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我家一直待着吧

第31章 第 31 章 “在我家一直待着吧。”……

“幹什麽?”姜左估摸着那咖啡店的店長都還沒走遠, 她揣着口袋,笑着對陳月江說,“今天這麽高興?”

陳月江的腦袋抵在她肩上, 甕聲甕氣地說:“當然高興了,我今天發工資了。”

他還把手機掏出來給姜左看上午的那筆收款記錄,他側眸盯着她問:“怎麽樣?”

姜左道:“嗯, 很棒。”

“我今天請你吃飯吧, 你想吃什麽?”

兩個人回到車裏,姜左看了眼時間,馬上七點半了。

“吃什麽倒無所謂, 但還來得及嗎?”

陳月江輕輕“啊”了聲, 皺起眉,語氣都降下去八個調。

“來不及了。”

“那下次吧。”

“你下周哪天比較有空?”陳月江問。

姜左想了想:“周五晚上吧,我能早點下班。”

“哦。”陳月江說, “好。”

今天周一,離周五還有四天。

陳月江把行李箱從衣帽間找出來時稍微在心裏計算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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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現在收拾東西還有點早。

他掃了眼自己衣帽間裏挂着的衣服,書房裏還有很多上課要用的書, 幾個游戲機和一些零碎的東西, 真要算起來東西還不少。

傭人說陳清泉還沒回來, 他如果回來肯定又要跑來羅裏吧嗦, 陳月江想趁他回來之前盡量收拾完然後把行李箱藏起來。

但今天陳清泉回來得比平時要早,陳月江還在往行李箱裏疊衣服,房間的門把手就被砰地一下攥住,發現晃了幾下打不開,陳清泉直接在外面哐哐砸門。

“陳月江?你幹什麽?鎖什麽門?開門。”

陳清泉一直不讓陳月江鎖門,陳月江嫌他煩,索性之後就不鎖了, 反正他也不在房間裏幹什麽。

今天是因為要收拾行李所以才鎖了。

陳清泉還在外面喊,陳月江把行李箱随便一合塞進櫃子裏,關上衣帽間的門出來。

“吵死了。”

他打開門,陳清泉穿着西裝,一身的酒味:“你鎖門幹什麽?”

陳月江面無表情:“洗澡。”

“洗澡鎖什麽門?浴室的門沒鎖嗎?”

陳月江不說話,陳清泉揮開他的手走進屋裏。陳月江還沒有開始裝外面的東西,所以屋裏的陳設沒有變化,陳清泉把屋裏五個窗戶的窗簾一一拉開來看,最後才找到衣帽間裏。

他一間一間地打開櫃子門,連厚衣服間的縫隙都要扒開細看,陳月江覺得他這種過度的行為很變态很煩人。

“沒藏人。”陳月江在身後有點不耐煩地說。

“我想你膽子應該也沒那麽大。”陳清泉最後沒找到什麽,警告了陳月江幾句才走了。

陳月江隔天才知道陳清泉那天晚上是和他爸喝酒去了。

陳清泉這個地位,一般沒人敢勸他的酒,所以他很少帶着那麽濃重的酒氣回家。

怪不得昨晚跟吃了炮仗一樣。

陳月江其實上高中後就沒再見過自己的父親了,那時陳清泉全權接手了公司,他們的父親就跑去環球旅游了,反正不是在夏威夷就是在馬爾代夫,上次聽說他的消息是他在普吉島找了個情人,情人鬧着要和他結婚,還打電話挑釁了陳清泉一通,把陳清泉氣夠嗆。

所以陳月江對父親這個存在是模糊的,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國了,也不知道他叫陳清泉吃飯是商量了什麽,反正都是和陳月江沒有關系的事。

他每天照舊上課、打工,比陳清泉早半小時回家收拾行李,每天裝一點,不讓陳清泉發現房間裏忽然少了很多東西。

差不多周四時,陳月江就把該帶上的東西全部裝好了。

他今天沒有鎖門,因為傭人說陳清泉要去他爸那裏住一晚上,所以陳月江把行李箱直接放在了房間中央,準備明早天不亮就離開。

但陳清泉大晚上的突然回來了。

他推門進來就看見陳月江手裏握着的行李箱,沉甸甸的,十分有份量。

陳清泉反應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他盯着那個行李箱問:“你幹什麽?”

陳月江不說話。

陳清泉敞開門指着他身前的箱子:“你幹什麽陳月江?你要去哪兒?”

