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不要講話跟我家長一……

第23章 第 23 章 “你不要講話跟我家長一……

姜左讓陳月江搬到自己的房子裏不算是一時興起, 也不是經過了什麽深思熟慮的考量。

她本來對這事就無所謂,她的房子裏有陳月江的位置,但大門也是開着的, 他愛來就來,不來也随時可以回去。

所以她不會主動開口讓陳月江住下來。

到姜左這個年紀,對很多事的執念已經漸漸消散了, 說句招人恨的話, 姜左現在有了這麽多錢,那這世上就會少去很多她想做卻做不成的事。

加上姜左本身是個物欲和情感需求都極低的人,換成她高中時可能還會因為愛而不得之類的原因做些不經大腦思考的事, 現在想再讓她以愛之名為一個人冒險, 那很難了。

所以姜左一直把門開着。

如果不是因為某個人一點不帶猶豫地就把賺來的錢全用來給她買了禮物,如果不是因為他寧願跑去打工也要和陳清泉對着幹,姜左其實沒打算在那時開那個口。

讓他住下來, 住進你的房子裏,和你一起生活,意味着你得負責了, 負起某種你把他留下來了的責任。

不僅僅只是喂流浪貓一樣地養着他, 你還得陪着他, 你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企圖當一個旁觀者。

因為他的人生已經因你剛才那句話改變了一點點。

好吧,姜左想,那就讓他留下來吧。

至于那扇門,她依舊會讓它開着。至少現在是這樣。

*

陳月江去學校辦退宿手續了。

他先回宿舍跟室友打了聲招呼,然後開始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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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在旁邊很納悶:“真假?你不住宿舍了?那你要回家住嗎?”

“不回家住。”陳月江把自己的書和一些剩下的小東西都塞進行李箱。

“那住哪兒?租房子嗎?”

“差不多吧。”

退宿申請表陳月江早就填好了,但需要導員和家長簽字,導員還要給家長打電話确認。

陳清泉不可能同意他住到姜左家裏, 陳月江也不想給他打電話。

他走到外面走廊上給姜左打了個電話,一陣忙音後那邊接了起來,陳月江揣着兜低着頭,慢騰騰地把導員要家長同意才讓他退宿的事說了。

姜左說了句行,陳月江就把手機拿進來給導員。

不知道姜左怎麽跟她說的,過了幾分鐘,導員把陳月江叫過去讓他再去找主任簽個字這事就行了。

陳月江點頭拿了表離開了事務樓。

把退宿手續辦完出來時已經七點多了,天空灰灰暗暗,姜左還在上班,估計要到晚上十點。

陳月江就自己去學校附近的超市買了點菜回去,姜左之前把房子的門鎖密碼告訴他了,陳月江左手拎着菜,右手一下一下地摁門口的密碼鎖時,隔壁正好有個鄰居開門出來。

“小夥子,你也是住這兒的?”是個年過半百的奶奶,手裏還牽了只毛茸茸的小狗。

陳月江朝她點了下頭,嗯了聲。

“這樣啊,我之前都沒見過你,跟你一起住的那個是你姐姐?”

陳月江其實不太習慣跟長輩交流,他遲疑了一下,又點了下頭。

老奶奶就笑着說他們姐弟倆長得不太像,又唠了幾句,小狗開始嗷嗷叫,對話才算中斷了。

晚上姜左回來,陳月江在廚房煎牛排,他煮了一個湯兩個菜,都熱氣騰騰地擺在桌上。

姜左換了鞋來到廚房門口,看他系着圍裙的背影:“你多久開始煮的?”

“九點多。”陳月江說,“下午去買了點菜,老出去吃不健康。”

他現在正是越不健康越想吃的年紀,說這種話就有一種老成的感覺。

姜左也這麽說了,結果被陳月江調侃說這是近墨者黑,都怪姜左帶壞了他。姜左對此表示無話可說。

陳月江他們這一周都不用去練球,下了課就比較閑,他說自己這段時間都可以在家煮晚飯。

“反正我沒事做。”

姜左相信他肯定不會沒事做,但還是點頭:“随你,但十點吃晚飯太晚了,中途要自己吃點。”

陳月江露出“你好啰嗦”的表情:“知道了——”

他們圍着桌子吃飯,陳月江把今天被鄰居搭話的事跟她說了。

姜左說那個奶奶是自己一個人住的,她老伴早年去世了,子女就給她買了棟房子在這邊。

“估計一個人也挺孤單的,跟你搭話你就跟她聊聊吧。”

陳月江說:“你怎麽知道的?”

