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八九不離十

溫把酒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 她想,應該是像老舊的機器運轉失敗,冒着灰煙, 叮叮咚咚地掉着零件, 還得繼續強撐着假裝一切正常。

沈肆有喜歡的人了,那這個人是誰呢?

會是她嗎?

溫把酒不敢追問了, 怕答案是她,又怕答案不是她。

睫毛顫了顫, 有些生硬地岔開話題。

“那、那個肆哥,你為什麽總是待在寺廟啊?是因為很有佛緣嗎?”

她食指和中指并攏,點了點額頭, 示意沈肆那顆眉心上的朱砂痣。

這個問題她早就好奇了,只是顧忌着隐私,從沒問過。

沈肆沒立刻回答,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盤起了那兩只圓潤的核桃,速度很快,像是在發洩情緒。

他半眯着眼看着溫把酒。

就差最後一步了。

門已經打開了, 連門檻都被他削平了,但有人就是不進來,做了逃兵。

能怎麽辦呢?他能怎麽辦呢?

只能再等等。

“沒有佛緣,這個是點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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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向來平穩不起波瀾的聲音忽然間帶了點躁意,他中指點了一下那朱砂痣,冷冷吐出兩個字。

“假的。”

“啊?”溫把酒目瞪口呆。

沈肆繼續, 略舉高了些手裏的核桃, “看見這個了嗎?”

“嗯?”

“我以前手裏是兩枚骰子。”他的聲音很平靜, “不過現在,我戒賭了。”

“戒賭?”溫把酒吃驚, 聲音不自覺地擡高了些。

沈肆輕聲“嗯”了聲,聲音帶着點啞,像是在誘着獵物深入。

“想知道原因?”

溫把酒小雞啄米式點頭,總覺得這背後藏着大佬不為人知的故事。

“不行。”

“啊?”

都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了,好奇心都被你給勾上來了,結果你說不行?

溫把酒很不高興,眉頭都緊緊地蹙起。

“為什麽不能說啊?”

“因為——”沈肆不動聲色地勾唇,“這個事兒只能和我未來老婆說。”

溫把酒:……

我現在距離被氣死就差一公分了。

“行,你更勝一籌。”

-

保齡球是扔不下去了,繼續扔下去,她怕是會被沈肆的惡劣給氣到當場給他唱《孤兒樂園》。

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氣不氣,氣壞身體無人替。

保齡球不行那□□箭,溫把酒及時轉移陣地。

射箭區的人也不少,基本上受邀來的男生都在這兒了,壽星徐舉案和秦究也在,三四個人組隊比賽射箭,現在已經比到最後一輪了。

徐舉案眼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

“唉?溫姐,你怎麽過來了?”

溫把酒覺得徐舉案這問話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當然是被沈肆給氣過來的。

“保齡球沒意思,過來玩射箭。”

徐舉案急了,踮起腳直勾勾地看保齡球所在的區域。

痛心疾首地道,“保齡球怎麽就沒意思了呢?!保齡球多有意思啊!”

他肆哥在那能不有意思嗎?那得是天下第一有意思的地方啊!!

溫把酒沒搭理他,兀自拿了一把弓箭,自己琢磨着玩。

男生的射箭比賽結束了,又叽叽喳喳地嚷嚷着要去投籃機比賽,徐舉案作為壽星,又是這次包場出錢的人,當然是衆星捧月,都在等他發話。

他一邊不想掃了同學的興,一邊又替他的沈姓發小擔憂愛情,支支吾吾磨蹭了半天也沒拿定主意。

“算了,要不然去打牌吧。”秦究在旁邊給了主意,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找沈肆打。”

沈肆的名字一出來,還在和弓箭費勁兒的溫把酒不自覺停住手裏的動作。

徐舉案反應最劇烈,滿臉問號,一臉看傻逼的眼神看秦究。

“老秦你是不是瘋了?!找肆哥打牌,你是財神爺駕到了要去送錢嗎?”

