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拔蘿蔔的第二十三天
拔蘿蔔的第二十三天
佛千回輕瞥了那些人一眼, 合唇，氣質恬靜。
他們帶收音機回了家。
收音機是充電式的，有些髒。
佛千回取來抹布，将收音機裏裏外外擦拭了一遍。
顧途為收音機充上電, 調試頻道, “沙沙”聲傳了出來。
他一連調了好幾個頻道, 都沒有聲音。直到顯示屏顯示到“88.8”, 收音機才有了聲響。
——“請于明日中午十二點收聽本頻道, 謝謝支持。”
——“請于明日……”
熟悉的電子音傳來, 顧途松了口氣。
末世讓藍星百分之八十的人類變成喪屍，所有廣播臺宣告解散, 人類對末世變得茫然無措。
就在這時, 上面聯合重明基地組建了88.8頻道，該頻道沒有名字, 就是88.8。
它的廣播內容也如它的名字一樣簡潔, 即每天中午十二點播放半個小時的末世近況。
88.8頻道的兩個播音員分別為一男一女，都是重明基地的人, 在末世前他們獲得了最新一屆全國主持人大賽的亞軍和冠軍。
不過在末世後, 他們的工作變得簡單起來, 只需要每天準點對着稿子公事公辦播報即可。
顧途有些期待了。
Advertisement
到了第二天十二點, 顧途與佛千回吃着午餐，收音機發出不緊不慢的聲響。
“歡迎收聽88.8……”女主持人的聲音緩緩傳來。
“近日重明實驗室招攬了國內著名生物學家宿琅對喪屍病毒展開一系列研究, 宿教授稱, 喪屍病毒雖難以破解, 但重明實驗室會用盡一切資源進行實驗, 争取早日研發出針對喪屍病毒的特效藥物。”男主持人直接進入正題，第一條新聞就引起了顧途的注意。
宿琅！這可是在後世赫赫有名的人物！
原因無它, 宿琅是在末世來臨半年後第一位研究出喪屍病毒特效藥的科學家，這讓其瞬間升級到生物學界首席的地位。
更讓顧途在意的是，宿教授同時也是A大的老師，雖然顧途沒有上過這位的課，但對方年少有為、嚴謹帥氣，只差半步就能包攬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學大獎，種種下來，宿教授的名氣也是響徹A大。
顧途捏了捏手掌，吃了張雞蛋餅。
佛千回神色淡然。
他取來公筷，挑出了水煮肉片裏面的花椒，将肉夾到了顧途碗裏。
見顧途在吃雞蛋餅，佛千回好奇問：“我只見過你做炒雞蛋，雞蛋羹，怎麽從來沒見你煮過雞蛋？”
“啊？”顧途擡頭，摸了摸腦袋探究問：“你喜歡吃煮雞蛋嗎？”
因為顧途不喜歡吃，所以即便雞下了半個月的蛋，顧途也從來沒煮過雞蛋。
他見佛千回問，于是道：“如果你喜歡吃，我明天就煮。”
佛千回搖了搖頭：“我也不喜歡吃。”
“诶？”顧途疑惑。
佛千回也給自己卷了個雞蛋餅道：“我從小就不喜歡吃煮雞蛋，因為我不喜歡吃煮好的蛋清，但我喜歡吃蛋黃。可光吃蛋黃便煮雞蛋，就有些浪費了。”
顧途沉默半晌，擡眸幽幽道：“我從小就不喜歡吃煮好的蛋黃，但我喜歡吃蛋清，也是因為覺得浪費，所以從來不吃煮雞蛋。”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從那天起，他們的餐桌上就有了煮雞蛋。
佛千回很默契地戴着一次性手套剝好雞蛋，将蛋清放到一個空碗裏，自己吃了蛋黃。
待顧途從床上爬起，碗裏已經放好了兩個雞蛋的蛋清。
顧途深感幸福，吃了蛋清後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他甚至幻想到清明節那天可以吃一碗帶着調料水的蛋清。
正在喂雞的佛千回也是一臉滿意。
他垂眸幽幽俯視六只母雞。
母雞渾身繃緊，一雙鬥雞眼硬生生被瞧出了悲憤。
88.8頻道持續播報。
“禁止各大基地非法囤地，強占資源。”
“異能者本人的歸屬全看當事人意向，任何勢力不能強行逼迫，如有違背，大家可到當地重明駐紮地進行舉報。”
“經數據統計，資源型異能者極為稀缺。水系、木系、空間系、精神系、雷系等異能者已發現數量不超過五十人。如您是資源型異能者，請聯系重明基地，我們将尊重您的意願為您分配。”
“末世緊急聯系電話：12300098，如果您有聯絡設備但無信號，請不要擔心，只要撥打該電話便能接通。”
雖然每天88.8頻道播報只有半個小時，但是信息量爆炸。
顧途與佛千回一邊曬着玉米一邊聽着廣播。
他不由想起上一世，每到中午十二點，基地便有大批人拿着紙筆守在廣播前奮筆疾書。
佛千回撐着袋子，見顧途專心忙碌，不由好奇問：“顧途不記一下筆記嗎？”
顧途正在撿玉米，聞言擡頭，眸若星辰：“不用，我從小記憶力就很好，只要它念一遍，我就都能背過。”
