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者來信
第25章 死者來信
吱呀——
鐵皮儲物櫃門終于打開。
席冷和闵致重新回到鏡頭裏, 席冷的跟拍攝像跟着他莫名其妙轉了圈,看他用牆上的鉗子把鋼絲弄成兩段,然後彎下腰。
一根彎曲的鋼絲作為扭力扳手, 一根作為撬鎖針。
再撚起腳鐐上的小銅鎖,用兩根鋼絲操作一番。
一、二、三……十秒。
令在場的攝像和監控室的攝制組齊齊大跌眼鏡——
咔嗒,鎖開了。
“???”
席冷快速卸掉自己的腳鐐, 一擡頭,見闵致看向他的眼神也帶着點錯愕。
他輕抿了下唇,解釋道:“以前我家的鎖也是這種, 被小偷撬過,我就自己鑽研了幾天,也學會了。”
闵致并沒有質疑他是否還有別的副業,低頭看向自己的腳鐐:“那我的……”
席冷蹲着挪過去:“我幫你開。”
兩人解除腳鐐和鎖鏈的負擔, 一身輕快,馬不停蹄奔往四樓。
四樓僅有一條長廊, 兩邊是一扇又一扇關閉的房門, 有點像樓下病房的設計,不過看門牌, 全部是員工辦公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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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冷發現一塊樓層指示牌, 終于确認了神秘的特級病房的位置,立刻告知闵致:“原來特級病房在五樓,剛才那群護士都去五樓了。”
因而四樓應該是安全的。
片刻, 闵致喊道:“這邊,院長辦公室。”
兩人敲了敲門,報上姓名, 翹翹這才小心翼翼地過來給他們開門,邊招呼兩人趕緊進來, 再往外頭張望一圈,謹慎地把門關上并反鎖。
“你們來得好快……”翹翹說,“我沒找到能把護士引開的法子,不過剛才座機電話響了,說有病人病危要立刻做手術,召集所有護士去特級病房。”
席冷:“嗯,我們就是趁着那個機會上來的。”
“太好了。”翹翹放松下來,“急死我了,都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們。”
以前看綜藝節目,再多麽燒腦恐怖,看在觀衆眼裏也就是個有趣的樂子,如今身臨其境,才切實地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
随後翹翹又嘆口氣,伸手指了指:“桌子下面有個上鎖的抽屜,電腦也需要密碼打開,我還沒解出來……外面還有個密碼鎖的員工休息室。”
“那我們一起來看看。”席冷敏銳地看出女孩情緒的異常,随口安撫道,“你一個人已經做得很棒了。”
翹翹緊張的肌肉終于松解,微微一笑。
現在他們三人彙合,剛好有三個需要解答的密碼。
先不管外面的密碼鎖,席冷到辦公桌前坐下,确認了上鎖的抽屜和電腦。
闵致和翹翹分別站在他左右,三人一起研究檢查桌上的各種資料文件。
桌上有個顯眼的名牌,寫有院長的名字,姓趙。以及辦公桌必備的便箋本、臺歷、鍵盤、鼠标和鼠标墊……
“我一直覺得這種密室逃生的邏輯挺奇怪的。”闵致姿态随意地翻找着桌上的資料,“把線索就放在這裏,生怕自己的秘密不被別人發現。”
席冷倒覺得節目組設置的密室邏輯很缜密,随口應了聲:“可能是年紀大了,怕自己記不住。”
從上方傳來一聲低笑,席冷擡頭看去,闵致卻已收斂了表情,認真地對他道:“電腦的密碼可以用字母、數字和符號,要是太難,我們就解不出來了。”
提起數字,桌上含有最多數字的東西大抵是臺歷,翻完十二頁,找到了四個紅圈,分別是院長自己的生日,妻子的生日,兩人的周年紀念日,以及兒子的生日。
闵致拿起桌上的相框,是一對中年夫妻,兩人笑容明媚,女人懷裏抱着還不會走路的孩子,大概是趙院長的全家福。
闵致把相框翻過來,亮出右下角的小字:“麟兒周歲攝,2021年2月8日。”
幾秒對視,兩人似乎想到了一塊去。
席冷的手指挪到鍵盤上,快速輸入“2020”,耳旁的闵致正好開口道:“輸入20200208。”
照片裏的院長夫婦已經不年輕了,一把年紀才得了個兒子,這孩子對他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密碼正是孩子完整的出生日期。
翹翹興奮得雙眼放光:“解開了!!”