沈肆打牌不僅會算牌,運氣還特別好,十打九贏,這事兒逢年過節他都要深刻體會一遍。

徐舉案想不通,秦究到底什麽時候就忽然從奸商變成慈善家了?還上趕着送錢了?

“我看着像是傻子嗎?”秦究無語。

他朝溫把酒的方向看了眼,“這不是某人現在鐵定心情好嗎?”

某人心情好了,那就是散財童子駕到。

徐舉案和秦究對視了兩秒,突然福至心靈。

“懂了,現在就去打撲克牌。”

壽星一拍案,一群人轉向撲克區。

溫把酒在一旁聽得稀裏糊塗,不明白他們話中到底是什麽意思,滿頭霧水地看他們興高采烈仿佛中彩票一般的離開。

她偷偷留意了下,徐舉案他們說要找沈肆打牌還真去找了,也不知道怎麽就說服了某個躺在保齡球休息區的人。

一大群男生玩起撲克來竟然也能熱熱鬧鬧的,笑聲不斷。

溫把酒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拉滿弓,瞄準放箭,成功射中隔壁的箭靶。

很好,也不能算是沒有射箭天賦。

一個人沒規律地瞎玩了會兒射箭,溫把酒腦海裏忽然又浮現出沈肆之前的話。

這人有喜歡的人了。

到底是誰呢?

像是被困在了莫比烏斯帶中,溫把酒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

要命,真要命。

沈肆到底喜歡誰啊!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忽然聽到好像有人喊她。

回頭一看,有些眼熟,是班上經常和顏夢佳一塊的男生。

“肆哥請的奶茶,溫把酒同學你先來挑吧。”

江格格手裏提了一堆奶茶,旁邊朱時兩只手裏也拎了八九杯奶茶。

沈肆請的奶茶?

溫把酒偏頭望了眼撲克牌區,奇怪,這人不是不喜歡喝奶茶嗎?

“謝謝。”

沈肆點的這家奶茶品牌算是熱門網紅品牌,平均一杯奶茶價格要四五十。

溫把酒沒喝過幾次這家奶茶,想要通過奶茶名字選擇。

她在一堆奶茶裏面扒拉了一會兒,忽然發現每杯奶茶下面的備注都是89,1991。

備注89,1991是什麽意思?

89倒是有些像她名字的諧音把酒,沈肆這備注難不成是給她看的?

那1991是什麽意思?看着也不像是四角號碼,還少一位數。

溫把酒一時之間想不出,她随便選了一杯看起來很好喝的,朱時和江格格兩人又提着一堆的奶茶離開。

喝了幾口奶茶,溫把酒繼續玩着射箭。

她不知道要領,每一箭都是憑感覺,自己的箭靶上一支箭沒有,倒是旁邊的箭靶和地上有不少箭。

1991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年份嗎?

那1991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

溫把酒絞盡腦汁地将學過的歷史知識捋了一遍,從中到外。

1991年國內好像沒有什麽考點知識,國外呢?

又是一箭射出,正中隔壁箭靶的靶心。

溫把酒忽然想出來了。

1991年,東歐劇變,蘇聯解體,冷戰結束。

冷戰結束?

溫把酒有點懵了。

沈肆這是在向她求和嗎?就因為剛才氣到她了?

溫把酒的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像是有一串彩色氫氣球,飄揚在晴朗的天空下。

她放下弓箭,捧着奶茶朝撲克牌區走。

人嘛,畢竟是群居動物,喜歡看熱鬧喜歡一群人在一起是天性。

所以,這絕對不是她接受了沈肆的臺階下。

-

撲克牌區的人多,三五成群的打牌,溫把酒看了一圈,玩的都不一樣,有鬥地主,有七雀牌的,像沈肆那圈,中間甚至碼了一疊錢和卡,看着像是聚衆賭博。

他們這一圈打的是3V3,六個人打,三個人一組,兩副牌裏去掉3、4、5後發牌,以組為單位,最後以點數論輸贏。

溫把酒看牌的時候他們已經一局快結束,徐舉案眼尖,看到她便立馬招呼。

“溫姐過來打牌?人都滿了,溫姐想打牌的話,下輪我下來你上。”

“不用,我就是過來看看的。”

“看牌?看牌沒意思。”徐舉案笑得非常猖狂,“看肆哥輸錢比較有意思!”