姜左說上次等電梯跟她聊了幾句,陳月江其實蠻佩服她跟誰都能聊幾句的。

有人擅長社交是因為喜歡,有人擅長社交是因為不在乎。姜左大概屬于後者。

“她還問我,你是不是我姐姐來着。”陳月江夾了口菜。

姜左說:“那你怎麽說的?”

“還能怎麽說,”陳月江慢吞吞地道,“我只能說‘是’啊。”

姜左笑了下:“哦,那我怎麽從來沒聽你叫過呢?”

陳月江頓了一下,姜左在旁邊慢條斯理地解釋道:“你看,你的同學,那個姓餘的,還有另一個高高瘦瘦的,他們不都叫我姐姐?”

“……他們叫你姐姐又不代表我也得叫你姐姐。”陳月江低下頭,用筷子戳穿了一塊土豆。

姜左在對面不說話,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意思,陳月江被她這樣沉默地盯了五秒,驀地站起來說水燒開了然後就鑽進了廚房。

姜左笑了。

她倒也不是真想讓陳月江管她叫什麽,陳月江為數不多喊她都喊的全名,姜左不太在意,所以吃完飯後,這個話題也就結束了。

她照常打開筆記本辦公,陳月江洗了澡出來抱着一個黃色大土司的抱枕躺在她旁邊的沙發上,有時候在上面左滾半圈右滾半圈,有時候看看手機,有時候端着她的杯子去給她倒水。

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麽。

他套了件白色的寬松T恤,下身穿的短褲,姜左往右一瞥就看見兩條白晃晃的長腿随意地彎曲起來放在沙發上,腿的主人正在看漫畫。

“坐起來看。”姜左說,“躺着近視。”

“你不要講話跟我家長一樣。”陳月江輕輕抱怨,但還是坐了起來。

以前無論什麽時候見面,陳月江都是規矩的,像一支繃在弦上即将被射出的箭,一言一行仿佛都經過了深思熟慮,永遠沒有放松的時候。

現在的陳月江起碼是松弛的,雖然說話也跟着随意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樣乖巧了,但姜左覺得這樣更好。

“我明天下午沒課,”陳月江把漫畫書放下跟她說,“要去跟那個小孩的家長面談一下。”他說,“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當家教的那個零工。”

“周末兩天,一天兩個小時,教下數學就行了,時薪還可以。”

陳月江盤算了一下,他說等過段時間穩定了就去找個有月薪的兼職,雖然他從來沒打過工,但聽在咖啡廳兼職的同學說除了上班得站着比較累,工作內容本身很簡單。

“等我賺了錢可以請你吃飯。”陳月江說,“還可以給你買點別的東西。”

姜左其實并不需要這些,但她還是嗯了聲,然後告訴他這些可以等他有閑錢之後再說。

其實四年的學費加上日常生活開銷要不了多少錢,加上陳月江不是一個喜歡揮霍的小孩,所以這筆錢對姜左來說只是毛毛雨中的一粒灰塵。

她可以拿出錢來供少年讀完這四年的書,吃穿不愁,并且不需要他支付任何代價,但她看着少年自己站了起來,于是,她就不想阻止少年接着往前走。

第二天一早,陳月江上課去了,差不多下午五點時給她發了個消息說人家家長對他挺滿意的,這周周六他就可以正式上崗了。

姜左恭喜他,晚上請他吃了頓飯。

等陳月江周六去當了一天家教回來,姜左問他感覺怎麽樣,陳月江說沒什麽感覺,但他教的小孩挺聰明的。

雖然是這麽說,但姜左認為陳月江應該是喜歡這種工作的感覺的,因為姜左曾經也是這樣——第一次拿到薪水,然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可以有這種活法,為此高興得半夜爬起來坐在地上數錢。五張都來來回回數得津津有味。

所以說,人必須得踏出去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麽。

*

第二個周的周三,陳月江下午沒課,提前回來了,他先去燒水準備泡茶,然後把自己的衣服洗了,趁着天氣比較好,一件一件晾在陽臺。

晾到最後一件時,門鈴響了。

姜左沒在家接待過任何客人,起碼他住進來的這幾周沒見過有人上門拜訪。即使姜左看上去是個和誰都聊得來的人。

這個點,她也不可能回來。

陳月江放下衣服,喊了句“等一下”,走到大門口打開了門。

看見門口的人,陳月江頓了一頓,然後側臉弧線就一點一點變得緊繃。

陳清泉讓他不要看見自己的哥哥就擺出這副冷酷的表情。

“你最近不接我電話原來是住到這兒來了。”他往後打量了一圈室內,看見門口放着的拖鞋還有一雙。

他笑着問陳月江:“你哪兒來的錢住這麽好的房子?”

