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八九不離十
這一刻, 像是一切都靜默成空,周遭萬物皆黑白,只有沈肆手裏的那束氫氣球是彩色的。
溫把酒覺得自己好似在奔赴一場盛大的宴會, 她拎着裙擺, 赤着腳,明知不對, 也要義無反顧地奔向一場虛渺的美夢。
怎麽能拒絕呢?
如何能抵擋呢?
或許之前是年少懵懂不知愛,可這一瞬, 溫把酒忽然無比确信,她對沈肆——
心動了。
不知道是怎麽穿過人海車流,意識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沈肆的面前。
“沈肆!”
溫把酒幾乎是整個人挂在沈肆身上, 短暫的擁抱後又分開距離,傲嬌又矜持地清了清嗓,偏頭望向一側, 欲蓋彌彰似的強調。
“我就是純粹被你的氣球迷惑了,沒有答應說要和你約會啊!”
“嗯,對, 是沒有。”沈肆語調慵懶地給溫把酒順毛,“是我自主主張非要買來送的。”
他個子高,一只手臂就能将溫把酒圈住,然後半摟着,朝路邊帶。
“你的這個自作主張非常好!”
女孩子的面子總是金貴的,需要捧着誇着的。
溫把酒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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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昂着頭, 從沈肆的手裏挑出一只自己最喜歡的氣球。剩下的都散給過來春游的小學生。
沈肆給的氣球實在太多了, 他個子高, 氣質好,拽着一堆氣球也只會像是模特拍照。
溫把酒很有自知之明, 就她的身高和學生打扮,八成會被人以為是貧困學生打工賺錢。她只留了一只氣球,一只手拽着,一只手挽着沈肆,大大方方的,完全不怕或許會被對面書店的同班同學看見。
關于約會的地點,沈肆只說了兩個字,“山上”,溫把酒本着問多了就沒有驚喜感的原則,沒有多加追問,但她在腦海裏已經設想出了好幾種可能。
山上最多的就是樹木花草昆蟲,或許沈肆會給她放螢火蟲也不一定,但是現在距離天黑還有好長一段時間,應該不大可能,難不成是要去野炊?
溫把酒一路上想了很多,直到沈肆将她帶到目的地——
郁郁蔥蔥的樹林間,斑駁樹影掩映下,有一片黃牆黑瓦,貍貓趴在屋檐,懶洋洋地打着哈欠,像是只守護獸。
“這是寺——廟?”
溫把酒有些難以置信,睜大了眼回望沈肆。
“嗯。”沈肆輕聲應了句。
啊?
這。
溫把酒有些懵圈了,她頭一回見人将約會地點安排在寺廟的,某一瞬間,溫把酒對沈肆的喜歡有了質疑。
高中生早戀這種爹打媽罵老師勸分的事兒,把約會地點在佛祖眼皮子地下,這,合适嗎?
溫把酒忽然覺得手裏拽着的這只氣球都不好看了。
“算是寺廟,也不算是寺廟。”沈肆無聲地輕笑,嘴角弧度上揚,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溫把酒。
溫把酒腦子裏想什麽,臉上就表現出什麽,所思所想幾乎藏不住。沈肆逗完了人,也不繼續解釋。
溫把酒還是不明所以,待走近了些,才有些明白沈肆的意思。
這座寺廟沒有牌匾。
——也就是說,這座廟,沒有名字。
寺廟前有個穿僧袍的和尚,坐在一個低矮木板凳上,從兜裏掏着瓜子嗑,腳底下還盤着條黃狗。
估摸着是牙齒不大好,他嗑了一小會兒就“呸呸”了好幾聲,吐出零碎的瓜子殼,掉在黃狗身上,狗也不動彈,怕是習以為常。
整個畫面都悠閑惬意的仿佛是田園山村圖。
“呦呵!這是誰來了?沈大少爺來了啊!”僧人從木頭凳子上站了起來,短暫地歡迎了一下,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沈肆語氣熟稔,“嗯,過來進香。”
“進香?這都幾月份了才來進香,我還以為你把你——”這僧人邊笑邊說,說了一半才像是意識到什麽,堪堪止住了話頭。
彎着眉眼轉了話題,“旁邊的小姑娘是誰啊?”
沈肆不搭理,他又樂呵呵地追問,“女朋友?”
溫把酒被這一嘴問的臉通紅,張了張口想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麽說,下意識地望向沈肆。
“瓜子要是不夠嗑,我讓人給你送十斤來。”
沈肆不知道什麽時候牽住了她的手,領着她向前走,沒再和那僧人寒暄。
寺廟的大門是磚紅色的漆面,看得出來維護的很好,還泛着光澤。推門而進,入目便是一顆巨大的扶桑樹,上面零星挂了些紅色的祈福帶。
和其他寺廟的祈福樹不同,這上面的祈福帶顏色都很舊了,看得出來有些年歲。
沈肆領着溫把酒進了大殿,和打掃的僧人要了炷香,遞給溫把酒。
“你不進香嗎?”溫把酒奇怪。
“你先進,我等你進好了再進。”
沈肆邊說邊回頭和僧人又拿了炷香,等溫把酒進完香了之後才跪地進香,他跪地的時間有些長,叩首跪拜的動作和平常人似乎也不一樣。
溫把酒站在邊上注視着,這個時候的沈肆清冷脫俗的不像是凡人,睫毛微顫,唇角下抿,門外的光線照射下,仿佛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一層金光。
不知道他在佛祖面前祈求了什麽願望,溫把酒想,如果她是佛祖的話,無論什麽願望一定都會替他實現。
進完香,沈肆領着溫把酒簡單地在寺廟裏轉了一圈,要離開時路過祈福樹,他停下又和僧人要了兩條祈福帶。
“這上面是寫自己的願望的嗎?”