“……”陳月江幹脆直接說了,“我要走。”

“走?”陳清泉似乎覺得匪夷所思,他甚至有點被氣笑了,“你要走去哪兒?你是準備去住那些破爛的酒店?還是去住那些髒得要死的民宿?還是直接睡大街?”

“不用你管。”

“你吃我的穿我的,老子還不能管你了?”

陳月江擡頭看了他一眼,他臉上沒有表情,眼神也淡淡的,但挪也沒挪一步,陳清泉似乎習慣了他這副犟起來不回頭的樣子。

“把東西放一邊,別大晚上的給我找事做,快點。”

陳月江置若罔聞,拖着行李箱要從他身邊走,陳清泉一把攥住行李箱的握杆:“你走,你看看老子給不給你錢。”

“誰要你的錢。”陳月江說。

“陳月江,你到底想幹什麽?”陳清泉本來就累,被他一句話騰地激起了火氣,“我是你哥,這是你家,你還想去哪兒?你哪兒也不準給我去!”

陳月江背對着他不答話。

陳清泉接着說:“你知不知道前幾天爸把我喊去喝酒跟我說了什麽?他說他已經把遺囑立好了,他名下的房子車子會給你留一套,但公司的股權他一分都不打算給你。”

“是你哥我勸了他半天,讓他不要因為明雯的事遷怒你。”

明雯當初自殺那事與其說是讓這位身邊美女無數的陳總裁感到了沖擊,不如說是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所以他對陳月江不聞不問,從接手公司以來一直都是陳清泉在管陳月江。

“爸他今年……在國外病倒了一次,還進了醫院,”陳清泉透了口氣,語氣慢慢靜下來,“他早年喝太多酒,身體不好了,得了一身肝髒病,所以前幾個月就回國治療了。”

“至于遺囑,我勸了以後他說自己會再改一改。爸說那些話也不是真的恨你,他只是還在埋怨明雯。”

“爸早年雖然是那個樣子,但他現在老了,他已經變得……”陳清泉撫了撫額頭,似乎不知如何措辭,“變得不再那麽輕狂、那麽自傲,他也開始反思自己這個父親到底做得怎麽樣,他應該也想彌補你一點什麽。”

“我知道你以前受了很多委屈,我以前也不是個懂事的小孩,但現在我們都懂事了,爸他也老了,就算你有什麽怨恨,那也是無法重來的事了。”

陳月江說:“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拿着他的錢,然後就別再怪他了?”

陳清泉說:“那不然怎麽辦?難道你還要殺了他嗎?”

“可我不需要你們的錢啊。”陳月江回頭看着他,他的目光幽深,但十分平靜,他輕輕地、一字一句地說,“從現在開始,一分都不會再要了。包括他的遺産。”

“陳月江……”

“這十八年來花在我身上的錢,我确實沒法一一給你們吐出來,畢竟你們還是讓我姓了‘陳’,所以我就毫無愧疚地、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陳月江!”陳清泉往後一拽他的行李箱,“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反正姜海升他女兒也夠有錢是吧?你他媽有種你就別拿別人一分錢試試呢?她跟你非親非故,你跟瘋了一樣非要跟着她,你腦子有病吧!”

可能陳月江的行為在所有人看來都是異常的,但陳月江覺得自己很正常,就現在這一刻,從未有過地感到自己無比正常。

如果沒有姜左,陳月江或許的确不會想要離開這個家,畢竟他還得靠陳清泉吃飯,靠陳清泉給自己交學費,靠陳清泉活下去。

他會一直像一條無所謂的寄生蟲一樣縮在這裏,未來就會跟毛蟲蛹化一樣變成跟陳清泉和他爸一樣爛的人。

陳清泉在吼着他今天敢從這個家裏走出去一步,就徹底和陳月江斷絕關系。他伸手來拽陳月江的胳膊,陳月江反手掙開後行李箱跟着就砸過來被陳月江的手臂擋了,他擋完擡手就給了陳清泉一拳,陳清泉被他打得往後踉跄。

行李箱摔壞了一個輪子,陳清泉抓住行李箱讓他滾,既然要走就別帶走這個家裏的一分錢。

陳月江面色霜寒,轉身就走。

“陳月江!你今天出了這個門老子就跟你什麽關系都沒有!你記住了!永遠別他媽回來!”