席冷平靜地操縱鼠标,沒去管桌面上的各種軟件,直接進入電腦磁盤。
像許多小朋友做過的一樣,文件夾一層套一層,把自己重要的東西藏在層層疊疊套娃的最內層文件夾裏。
很多家長不太懂電腦,一般也沒這個耐心。
可惜現在面對趙院長電腦的幾個人,勢必要找出他隐藏的秘密不可。
席冷點了大概十幾次,文件夾圖标終于一變,出現一個名為“20201202avi”的視頻文件。
這個視頻又需要輸入新的密碼。
席冷眉頭一皺:“這個日期……”
他從衣服裏拿出女孩們的交換日記進行核對,确認無誤:“這就是交換日記結束後一天,最後一篇日記是2020年12月1日,曉娅寫的。”
這個時間點太巧了,要說這視頻和兩個女孩沒關系,鬼都不信。
“前面的文件夾名都是數字。”闵致提醒道。
只是那些數字看起來毫無規律,像是胡亂在鍵盤上敲出來的障眼法。
席冷退出去,重新打開層疊的文件夾,将文件名的數字記到便箋紙上。
7895123
852
987456321
9874123
745963
“數學題?我就是數學系的。”翹翹立刻興奮起來,可沒兩秒又萎靡了下去,“但連個例子都沒有,每個數字的長短也不一樣,怎麽解,怎麽找規律?”
桌子下方的櫃子有三層抽屜,一層上鎖,一層是文件資料,一層是辦公用品。
齊全的辦公用品中,闵致目光鎖定,指示席冷:“把計算器拿出來。”
而席冷的手已然伸到了計算器上,除了用過的臺歷和照片,這是剩下唯一一樣包含數字的物品。
帶有數字九宮格按鍵的計算器被擺到桌上。
“這該不會……”翹翹抿抿唇,不太相信道,“是個連線題吧?”
席冷笑說:“昨晚我完成的隐藏任務,還有更奇葩的文字游戲。”
闵致補充:“考慮到我們的綜合水平,應該不會出太難的數學題。數學又是你的本行,出了沒意思。”
言罷不忘嘲諷不在場的蔣頌南:“數學題麽,蔣頌南肯定解不出來,連線的話,倒也不一定。”
“嘉言的數學也是最爛的一科。”席冷只是随意一提,上方闵致的目光卻落到了他身上。
席冷不明所以回望過去。
這時翹翹拿過計算器,對照席冷在便簽紙上寫下的數字,指尖在鍵盤上滑過:“7895123……這個連線形狀是,數字2!”
接下來幾串字也非常巧妙的,能在九宮格鍵盤上形成連續的線段,呈現出一個個有意義的符號。
“852是1,987456321是5,9874123是6,745963是4。所以密碼是21564!”
席冷給神秘視頻輸入密碼。
按下回車,小小的黑色視頻圖标自動放大,黑漆漆的占滿整個屏幕。
畫面很昏暗,角度是俯拍,像素不高,可能是放大剪輯後的監控視頻。
傷痕累累的女孩被綁在一張病床上,慘白的無影燈打在她身上,旁邊是冰冷的手術器械,所有的傷痛、恐怖和罪惡,在這個視頻裏,全部無所遁形。
光是開頭這一幕,已足以讓屏幕外的三人心驚。
幾名佩戴口罩和護目鏡的醫護人員進入鏡頭——或者說,用872號說的“惡魔”稱呼他們更貼切,他們和真正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截然相反,帶着索命的尖刀、針管,步步逼近床上的人。
床上的女孩害怕得瑟瑟發抖,這時一個女人走到床頭,撫摸着她濕淋淋的頭發,安撫道:“沒事的,別害怕,你年紀小,身體很健康……就算摘掉兩個腎,我們也能保住你的命。”
女孩拼命搖頭,通紅的眼眶裏熱淚瘋狂流淌。
“……趙院長。您來了?”女人忽然直起身,眼睛轉向另一個方向。
随後,頭發半白的男人出現在畫面裏,他戴着藍色的醫用口罩。從眼鏡和發型來判斷,正是全家福裏的趙院長。
“要不然給她全麻吧?”女人提議道。
趙院長搖了搖頭:“聶董認為全身麻醉會影響腎髒的健康,我們得按照他說的做。”
局部麻醉的話,這孩子不配合,他們的手術極為難辦。
說着,趙院長替代了女人的位置,來到女孩身邊。
女孩雙目赤紅盯住趙院長,那眼神裏,既是恨不得将他剝皮拆骨的仇恨,也是幽怨凄婉的祈求。
而趙院長眼神冰冷漠然。
“你殺了聶董的愛子,但聶董好心地放了你一馬,請律師為你做了精神疾病的辯護。否則,你可是要坐上好幾年牢的,而不是在這裏好吃好穿……”
女孩并不領情,只一遍遍重複:“殺了我,嗚嗚嗚,殺了我吧……”
顯然,她在病院受到了比法律更恐怖的懲處,恐怕這正是那位聶董有意為之。
“你殺了人。”趙院長說,“既然現在聶董需要兩顆健康的腎,這就是你彌補自己的罪過的機會。”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自找的!”女孩已然崩潰至極,語不成句。
趙院長任由她哭喊怒罵,不為所動,半晌又開了口,叫出一個熟悉的名字:“曉娅。”
屏幕外的三人屏息凝神,聽得全神貫注。
趙院長如同毒蛇嘶嘶吐信,吐出一個又一個淬了毒的,冰冷無情的字眼。
“想讓菲菲活下去嗎?”