“啊?”

溫把酒搬了張椅子過來,聽到這話有點懵,下意識去看沈肆,卻見這人沒骨頭似的靠在椅背上,骨節分明的手握着撲克牌,如扇般展開。

他對家和隊友的牌都扔的差不多了,就他還像是什麽牌都沒出過似的,手裏一大把牌,別人出什麽他都不要。

這牌是有多臭啊,一張都出不掉嗎?溫把酒真情實感地疑惑了。

沈肆的牌其實不差,三個炸一對K,不管怎麽出也不可能是最後一個出完的人。

但他心情好,就喜歡當散財童子送錢。

沈肆原本這一局到現在一張牌也沒出,許是現在看溫把酒來了,随意地扔了張紅桃K下去,之後又是不管什麽牌都不要,懶洋洋地靠着椅背。

這局的輸贏顯而易見,沈肆扔錢,徐舉案、秦究和另一個男生一組,笑容滿面的收錢。

他們玩的基數大,有炸.彈又要翻倍,一局下來,沈肆那組就輸了幾千塊下來。

這錢對普通高中生來說算是天價了,沈肆眼不眨地就将現金扔過去了,和他一組的兩個男生不用付錢,他一個人墊了。

連贏好幾把,還都是從沈肆那贏過來的,徐舉案心情非常美妙,頗有一種農民翻身當地主的感覺,小尾巴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同溫把酒炫耀,“溫姐!你知道我今天連贏了多少局嗎!”

溫把酒非常配合地問,“多少局?”

“六局!”徐舉案激動地都破音了,搖着手裏的黑卡,“都是肆哥贊助的!”

溫把酒把他的話稍微翻譯了下,意思就是從開始打牌到現在,沈肆就一直在輸錢?

多少有點叫人難以置信。

“肆哥,你真的到現在一局也沒贏啊?”

“嗯。”沈肆應聲,渾不在意,“牌不好。”

頓了頓,他擡眸望着溫把酒笑,“覺得我輸得多了?”

溫把酒決定委婉點表達,“都是同學,輸贏無所謂,主要是覺得肆哥今天像是財神爺駕到。”

沈肆被這話逗樂了,單手撐着額邊,低聲輕笑,胸腔共鳴似的,讓人耳朵發癢。

秦究偏頭看了眼沈肆,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我不打了,你們誰來替我一下。”

“什麽?老秦你不打了?”

徐舉案反應劇烈,正洗着牌,聽到這話手裏的牌都飛後邊了,他用眼神拼命示意秦究趕緊反悔。

怎麽回事* ?奸商改性了?大好的機會撈錢都不撈了?

秦究回了個看白癡的眼神給徐舉案,讓了個位置給溫把酒。

“輸了的話記在徐舉案賬上,不用你掏錢。”

溫把酒一下子就從看客變成了牌友。

“我來洗牌吧。”

徐舉案剛剛洗牌把牌都給洗飛了,白搭了這雙手,現在還在撿着剛才飛掉的牌。

“溫姐你洗嗎?兩副牌合一塊很厚的,不好洗。”

“我可以啊,自己洗牌的話運氣會好。”

溫把酒将牌挪到自己這邊來,“唰”地一下展牌,所有的撲克牌都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桌面上,她單手一抹,所有的牌又都收成一摞。

“卧槽牛逼!”

“靠!溫姐你這也太厲害了吧?!”

