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八九不離十
奶茶店被砸了。
春游結束, 溫把酒就接到了田女士的消息,馬不停蹄地便過來幫忙收拾。
因為溫原的原因,田沁月女士的店也不是頭一回被砸了, 之前也有過被害者家屬過來鬧事兒, 甚至請了混社會的人過來。
一回事生二回熟,溫把酒邊将雜碎的玻璃掃幹淨, 邊同田女士說話,沒太将這事兒放在心上。
“老溫同志這回又是接了什麽燙手山芋啊, 又被人尋仇?”
等了半天,沒聽到田女士回答。
溫把酒扭頭看去,田沁月女士拿着抹布機械地擦着桌子, 神思不屬。
奶茶店被砸後,店裏的員工都放了假,現在只有田沁月女士和溫把酒在收拾。
天氣漸熱, 樹影斑駁,暖風過,帶進路旁的歡聲笑語。陡然間, 溫把酒覺得奶茶店裏有些過分安靜了。
她又喚了幾聲,田沁月女士才終于回神。她給了溫把酒一個“安心”的笑,繼續幹手裏的活兒。
“那件案子要勝訴了。”
溫把酒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田沁月女士說的是什麽案子。
是魏雨心的案子。
父親殺死了強.奸女兒的富二代,現在輪到女兒守護父親了。
她由衷地感到高興,連打掃碎玻璃都多賣了幾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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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好事啊,那人都要去坐牢了, 砸我們家店也就是無能狂怒。”
報複式的砸店, 最後反正都得去坐牢, 損失點奶茶店的* 維修費也沒什麽。
溫把酒沒想多深,她只是單純地認為這是一個賭徒最後的嘶吼洩憤, 空虛且無力。
“這次不一樣。”
田沁月女士的聲線清冷地陳述。
“我們要搬家了,溫溫。”
溫把酒愕然,“什麽時候?”
田女士聲音很輕,但卻沒有周轉的餘地,“下個禮拜。”
“我還有校慶表演,能不能等校慶表演結束啊。”溫把酒突然間就有些慌,絞盡腦汁地想着可行的理由。
田沁月女士沒說話,只停下了手裏的活兒,望着溫把酒,目光溫柔。
溫把酒突然間就沒來由的洩了氣,她聲音漸弱,“我不是說不願意走,只不過想遲幾天。你和爸爸可以先搬走,不行我就先到寬寬或者五叔那住幾天。”
說完又欲蓋彌彰似的強調,“我只是想要參加校慶表演,不想要留遺憾。”
田沁月女士半晌沒說話,溫把酒的心一點一點忐忑起來,手心抓着掃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
她是有些害怕這樣的田女士,像是濃烈的水,不言不語,卻在無形中施壓。從小到大,只要她做了什麽虧心事,便會頂不住這樣的壓力,倒豆子似的說出來。
“小溫,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開始并不喜歡你爸爸。”
出乎意料,這次竟然是田女士先開了口。
溫把酒沒說話,腦子有點懵,在她記憶裏,父母好像一直很恩愛,幾乎從來沒紅過臉。
田女士似乎也不需要溫把酒的回答,她似是在回憶從前。
“我最開始喜歡的人是我高中的同學,是個成績不好的小混混,但是少年人所以為的愛都很淺顯,誤把欣賞當做喜歡,自我感動,自我說服。”
“媽媽後來也因此做了很多錯事,幸好最後遇到了你爸爸。”
“我不是在全盤否定,只是媽媽認為,如果真的足夠喜歡的話,那就等彼此都成長為更好的人時再相愛也不遲。”
溫把酒聽懂了。
田沁月女士想告訴她,真正的喜歡和愛,那就算經過時間的沖刷,也仍然會保持那份悸動。
她不知道田沁月女士是什麽時候發現她在戀愛,明明也不曾對她說過。
她很想大聲的反駁,想說她真的真的很喜歡沈肆,卻說不出口。
或許在大人眼裏,他們這種青春期的小打小鬧都不是真心。
溫把酒沒正面回答,她低垂着頭,固執又蠻橫地重複。
“沒有,我只是想參加校慶表演。”
-
如同一張被反複撕開的紗網,嘶啞又猙獰。
溫把酒的二胡從來沒有拉的如此糟糕,只是單純的發洩,沒有任何樂感。
鬧鐘響了,發洩似的彈奏也戛然而止。
她給自己限定了十五分鐘的平靜時間,時間太長的話就會擾民。
其實她不是不能理解田沁月女士和溫原同志做出的決定,畢竟一個窮兇極惡之人被逼到絕路,确實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而且這還是個有點權錢的惡人。
安全起見,案件結束之後搬家是最好的選擇。
再說,溫原同志之前也不是沒搬過家。就溫把酒有記憶起,少說也搬了五六次了。有時候是搬到其他市區,有時候是到其他省份,等事情平息了,再重新搬回來。
所以溫把酒習慣了沒有深交的朋友,這麽多年也只有一個高寬寬一個發小朋友。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啊。
溫把酒放下二胡,從口袋裏摸出一只玉墜,是個葫蘆樣的酒壺玉墜,用暗金色的線串着。
——這是春游結束時沈肆給的。
當時他是怎麽說的呢?