“那就拿出你的價值吧。”
話音落下,崩潰掙紮的女孩驟然安靜下來,鋒銳的手術刀蓄勢待發,伸向她的腰腹……
視頻到此戛然而止。
刺骨的寒意滲入骨髓,雞皮疙瘩起了滿身,情難自禁地戰栗。
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翹翹喘了幾口氣,眼尾泛紅道:“太過分了……明明是這些人在犯法,在殺人!還有那個聶董……曉娅肯定是被冤枉的!”
席冷卻認為這不合邏輯,蹙眉問:“但是……這是趙院長的電腦,他為什麽要留下這段有關自己犯罪行為的視頻證據?”
“這不只是他一個人的犯罪證據。”闵致接過話,“還有聶董,是他要曉娅的腎,知法犯法,把曉娅送進這間精神病院的也是他。”
“這是趙院長用來保護自己的把柄,或者說,保護自己的軟肋?聶董能折磨一個孩子,就能折磨另外一個。誰讓趙院長也有孩子呢,他的孩子還那麽小。”
保護自己的孩子。
這邏輯十分簡單,合情合理,卻是席冷萬萬想象不到的。
他眸光微黯,不着痕跡轉言道:“現在得找抽屜的鑰匙了。”
細心将視頻拉到最後确認并無遺漏,他把電腦關閉,恢複成初始的狀态。
接着自顧自從位置上起來,沿着屋子轉了半圈,停在衣帽架前。
這裏挂着一件白大褂,胸口的标簽是趙院長的名字。
席冷抱着試試看的心态把手伸進口袋,好運氣地一擊而中,帶出來一串鑰匙。
翹翹雙眼發直,驚嘆不已:“你找得也太快了吧……”
席冷找到尺寸合适的鑰匙插入鎖孔,順利地轉一圈,成功解鎖。
翹翹不由自主屏息,全神貫注盯着一點點拉開的抽屜。
席冷先拿出一本冊子:“曉娅的治療記錄。”
将冊子拿出去後,下方又出現了一樣出人意料的東西。
一部智能手機。
“手機!”翹翹驚道,“那是不是……”
可惜席冷一句話便掐滅了她的熱情:“沒有電話卡,也沒有網絡。”
雖說無法聯系上外界,但并不影響他們檢查手機裏儲存的東西。
手機被節目組特意處理過,無關的APP全部隐藏,屏幕上只有一個聊天軟件的圖标。
好友列表很簡單,置頂是一個他們熟悉的名字:曉娅。
聊天背景是兩個女孩的合照,其中一個是她們在視頻裏見過的曉娅,另一個大概就是手機的主人了。
席冷快速地把聊天記錄翻了遍,總結出其中的關鍵信息,說給兩位同伴也是說給将來的觀衆。
“這是菲菲的手機,她和曉娅是最好的朋友,初中同班同學。原本,她們約定好高中也要在一起,但亞鑫高中向成績優異的曉娅抛來橄榄枝,除了學雜費全包,還會給他一筆高昂的獎學金。曉娅是留守兒童,爺爺奶奶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她很需要這筆錢,正糾結時,菲菲表示了理解,支持她去亞鑫,說距離影響不了她們的感情。”
“可是……上高中不久後,變故發生了。”
“曉娅被學校裏出名的惡霸——聶亞鑫看上了,他是校長聶董的獨生子,甚至這家學校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曉娅根本反抗不了他,除了向好友傾訴,別無他法。”
聊天內容越往後,越是沉重,席冷垂下眼眸,喉嚨裏像堵了一塊刺冷的冰塊,怎麽也念不出來了。
他便把手機放到桌上,讓攝像機去拍。
聶亞鑫死纏爛打追求曉娅無果,便采取了卑劣下作的手段,他把曉娅迷暈,并拍下用于威脅的照片。曉娅被他捏住把柄,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菲菲建議曉娅去報警,就在曉娅終于鼓足勇氣的時候,她的外公中風入院,帶出嚴重的并發症,急需一大筆手術費和住院費。曉娅只能暫時放棄報警,低聲下氣請求張亞鑫的幫助,可對方家財萬貫,居然反複地耍着她玩,讓她陪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一次就給她杯水車薪的兩百塊。