畢竟牌桌上都是沒什麽見識的高中生,稍微露了一手操作就能驚豔一波人。

溫把酒繼續,一手持牌,拇指放在一端,食指彎曲抵在牌背,另一手的食指在牌的前端伸直向內向上,是裏夫魯式洗牌。

接着又是一個印度式洗牌,最後接花式切牌結束洗牌。

“我來發牌?”溫把酒禮貌詢問。

“行啊行啊沒問題!”徐舉案頭一個答應。

溫把酒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在心裏無聲地松了口氣。

沒有倒牌,也沒有人覺得有問題,溫把酒拿起牌便開始發牌。

她發牌的速度很快,發六個人的牌都能快出殘影似的,叫人眼花缭亂。

“厲害啊溫姐!你手也太靈活了點!”

徐舉案俨然成了溫把酒的迷弟了,連着幾句都是吹噓,連發過來的牌好還是壞都不關心了。

“嗯,确實挺靈活的。”

沈肆突然也跟着誇了句,溫把酒扭頭,正對上他的目光。

他手裏的牌看着已經整理好,成一把小扇狀展開握在手裏。沒有繼續懶洋洋地靠在椅背,略前傾地坐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我這局的牌。”他嘴角輕輕上揚,似是意有所指,“有些太好了。”

“牌好就好呗。”徐舉案整着牌,話不過腦子,“但是說不定我的牌比肆哥你的還好呢!”

溫把酒握拳輕咳了一下,忽然有些心虛。

徐舉案的牌大概率是沒可能比沈肆的好。

畢竟剛才的發牌,她出老千了。

她在四張joker上搞了點小花招,洗牌時偷偷在邊角折了一小道很淺的印子。

一旦發到有印子的joker牌時,溫把酒便會動點手腳,看似發了最上面的一張牌,實際上發的是下一張牌。

這手法在魔術裏叫second deal,發二張。

這事兒不地道也不誠信,換做往常她絕對不可能利用學的魔術做這種事兒。

但畢竟現在都只是沈肆單方面的在輸錢,就是把他的錢收一點點回去而已。

況且萬一喬沈肆牌還是爛呢?

四張joker都救不回來呢?

溫把酒在心裏安慰自己,努力平穩做賊心虛的心态。

徐舉案首輪出牌,是一對6,溫把酒一對2跟上,連着兩人無人壓,輪到沈肆這兒。

溫把酒問,“肆哥,要嗎?”

沈肆将手裏所有的牌一攏,合成一疊。

反問,“你想我贏?”

這是什麽問題?

溫把酒愣神了一瞬。

“想啊,畢竟你都當這麽久財神爺了。”

溫把酒對金錢的态度向來是平常心處之,就算這種穩賺不賠的牌局裏,她也不會盡想着給自己攬財,輕易被“錢財”二字迷惑。

“炸了。”

沈肆突然扔了四張牌出來,笑容是從未有過的張揚。

四張joker,是最大的炸了。

溫把酒驚了,牌局上其他人也驚了。

誰家打牌這種操作的?

一上來就是王炸的?你不先搞四個6的小炸先試試水,開局就扔王炸?

但這還沒完,四張joker無人要後,沈肆又接着出牌,六個2,又是無人要得起的炸。

“四個6。”沈肆又甩了一把炸,單手懶洋洋地撐在桌上,“還剩一張。”

“我敲!”

和沈肆一組的藍衣男生突然出聲,“肆哥你五個6的炸你拆開,留一個6在手裏幹什麽?!”

3V3的玩法裏已經去掉了3、4、5的小牌了,也就是說6是剩下的牌裏面最小的,就算沈肆的上家隊友想要喂牌給他出都沒辦法放。

“哭了,肆哥你這是什麽玩法?”另一個同組的隊友也懵逼了,一臉懷疑世界的表情。

沈肆完全無所謂的态度,幹脆利落地将最後一張牌翻開扔在桌上,又抽了張黑卡出來。

“沒什麽,就是想輸。”

他看了眼對面的溫把酒,輕哂,“就是想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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