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品行低下
第52章 品行低下
席冷爽約了, 沒去接容星熠,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回到家的時候, 聯系不上他的容星熠正在等着他,滿面焦急。
“哥!你去哪兒了啊!!”容星熠小酒窩再次消失,又急又生氣, 小火箭似的轟上來。
席冷當年的不告而別給他造成了太大的陰影,直到如今仍過度敏感,反複确認席冷會不會再次離開。每當席冷沒能遵守約定回來晚了, 他也會過度反應,着急得一直打電話,一直催。
小動物很通靈性,搖晃着尾巴擠入兩人之間, 席冷蹲下去撸貓,自然地避開話題。
“我坐校車回來的。”容星熠倒沒察覺出異常, 一個人嘟嘟囔囔, “讓你不看手機,白等了吧。”
席冷實話實說:“我沒去。”
容星熠不太信, 當他是要面子, 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切~”
席冷默默注視着自己的弟弟,忽然鄭重地喊道:“小熠。”
“……幹嘛?”容星熠浮誇地搓了搓不存在的雞皮疙瘩。
席冷問:“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
容星熠變換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頗為眼熟的打哈哈,以及顧左右而言他。
見狀,席冷只能說:“我會支持你的。”
容星熠小聲咕哝:“我才不信呢!”
兩人沒就這個話題繼續說, 容星熠住校一周回來,要求外出下館子改善夥食, 席冷二話不說帶他出門,飯店也讓他選,跟平時嚴厲又節省的哥哥判若二人。
“這樣的話……感覺住宿舍還還行。嘿嘿。”容星熠樂呵呵的,很容易被滿足的一小孩兒,走着走着,忽又說,“哥,明後天晚上我就不回來了,我陪我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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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住在這邊,晚歸少不了得給席冷報備,他不确定他能一直瞞天過海。他媽媽工作辛苦早出晚歸,沒太多時間管他,也比他哥好騙。
席冷爽快同意。
飯間,席冷又提起一件事:“我考慮換個房子住,肯定不如這兒好,但至少能保證三室一廳……”
容星熠當即放下筷子,滿眼審視地盯住他,眼睛裏無聲幾個大字:你又想跑?
席冷卻問他:“那,你還要過來住嗎?和我一起?”
“……嗯?”容星熠愣了下,揚起眉毛故作兇狠,“不然呢!難道你想帶着板栗一起跑路?!”
“沒。”席冷輕聲說,“租房本來就會經常換地方,怕你由奢入儉難。”
“住這種豪宅我才不适應好不好……”容星熠緊緊跟着哥哥,義正辭嚴道,“哎,頂多有點舍不得闵致哥哥,但距離産生美啊……而且每次看到他,我怪心虛的,搬家也好,我和你一起搬。”
席冷卻只有沉默。
因為欺騙闵致而産生的負罪感,被席冷刻意忽視許久,時至今日終于遭到百倍的反噬。強烈的負罪感如山呼海嘯,洶湧而來。
人人皆說闵致脾氣火爆,是內娛行走的“炸藥桶”,可闵致對他,真心實意,無比包容,好得不像話。
以前他并不認為人能以天生的秉性論高低,他相信,如果他和容星熠生活在一個充滿愛和溫暖的環境,就像洛嘉言那樣,他們一定也是善良大方,陽光開朗。
但是,明明在同樣的環境中長大,容星熠明顯和他大有不同。
闵致更讓他感覺,這種不同,品性的高低優劣,果然是與生俱來的。
席冷思索間無意識撩亂頭發,淩亂不羁的卷遮擋視線,戳進眼角,很不舒服,他把頭發一次又一次往後捋,調整了幾次呼吸,下定決心拿出手機。
Leng:【晚上好,很抱歉打擾你……是這樣的,我想退租。】
A1:【…………】
A1:【你租了一年,違約不退錢】
對曾經的席冷而言,這種話最為致命,畢竟他連便利店的碘伏創口貼都不舍得買。
但是現在,他賺了不少錢不說,這筆房租,闵致早也退回來了,甚至倒貼不少。
想着闵致可能不會承認房東身份,席冷就沒提。
Leng:【嗯,沒關系。我查過了,光是樓下的單層,月租都得上萬,不退錢,也是我占了你便宜,謝謝你。】
就讓騙局到此為止。
但闵致差點被氣爆炸。還謝謝你?謝nm。
抽了幾口煙堪堪冷靜下來,他反複查看幾次“A1”和“Leng”的對話,眉頭越擰越緊。
推開家門的剎那,他猛然冷靜。
現在沖過去,無疑自爆自己正是房東本人。
但以席冷的腦袋瓜子,是不是早猜到了?
