的邊角處的皮都綻開了,也不知道沈肆從哪找的一雙新鞋,連鞋碼都是對的。

“你不換嗎?”

“不換。”

沈肆在旁邊等她換鞋,默了兩秒,許是意識到說的話太過精簡,又解釋了兩句。

“換鞋主要是為了便于滑步動作,還有保護木制球道。你不換的話,可能會崴腳。”

溫把酒懂了。

高手不需要換鞋,菜雞需要換鞋保命。

-

沈肆的教學和他的性格一樣,簡潔明了只講重點不說廢話。

講完規則和動作要領後,他随手取了一只保齡球做示範。

助跑、擺球、出手、落點。

清脆響亮的一擊,所有球瓶應聲而倒,顯示屏上立馬出現了一個“X”符。

他的姿态從容随意,動作也不見吃力。

“你來試試。”他對溫把酒招手,替她挑了個球,“拿這個。”

溫把酒低頭看了下球上的數字,是7,她記得剛剛沈肆拿的明明是16。

差了将近一倍。

溫把酒默不吱聲地接過球,三指扣緊球,模仿着沈肆之前的動作“砰”地扔了出去。

氣勢很足,球速很快。

——砸中了一個。

很好,也不能算沒有收獲。

溫把酒下意識地望向沈肆,沈肆略擡了擡眉看她。

語氣平靜,“再來。”

溫把酒認命地繼續。

接下來的時間,她連續扔了十幾個,每次扔的時候,如果動作不到位,沈肆也不直說,就出題,還是那種顯而易見的是非題讓人回答。

連着問了十多次,溫把酒神經幾乎都要麻木了。

“出手時,手臂是否還需要伸直?”

“是。”

“持球時,手臂是否需要夾緊?”

“是。”

……

“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是。”

一球脫手,“砰”地落地,出乎意料地砸中了九個球瓶。

溫把酒愣在原地,反應慢半拍地轉身。

“這球扔的不錯。”

沈肆語氣平靜,凝神望她。

仿佛剛才的那個是否題問話,只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溫把酒張了張嘴,想要解釋這是慣性回答,可對上沈肆的目光,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糊弄是糊弄不過去了,沈肆明顯是早就挖坑等着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

溫把酒低頭又去拿了一顆保齡球。

她不敢看沈肆,目光緊緊地聚焦在遠處又豎起的球瓶上。

深吸了一口氣,語速又快又急。

“我今天出門遇到一個老奶奶她問我是不是高中生我說是的然後我就扶她過馬路之後又去買了豆漿和包子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我覺得包子還挺好吃的豆漿也很——”

“嗯,是有。”

像是條件反射,溫把酒立馬昂起頭看他,睜大了眼,不敢置信。

這都能聽清?

不對,他剛剛是不是“嗯”了?

溫把酒傻愣愣地看他,目光有些凝滞。

沈肆略側着頭,眯着眼,像只餍足的黑豹,渾身充滿着一股舒坦勁兒。

他沖着溫把酒很淺的一笑,像是在着重強調似地又重複了一遍。

“是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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