可曉娅別無選擇。
直到外公因為缺錢錯失最好的治療時機,絕望死去。
外公去世的當晚,聶亞鑫再一次把曉娅約出去。
曉娅說要去KTV赴約,還立下雄心壯志,說她要拿到聶亞鑫的手機把關于她的相片視頻全部删掉,然後就去報警懲治這個人渣。
聊天記錄最後是曉娅發來的視頻。
席冷點下播放。
視頻搖晃昏暗,背景裏有音樂聲,男人們争吵調笑的聲音。最終畫面裏出現一個懶洋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手裏握着話筒。
他看向鏡頭,似乎發現了更有趣的玩物,輕佻地揚起眉:“喲,曉娅來啦?”
拍攝視頻的人正是曉娅,這年輕的男生,大概率就是那位二世祖,聶亞鑫。
不多時,鏡頭一歪,手機被放到了某個地方,只能偶爾看到年輕的男男女女來去的腿,搖晃的衣角。
聲音仍舊清晰可聞。
突然,缭亂的歌聲和談話聲中,爆發出聶亞鑫的厲喝:“你他媽幹嘛呢?偷我手機是吧!”
“求你了,聶亞鑫……”曉娅帶着哭腔在那兒乞求,“我不要錢了,你把照片和視頻都删掉吧。”
“呵,說什麽夢話呢?欸卧槽你個賤丫頭——快放手!”
接着是肢體碰撞推搡的嘈雜聲響。
“放手!你他媽想死是吧!?”
撲通!
重物倒地的聲音。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
“好多血……聶亞鑫,你沒事吧?”
“報警!還要報警!別讓曉娅走了!就是她推的亞鑫……”
“我……”
曉娅百口莫辯。
争執間的意外,卻在幾人你一言我一語中,颠倒黑白成了意外殺人。
可憐的受害者,被衆口铄金,毫無辯解餘地、毫無反抗之力,就這樣被捏造成了邪惡的加害者。
“曉娅!你是故意的吧?你肯定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等着這一天……你別想跑,我們都親眼看到了!是你推的他!”
“因為亞鑫不給你錢,你就要這樣對他……你們這種沒有爹媽教養的窮人,都是這麽惡毒的嗎!?”
“我、我……我沒有……”
視頻結束,辦公室內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太可惡了……”翹翹先開了口,雙目發紅,“他們颠倒黑白,陷害曉娅!那人渣的爹也是個人渣,把曉娅送到這家病院,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還要剖開她的肚子挖走她的腎……”
曉娅遭受了莫大的痛苦,非人的折磨,沒有等到正義的來臨,便失去了生命。
她還那麽年輕。
現在看來,電腦裏的照片和這部手機,正是趙院長為了防止聶董卸磨殺驢,特意留下的底牌。
分明是綜藝裏的游戲關卡,其邏輯竟缜密細致如此,令人不寒而栗。
席冷握着的手機忽然震了震。
嗡嗡,所有人都聽到了,眼裏不禁流露出詫異——那震動,來自一部沒有SIM卡,沒信號也沒網絡的手機。
席冷擡起手腕,三人一起看向屏幕上彈出的提示。
[隔空投送]
[“曉娅”想要共享1張照片]
死去的“曉娅”二字冷不丁出現在屏幕上,直接讓三人血液倒流,呼吸停滞。
投送過來的照片裏,白底黑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菲菲,是你殺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