既然都猜到了,不多報答報答他也就算了,還氣他??
闵致的邏輯便是這樣不講道理,遇事絕不內耗自己。
然而此刻的闵致退回自家,輕手輕腳帶上門,又拆了一包煙。
秋天來了,他換成草莓雙爆的新口味,果香味很足。他覺得席冷也會喜歡,想着想着思緒就偏了,什麽時候能讓席冷嘗嘗呢?
席冷正打算從他的房子跑路呢。
闵致思緒歸位,用A1的賬號回複消息:【其實我也是騙子】
他沒告訴席冷房東的真實身份,而席冷直到現在也沒戳穿他。他不知道席冷會不會因為這種事兒生氣,但保不準呢,萬一席冷不如看着那麽理智灑脫,矯情擰巴怎麽辦。
藝術家麽,多愁善感一點,倒也正常。
這樣胡思亂想,闵致的心情反而漸漸順了,繼續打字。
【但不是我想的】
【後來繼續騙人,都是不得已】
【謊言的出發點不一定是壞的,實話也有可能造成傷害】
【你說呢?】
到這時候煙也抽完了,他趴在窗臺上,靜靜等待席冷的回複。
一秒、兩秒、三秒……
闵致控制住蠢蠢欲動的雙腿,捕捉到那閃出一瞬又消失的輸入提示,從對方長久的靜默中,漸漸覺出了些什麽。
他坐到電腦前,查看這幾天走廊上的監控。
幾十個小時,他打開快進,再拖了幾次進度條,終于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除了和弟弟出門購物吃飯,席冷幾乎沒有其他社交。
昨天下午找上門來的人和《無限密室》有關,總導演盛焦,卻帶着一個陌生女人。
闵致沒自己亂猜,直接一通電話打過去确認。
“闵老師,這麽晚……”
盛焦的寒暄被對方幹脆利落打斷。
“席冷怎麽了?”
盛焦把帶歐蕙心上門參觀畫室,商量好合作辦展的事兒說了,兩人和席冷相談甚歡,甚至還得到了席冷贈畫,并沒有任何不快。
得,還贈畫呢,被他喜歡了三年的正主都沒這待遇。
“不是這事兒。”闵致再次打斷,“還有沒有別的?”
盛焦找出一段回憶:“哎,還真有……”
“我在公司樓上談事兒呢,出去接咖啡的時候往窗外看了眼,發現他在樓下還沒走。”盛焦說,“他對面還有個男的,挺高的但比他矮點兒,四五十歲的樣子吧,吊兒郎當的。他們說了會兒話,然後席冷先走了。”
“就這?”