“嗯。寫好了我替你挂上去。”沈肆說完,頓了頓,又笑着補充,“要是怕我看到,單寫名字也行。”
溫把酒還沒想到這一層,被這一提醒,剛要落筆的筆畫便拐了個彎。
她的願望太多了,想要家人平安健康,想要高考一切順利,想要和沈肆——
啊!打住!
這要是都寫上去,被沈肆看到了豈不是要丢死人?
溫把酒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只寫了自己的名字。
她寫好時,沈肆早就寫好了,她将祈福帶遞過去,試探地問,“你寫的名字還是願望啊?”
要是寫的是願望,那她以後一定要悄悄回來偷看。
溫把酒的這點小心思,沈肆一清二楚,“寫的名字。”
啊,那偷看就沒意思了。
她沮喪的表情太過明顯,沈肆的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他踩着凳子,将兩條祈福帶系在最高的枝桠上。
紅色鮮豔,風吹而過,樹葉紛紛揚,隐約間能看見那兩條鮮豔的祈福帶上,寫了“溫”字。
“小丫頭,今年零花錢要是有餘,記得去買個彩票。”
門口嗑瓜子的那僧人不知什麽時候蹿到了溫把酒身後,旁邊還跟着那條黃狗。
“為什麽?”溫把酒不明所以。
“我們廟雖然比旁邊永安寺人少,但是香火錢多,今年你是頭一個上香的。”
溫把酒還是不明白,“這有什麽關系?”
僧人嗑瓜子的動作一頓,吧唧吧唧了嘴,手一揮,“算了算了。”
溫把酒還想再問,但這嗑瓜子的僧人看見沈肆挂好祈福帶過來了,比誰溜得都快。
時間不早了,班級群裏老朱發了集合的時間和地點,提前了兩小時發,生怕學生貪玩錯過回去的校車。
溫把酒和沈肆兩人慢悠悠地朝山下走,山下的集市販賣着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套圈、棉花糖、炒栗子……零零碎碎許多,還有氣販賣轉運珠的,十塊錢一串。
沈肆給溫把酒買了串糖葫蘆啃,溫把酒啃的慢,走到書店了才堪堪吃完,距離集合時間還有一小時。
溫把酒在書架間穿梭,看見有趣的書就拿下來翻看幾眼,沈肆跟在後面替她拿着。
“肆哥,都是同學,校慶表演的事情你能不能幫幫我啊?”
也是突然想起,沒幾天就是校慶了,要她一個人上臺拉二胡還不如給她十套試卷寫來得痛快。
更何況,關于她的大提琴手搭檔是如何黃的這件事,十分的責任,沈肆怎麽說也得負上七分責。
溫把酒拿眼睛觑他,黑白分明,譴責的意思非常明顯。
如果沈肆還有那麽兩分的良知的話,那他現在就該非常真誠且愉快地答應這件雙方互贏的大好美事。
但是,沈肆沒有。
他不僅沒有,甚至還妄圖挑釁溫把酒的耐心。
“我再考慮考慮。”
考慮?
考慮考慮?
還再考慮考慮?
“啪”地一聲,溫把酒将手裏的書一合,心裏醞釀着臺詞,準備爆發一下小宇宙。
“你肯定老眼昏花了,沈肆這孩子壓根沒來,怎麽可能說給溫把酒買氣球!”
——是徐仙的聲音。
幾乎是條件反射,溫把酒瞬間拉着沈肆一起蹲下,背靠着書架,從裏面快速抽出一本最大的畫冊,打開,豎起,死死地擋在兩人面前。
可惡!失策了。
忘記現在是臨近集合的時間,書店的學生越來越多,老師也會提前到達。
還偏偏這麽巧,她跑過去和沈肆見面的事情還就被老朱看到。
“怎麽可能看錯!我看着把酒那孩子跑過去的!”朱時的聲音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不可能,你看錯了。”徐亦菲還是堅決不改口。
溫把酒的心在打鼓,雖然逃過班翹過課,但平心而論,她溫把酒,還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好學生,一個拒絕早戀,沉溺于學習海洋的好學生。
可她現在還沒正式和沈肆确定早戀同盟,怎麽感覺就要被請家長的節奏?
“我一般不幫同學登臺表演。”
非常時間,但沈肆的聲音絲毫沒有收斂,也幸好他聲音本來也不高。
“噓!”
溫把酒将食指放在唇邊,無聲地比劃了個安靜的手勢,擡眼瞪了他一眼。
小範圍內的挪動了下身體,溫把酒用氣音道:“那你說條件,怎樣才同意?”
兩面書架之隔,班主任和副班主任之間的戰鬥還沒結束。
老朱顯然是被徐仙氣到了,“你不要覺得就你學生金貴,沈肆這孩子雖然不錯,但在我看來,和我學生溫把酒配的話,還是差那麽一點的!”
“對對對,是是是。”徐亦菲也敷衍的很明顯。
溫把酒撥動倒數第二層書架上的書,露出一條小小的縫隙,偷偷地去看兩位班主任,注意力全被吸引。
“我不幫普通同學,我只幫我女朋友。”
沈肆的聲音比平常小了些,但卻依舊清晰入耳,像是有一把小錘敲進人心。
幾乎是下意識的回頭,溫把酒還未說出口的話便被堵在口中。
是溫熱的觸感。
咬住,舔舐,厮磨。
是少年的進攻。
他們用展開的畫冊做僞裝,用書架做抵擋,隔着五米距離,印刻彼此。
這是初吻。
這是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