顧途因為這個記憶力，從小到大沒有特意背過一次單詞與課文。
每次老師帶他們預習，顧途便是在那個時候将所有知識刻在了腦子裏。
顧途裝完了玉米，廣播也停了。
他見佛千回正在紮麻袋口，也問了一句：“你不記筆記嗎？”
佛千回不急不緩将繩子打結，忙完了手頭的工作，才用手指輕輕指了指腦袋：“我也是過耳不忘。”
顧途眼睛一睜，笑了。
三月二日，這一天顧途記憶深刻，這也是末世迎來巨大轉折的日子。
中午十二點，男女廣播員準時開場。
男播音道：“今日，88.8頻道将宣布末世法規，望所有幸存者遵守。”
女播音道：“今日我們暫時停止播報，由重明基地首領為大家宣讀。”
此時，佛千回正坐在客廳裏靜靜看書。
顧途吃了口車厘子，濃密的睫毛微顫，看向收音機。
他抿了抿唇，突然道：“我好困，我先回去睡一覺。”
佛千回擡起眼皮看向他，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去吧。”
顧途回了卧室，關上房門，脫鞋鑽到了被子裏。
随着卧室外沉穩的男聲飄出，顧途打了個冷顫，用被子蒙住腦袋，顫抖地閉上雙眼，額頭都是汗。
佛千回雖是在客廳看書。
可當男聲傳出的時候，他合上眼，揉了揉眉心。
廣播裏的男音冷靜又克制，說話聲沉穩卻不含感情：“我是重明邢清昭……現在由我宣讀末世律法。”
佛千回翻開書頁，指着上面的字含笑輕念。
“第一，末世不允許任何勢力圈地，強行奴役他人。”
佛千回喝了一口茶，覺得味道不錯。
“第二，末世禁止搶奪，随意踐踏他人生命。”
佛千回翻頁看向下一行字。
“第三，末世禁止囚禁拐賣欺壓等事件發生，禁止吸引喪屍屠殺他人。”
佛千回剝了一枚雞蛋，将蛋清留給顧途。
邢清昭宣讀了十七條律法：“……第十七，禁止因各人恩怨殘害他人。以上，如有人違背，其他人可前往當地重明駐紮地進行舉報，重明決不姑息。”
佛千回忍不住笑出聲。
他擡眸，眼中的戾氣險些凝成實質，
佛千回放下書，唇角噙着笑。
禁止殘害他人？
佛千回靠在輪椅上，閉上了雙眼。
那天夜很深，佛千回獨自一人坐在輪椅上。
雖然那時的他統治了異能者，但他還是很喜歡自己住了十幾年的閣樓。
他抱着一盆枯萎的蘭花，撫摸着胸口，胸口傳來陣疼。
前幾日異能者動亂，他為了平複受了些傷，現在正在恢複。
為什麽花不開了呢？他抱着蘭花輕喃。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窗外電閃雷鳴，房門外躺着不少屍體。
那人踩着血腳印，拿着一把小刀靜靜坐在他面前。
佛千回瞥了那人一眼，繼續撫摸着蘭花。
過了半個小時，那人依舊不動。
佛千回低笑一聲：“邢先生不動手嗎？今天我應該是要死在您手裏了。”
邢清昭沒有說話，拿出一個煙拆開包裝，在他的閣樓裏點燃香煙。
佛千回不喜歡煙味，他寧願快點死去，也不想讓自己呆在二手煙中。
邢清昭抽了整整一盒，房間內煙氣彌漫。
佛千回靠在輪椅上沉默地望着邢清昭，心想：這人抽煙抽成肺癌晚期的消息果然沒錯。
終于，邢清昭掐滅了最後一根煙，取出了那把帶血的刀。
佛千回想不明白，對方明明是個雷系異能者，為什麽要用刀捅死他。
邢清昭捅了他二十六刀，前二十五刀捅在了他最疼的地方，第二十六刀只插他心口，讓他喪命。
臨死前，他看到了邢清昭的雙眼。
一片死寂，布滿血絲。
回憶至此，佛千回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蛋黃污漬，垂眸笑意越來越深。
遲早有一天，他要還回去。
顧途睡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上，他為兩個人煮了碗面條。
家裏的小雞快孵出來了，顧途接了電線，打算為小雞做幾盞照明燈。
家裏的電有限，照明燈插上了發電機亮了一會兒，顧途便戀戀不舍地将照明燈收了起來。
他卷起燈具，餘光看到一側的蘭花好似長大了。
顧途驚喜萬分，連忙叫佛千回來看。
“你快看！它雖然還沒有開花，但是花莖已經變藍了，好看吧！”
變藍？
佛千回疑惑地擡起眼皮，瞥向那片蘭花。
顧途來到花前彎腰：“這是媽媽留給我的，全世界只有這麽幾株，你一定沒有見過！”
佛千回望向那片蘭花，聽着顧途的聲音，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熟悉的花莖他曾經不知道在夢裏見過多少次，他一眼就能認出。
佛千回攥了攥手掌，恍惚地微微搖頭，胸口一陣氣血翻湧，世界由明轉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