“對,沒了。總不能指望我在十樓聽牆角啊。”
闵致挂了電話。
消息實在太少,席冷又是個寡言少語的,他完全拼湊不出來龍去脈。
但出門找去隔壁之前,他恍然想起,席冷搬家前兩天他找去那破舊的出租房,在路上遇到過一個人。
四五十歲,吊兒郎當的模樣,手機裏是少年時期席冷的照片,劉海過眉,仿佛欠了他八百萬的陰郁表情……
那張照片,他記得很可愛來着。
*
豪華的複式大平層裏空空蕩蕩,就一個人,一只貓。
席冷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抱着膝蓋,舉着手機,安安靜靜,沒發出任何聲音。
可惜現在沒人能告訴他,一個大概會讓容星熠歡喜若狂的秘密——他這個姿勢,沉默迷茫的表情,讓他看起來簡直和十幾歲的弟弟一模一樣。
但他們所有的相似之處,全都來自于滲透在身體裏的惡魔的血,冷漠的,暴躁的,貪婪不知節制的,劣等基因。
又看了幾次靜止的聊天界面,席冷垂下手,将手機熄屏。
休息夠了,他準備上樓,又打開手機,打算發消息告知對方自己馬上收拾行李,會盡快搬走。
他低着頭,按下發送鍵。
卻從大門那邊傳來輕微的震動聲,他一愣,這是在隔音良好的豪宅不可能發生的事。
除非有人正把手機貼在大門外側,震動聲因而被放大,傳到屋內的人耳裏。
随後是意料之中的敲門聲,咚咚,咚咚咚,毫無規律,只有不加掩飾的急迫。
席冷過去開門,謹慎地打開一條縫。
門外的人卻直接把大門頂開,逼他和自己正面相對。
成功闖入鄰居家,闵致臉色稍霁,這才收起抵着門的那只手,面不改色把備用手機塞回褲袋。
“……喂。”
滿腔怒火被他縮減成簡短的一個單音節,黑漆漆的眸子壓抑着洶湧的情緒,直勾勾盯在席冷臉上。
黑眼球下方微露的一線白,顯得兇;深邃的眼窩和撩眼才能出現的窄深雙眼皮,同樣顯得兇。
然而片刻,眉梢輕态,陰鸷兇狠的感覺頓時灰飛煙滅,一百八十度大變臉。
他甚至裝模作樣笑了笑:“鄰居,晚上好。”
“……”
看着還是不打算承認房東的身份。
席冷心中有愧,當然沒去戳穿,視線一偏,落到他身側的手上。
闵致大大方方擡起手來,方便他看得更仔細。比左手中指那圈紋身更引人注目的是,手腕上纏了三四圈的紅色絲巾,有種随性的街頭範,很帥氣。
“你的絲巾。”闵致還特意多介紹一句,順便詢問絲巾真正的主人,“你覺得好看嗎?”
“……”
席冷對頂流藝人的時尚嗅覺五體投地。
說實話這也很符合他的審美,不禁多看了幾眼。
闵致又開口催促:“還不請我進去坐坐?”
“嗯,進來吧。”
席冷轉身讓路。
他仍是那種波瀾不興的平靜,像一灘死水,沒有任何攻擊性,安安靜靜,孤孤零零,但你非要湊上去,往裏頭栽,溺水了也實在怪不了誰。
話雖如此,闵致仍忙不疊跟上他去廚房。
席冷拿了瓶沒開封的純淨水待客:“給,喝點水吧,今天就別喝酒了。”
闵致又沒了好氣,反問:“我是來喝水的?”
他不打算承認房東身份,但這麽和席冷拐彎抹角也不是辦法,便随意找了個借口:“我聽Jackson說你想退租。”
“嗯。”席冷點點頭,“我現在有了些存款,總不能一直心安理得享受別人的幫助。”
“哦?”闵致勾唇,笑意卻不達眼底,有幾分陰陽怪氣的意思,“我還以為你是嫌我這個鄰居。”
“……闵致。”這次,席冷竟直接叫出他的大名,頓了頓,鄭重其事道,“我是個騙子。”
闵致的神态也很認真,說的卻是:“搞錯了吧,你應該是小偷。”
“……”嚴肅的氣氛驟然被打破,席冷默了默,很想說你才是小偷吧,偷了我的頭繩又偷絲巾。
可是,現在的他無法将這些逗趣的話說出口,眼睛也偏躲到一邊。
“席冷。“闵致不依不饒,走上來又說,”你還是個品行低下的小偷。”
這點席冷倒願意承認,騙子當然品行低下,什麽樣的家庭,養出什麽樣的貨色。
誰知闵致笑看着他,不氣不惱,不見分毫責備的意思,眼裏甚至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席冷一時間目不轉睛,失去語言的能力。
萬籁俱寂,只聽他說。
“偷了我的心。”
“還不肯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