陳月江不說話。

他又說:“你這是準備一輩子不回來了嗎?嗯?陳月江?”

*

姜左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的事情出了點意外,本來快要談好的大投資方臨時反悔,口頭協議直接撕了,姜左打了好幾個電話過去,那邊才反饋說投資方想要轉投Alice科技的新項目。

——陳家太子爺前天請這家公司的老總吃了個飯。

姜左現在在調整公司的策略以支持新項目的開發,很需要這個投資方的科技支持以及背後的渠道。

秘書知道被截胡時氣得差點在辦公室蹦起來,姜左坐在椅子上,一如既往的沒什麽表情。

但秘書知道姜左這段時間起早貪黑地折騰就是為了這一件事,要是不成,最氣的人肯定是她。

“姜總,怎麽辦?要不,咱們找太子爺商量商量?”

商量應該是沒得商量了,陳清泉就是奔着要搞姜左來的。

最開始應該還有點耐心,想看看能不能和姜左打好關系探探底,後來發現她是個硬茬,直接就采取暴力手段了。

姜左還是給陳清泉打了個電話過去。

陳清泉接了,沒事人一樣地沖她問好,然後說和投資方吃飯純屬巧合,只是那邊确實更看好他們公司的未來,實在是抱歉。

姜左也沒什麽好說的,她相信投資商臨時反悔肯定不止是因為這個。

“對了,還有件事我想問問姜總。”陳清泉在電話那頭語氣帶笑,“這幾周太忙了,我就沒怎麽管我弟弟,昨天我聽他們導員說他辦了退宿手續,吓了我一大跳,我本來都想報警的……哪兒知道原來是姜總做主給他簽的字。姜總,你也該跟我說一聲啊,不然不就差點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了嗎?我畢竟是陳月江的哥哥。”

他完全是一副興師問罪的言辭,沒等姜左說話又說。

“要不是看了他在申請表上填的住址,我都要找不到他了。姜總這是幹什麽呢?你要給我弟買房子,我們也不好意思收啊。他還是個在校大學生呢。”

陳清泉查得挺徹底的,看樣子什麽都知道了。他當初打着介紹對象的名號找上門,不過是因為陳月江在背後耍了點小心機,陳清泉肯定不是真想當這媒人。事到如今,姜左也不想跟他玩這種文字游戲。

“陳月江跟你回去了?”她問到,

陳清泉說:“對,他這麽給姜總添麻煩,我回家以後肯定要好好教教他。這幾天他在你那兒的住宿費多少?我轉給你吧。”

姜左說了個不用,然後就挂了電話。

陳清泉如果真想鬧大,直接報警告姜左非法拘禁都是沒問題的,成不成立另說,但他既然在電話裏那麽說了,那這事兒多半也到此為止了。

秘書在旁邊着急得直問怎麽辦怎麽辦,姜左揉了揉眉心,想給陳月江發消息又覺得陳月江的手機有可能都不在他自己手上,最後只能說:“我再跟那邊的老總聯系聯系。”

“要是不行呢?”

“不行只能找別人了。”

“可是、可是……”

可是,姜左他們公司現在的項目需要的最優解就是這個投資商,現在再找新的,趕不趕得上另說,肯定是做不到最理想的情況了。

“沒有可是,只能這麽幹,你讓他們去聯系吧。”

淩晨三點多,姜左才下班回到家,忙了一天,打開門是空無一物的黑暗。

一開燈,黑暗退縮到了遠處的走廊,但似乎變得更加沉郁濃黑。

姜左去廚房倒了杯水,然後靠在桌子旁喝着水看着客廳,陽臺上有晾了一半的衣服,一只空的衣架子孤零零地在晾幹上晃蕩,桌上散落了幾袋茶包。

按陳月江那強迫症的習慣,他如果不是被突然叫走,肯定不會把這些東西随便留在這兒。

鞋櫃裏少了雙他的鞋,多半是被穿走了。

姜左又喝了口水,冰涼的觸感在舌頭上滾了一圈咽進喉嚨。

手機上,列表裏依舊只有工作信息。

這事兒,說來也不好辦。

陳清泉是陳月江的合法監護人,他要想做什麽,姜左肯定是沒有置喙的權利的。

陳月江畢竟還是個學生。

姜左覺得要是把自己這事告訴許音,許音多半也會先爆出一句“太不道德了!”。

雖然姜左目前還沒有幹任何不道德的事。

她想了想,把水放在一邊,給陳月江的微信發了條“看到回我”的消息。

她想陳月江讀的是這麽個專業,就算不用手機,電腦肯定是要用的。

如果陳清泉還打算讓陳月江去學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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