“砰!”的一聲,在傭人的一片驚呼中,宅邸大門被陳月江砸上。

六月是梅雨季,街上車來車往,行人都撐着傘匆匆行過。

雨勢有些大,陳月江從山上走下來,雨水浸透了衣服才感覺到一點點的冷,原來下雨了。

他身上什麽也沒帶,只有一部手機,而且馬上就要沒電了。

雨珠不斷地砸落在屏幕上,浸出一塊塊水漬,手指怎麽劃也劃不開。

路上行人擁擠,陳月江穿過一面一面的傘影,找到了一家可以躲雨的門店,他站在人家的屋檐陰影裏,用濕透的衣服慢騰騰地把屏幕擦幹淨才總算解開了鎖屏。

好心的店家出來問他怎麽了,要不要傘。

陳月江搖頭說不用,電話裏一串忙音沒有人接聽,今天才周四,他記得她說她周五前都很忙。

“你這手怎麽了?”店家看着他胳膊上一片青紫,看着怪吓人的。

剛才被陳清泉用行李箱砸的。

“沒事。”他說。

“要不要進來坐坐?你這衣服都濕透了。”

陳月江看着手機無人接聽的界面想了想,說好。

姜左晚上開了場很長的會,因為策略調整,公司擴招了很多新人,今天是工作彙報,姜左全程得在,結束時還要上去講兩句。

她出來以後找秘書又多問了幾句,一耽擱就已經十一點多了。

姜左晚飯都沒來得及吃,想着回去随便吃點,手機因為一下午沒充,剛才就沒電了。

她回去把手機充上電,随便把冰箱裏的剩飯剩菜扔鍋裏一炒,中途許音還給她打了個電話報告自己已經适應了新工作,聊了十來分鐘才挂。

然後姜左現在才發現,陳月江在晚上九點多時給她打了一通電話。

陳月江一般沒事不會給她打電話,所以姜左覺得可能有什麽急事。

但她也确實沒想到撥回去以後陳月江只說了一句話:“我離家出走了。”

嗯,事态可能比她想得還要緊急點。

姜左驅車來到店鋪前,一走進去就看見陳月江坐在小餐館的椅子上看牆上的老舊彩屏電視,電視裏沒什麽內容,就是些無聊的廣告。

聽見腳步聲,陳月江回頭,姜左就看見他下巴尖兒上有一塊猩紅的擦傷,手臂上也有一大塊淤青。

“怎麽回事?”她眉頭微皺,走過去還看見他衣服也濕透了,“你這怎麽搞的?”

“跟陳清泉打架了。”陳月江輕輕地說。

他說得還挺輕松的,好像自己打贏了一樣,姜左好笑道:“受傷的不是你嗎?跟你哥打什麽架?”

陳月江不說話,只是仰頭看着她。

姜左擡起他的下巴細看,擦傷擦得挺深了,一塊皮都被磨掉了。

“有什麽話好好說,犯不着。”

“是他先拿行李箱砸我的。”陳月江小聲說。

“他砸你幹嘛?”

“他不讓我走。”

“可以理解,畢竟你是要離家出走。”姜左說,“行李箱呢?”

“他把輪子給我摔壞了,我就沒拿。”

姜左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放開手道:“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

陳月江眨了下眼睛,他坦然地、平靜地說:“我在等你啊。”

“嗯,那你還只打一個電話,不知道多打幾個嗎?”雖然那時候姜左在開會,也看不到就是了。

她摸出手機說:“我把我秘書的手機號碼給你一個吧,免得以後有事你找不到我。”

“手機沒電了。”

“離家出走還不把電充滿?”

“反正也不會有以後啦。”陳月江坐在椅子上無所謂地晃了下小腿,他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說,“姜左,我不回去了。”

“……”

少年大概早就想好了,所以上周才問她哪天有空。離家出走是一件乍一看可以在沖動之下做出來,但真的要做決定卻需要極大勇氣的事。

所以姜左聽完什麽也沒說。

“嗯。”她道,“那就跟我回去吧,順便傷口得拿藥擦擦。”

陳月江說:“不疼的。”

“不疼才怪了。走了。”

姜左跟店老板道了謝,雨傘不大,姜左讓陳月江靠着點自己,車子還停在前面三百多米的路口處。

雨越下越大了,路邊積起了坑坑窪窪的小水塘。

陳月江抓着姜左的衣袖,雨滴答滴答從傘沿砸到少年肩上,姜左邊走邊把傘往他那邊偏了點:“你站我近點。”

“很近了已經。”陳月江抿了下嘴唇,不滿道,“再近都要到你懷裏去了。”

說是這麽說,但他還是往姜左這邊又靠了點。

兩個人擠在一把傘下,世界仿佛陷入某種寧靜,耳邊只有嘩啦啦的雨聲。

陳月江忽然說:“姜左,我真的不回去了哦。”

“嗯,”姜左淡淡應了聲,“在我家一直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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