溫把酒摩挲這玉墜,視線開始模糊。
——“明年給你雕個镯子怎麽樣?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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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排練接近尾聲,年級主任卻突發奇想要将月考提前到今天下午,學生們一片哀嚎,又不得不抓緊時間多複習。
沈肆這段時間幾乎都沒缺席上課和晚自習,明顯感覺到溫把酒這幾天狀态有些不對,像是心裏藏着事。
若是往常考試前,不說多刻苦,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抓着筆卻半天沒寫一道題,走神的太明顯。
還有十五分鐘自習課時間結束,課代表馬上就要收作業了。
沈肆沒多問,也沒提醒。他打開面前的卷子,一目十行地看題,答題。
溫把酒是自習快要結束時才算是回神,後面桌的顏夢佳過來問最後一題答案 。
“啊,我還沒寫完。”
溫把酒如夢方醒,朝着顏夢佳抱歉地笑了笑,拽出一張草稿紙,立馬便飛速的寫起來。
她發呆的時間太長,前面填空和選擇也有好多沒寫。
“夢佳,能不能把你前面的題目給我——”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溫把酒剛準備借用一下顏夢佳的卷子抄一下前面的答案,就發現旁邊突然出現一張寫好的卷子。
所有題目都寫好了,後面大題該有的步驟一項都沒少,甚至還在題幹上劃了圈,看着像是故意留了點思考過程似的。
她有些愕然地望向沈肆,“你不是從來都不寫作業的嗎?”
所有的老師都默認了沈肆可以不交作業也可以不寫作業,但算是基于對沈肆這段時間來上課的尊重,作業試卷還是會發。
“對,我不寫。”
沈肆應的理所當然,他将鋼筆放下,點了點試卷最上方空白的姓名一欄。
“名字自己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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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把酒的作業毫無波折的成功上交。交完了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沈肆好像在悄悄地看她。
說看大約也不算準确,應該算是在觀察?
人還是往日裏那副事事不關心,淡漠清冷的樣子,但靠着椅背的角度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斜靠着椅背,也不閉目養神了,就半眯着,似睡非睡的,盯着她看。
溫把酒莫名其妙突然有種做了虧心事的感覺,做賊心虛似的。
“你老盯着我幹嘛?”
沈肆反問,“不能盯?”
溫把酒被問懵了,有些慢半拍地回答,“那當然可以盯。”
過分的誠實可愛了。
沈肆被逗樂了,忍不住低笑,這段時間的郁氣也散了些。
溫把酒才意識到自己回了句蠢話,自己也被自己逗樂了,跟着笑起來。
見她笑了,沈肆從抽屜裏拿出一盒巧克力,慢條斯理地拆包裝,是草莓夾心的。
他拆了一粒,遞到溫把酒面前,“吃點甜的會更開心。”
沒有直接去問,是拐着彎的關心。
溫把酒知道,沈肆看出來了,她這幾天的不對勁。
她也知道逃避沒有用,卻總是想着再拖一拖,也連帶着好幾個夜晚都失眠。
總是要去面對的。
“我有事要和你說。”溫把酒雙手互扣,緊緊相握,她停頓了會兒,又補充了句,“可能不是什麽好事。”
“嗯。”
沈肆無意識地撥弄起佛珠,速度很快。面上卻沒什麽表情,雲淡風輕的。
自習課是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結束後大部分學生都去吃飯了,還有零星幾個動作慢的學生沒走,還在收拾着書包。
溫把酒不敢明目張膽地牽手,只是輕輕拽着沈肆的衣袖。
等最後一個收拾好書包的學生離開後,她才松懈下來,雙手握住沈肆的一只手。
緩緩道,“我爸是個律師,平常呢接的最多的是公益案子,其次是替小偷小盜打辯護。怎麽說呢,我爸這人,有點理想主義。”
“所以才造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說到這兒,溫把酒停了下來,突然玩起沈肆的手來,将他細長的手指一會兒彎曲一會兒擺直。
沈肆耐心的聽,也不提問,也無所謂自己的手被溫把酒折騰來折騰去,甚至還将佛珠扔在課桌上,騰出另一只手來,放到溫把酒面前。
頗有一種“任君采撷”的意思。
溫把酒将這次的案子簡單講了一下,末了聲音藏不住的低落。
“這幾天就是為了這件事煩神?”
沈肆面上不顯,心裏松了一口氣。
鬼知道他跟着提心吊膽了多少天,生怕溫把酒突然反悔,覺得早戀不如學習。
本就睡的不好,連做噩夢都是溫把酒在夢裏說“我覺得早戀影響我拿第一,要不咱們還是當兄弟吧!”
只是異地,還好。
還好?還好個屁。
沈肆的面色微冷。
“嗯。”溫把酒聲音悶悶的,“但還有一件事。”
“什麽?”
溫把酒低着頭,沉默着沒說話。
沈肆沒有催促,甚至微微避開視線,不給她壓力。
中午放學的高峰期,就算是在教室裏也能聽到外面吵鬧的聲音,教室的窗戶沒關,風也溫柔的吹拂。
恍惚間,沈肆感到手背有些涼意。
“吧嗒吧嗒”,溫把酒無聲地落淚,眼眶紅紅的,望着沈肆。
沈肆的心猛地一顫。
他尚未反應過來,突然身體被迫前傾。
溫把酒用力拽着沈肆的衣領,氣勢洶洶地吻了上去。
吻的毫無章法,甚至因為太用力還有些碰到牙齒。
她的聲音哽咽又委屈,像是雨中淋濕的小貓,等待主人的到來。
——“我不想分手。”
——“我們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