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是個瘋子,跟他老子……

第36章 第 36 章 “他是個瘋子,跟他老子……

陳月江過了二十五分鐘就回來了, 他提了點飯菜,還有一個行李箱,裏面都是些衣服被子枕頭什麽的, 看來這段時間是準備都睡在醫院裏了。

他在外面吹了風,估計稍微冷靜了些,眼睛沒有那麽紅了。

姜左手還動不了, 陳月江只能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喂她吃飯。

他全程一聲不吭, 臉上也沒表情,只有那雙幽深漆黑的眼睛一直靜靜望着姜左,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

他盯得久了, 姜左嘴裏的菜都有點不知道該不該咽下去, 她又吃了一口才笑着說:“怎麽?我臉上沾東西了?”

陳月江還是盯着她,又把勺子伸到她嘴邊:“沒。”

“沒有那你盯着我看什麽?”

“……”陳月江不說話,等他一勺一勺喂完了, 站起來收拾飯盒的時候才跟她說,“你有沒有看過電視劇裏那種很典型的殺人懸案。”

姜左挑了下眉:“什麽?”

“就是在車子剎車上做手腳最後被警察認定為車禍事故的那種。”

姜左說:“我車子剎車沒問題。”

陳月江說:“這只是一個比喻。”

“好吧,”姜左說, “所以你想說什麽?”

陳月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是相當平淡的口吻:“如果你這次出了什麽事, 我會讓那個人償命, 不是保險賠一賠坐幾年牢就能解決的事。”

姜左不禁笑了,她吐了口氣,擡擡下巴,把陳月江招到身邊來跟他說:“來,坐,姐姐跟你聊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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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江乖乖把椅子拉過來坐下了。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姜左是有點好笑的語氣, “你人還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站着就想尋求私力救濟啊?”

陳月江說:“我剛才回去看過法條了,你就算死了他也判不了死刑。”

姜左一時不知該不該誇這小孩行動力夠強。

“那你就要把後半生都搭在這上面?每天尋思着怎麽不動聲色把人弄死給我報仇?”

陳月江認認真真地看着她,他十分篤定、十分坦然地說:“我只要想學,有的是辦法。”

姜左點點頭:“嗯,但我人還好好躺在這兒,交警判了對面全責,保險要賠,他自己也要賠點,大概率還要判好幾年的。”

陳月江忽然揚起嘴角沖她笑了一下,他嗓音輕輕地說:“那只是你這次運氣好,姜左。”

“運氣也是人生游戲的一環。”姜左說,“我這個人的運氣一直挺好的,再壞也就這樣了。”

陳月江:“……”

姜左說:“你看你是不是又開始想些有的沒的了,我人還活得好好的就開始盼着我死啊?”

陳月江低着頭吐出一個:“我沒有。”

“既然沒有那就想點別的。”姜左說,“想想明天煮什麽早飯,想想你明天要上的課。反正我這段時間應該是不上班了,你沒事了可以過來和我聊聊天。”

陳月江哦了聲,說好。

陳月江是個在思想上有點偏執的小孩,乍一看也許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但他的想法在本質上異于常人。

不出意外的話他很有可能會順着他原本的生長趨勢越長越歪,為了不讓他繼續長歪,姜左才不得不講很多以前的自己根本不會講的那種大道理給他聽。

因為姜左莫名有一種自己如果放任不管,日後社會上真會多出一個高智商罪犯的感覺,但她并不想看見這小孩變成那樣。

總之她這麽說了,陳月江也就沒有再提過私力救濟的話題,他把東西收拾了,在陪護床上簡單鋪了床。

有點晚了,病房要熄燈了,陳月江問她明天早上想吃什麽,他早起去給她買。

姜左說随便,讓他不用起太早,就在住院部門口随便買點就行了。

燈關了,陳月江爬上陪護床,哪怕是在一片漆黑裏姜左也能感覺到從那邊默默向自己投來的視線。

但除此之外,他什麽都不說,什麽要求也不提,他只是安安靜靜地待在那裏,就像巢穴被搗毀後無家可歸的不知所措的受驚的小動物,他看起來是平靜的,但其實仍舊處處警惕、草木皆兵。

姜左安靜了一陣,轉頭跟他說:“你過來吧。”

“……”陳月江不說話,烏黑雪亮的眼睛在昏暗中定定盯着她。

她用只能稍微動一動的手把被子掀開一角:“過來跟我一起睡。”

陳月江頓了十幾秒才下床走過來,他光着腳爬上床,鑽進姜左的被子裏,手腳有些僵硬冰涼,不知道她傷在哪兒不敢亂碰,只能把腦袋慢慢埋在她頸窩裏。

一張床擠了兩個人有些狹窄,姜左抱不了他,她看着少年的發頂開玩笑:“好點了沒?”

“……”陳月江仰起望她,“你好點了嗎?”

“嗯,我哪兒都挺好的,”姜左說,“你呢?”

“我不好。”陳月江聲音啞啞地說。

“嗯,主要被我吓到了。”

少年把腦袋埋進她的肩膀裏,少年的身體冰冷纖長,摸起來一點肉也沒有,顯得十分單薄,但他說話的語氣微沉,像被逐漸膨大的黑暗的陰霾籠罩着。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糟糕。”他說,“但我控制不住。”

姜左說:“你這個年紀這樣想也正常,只是想想就行了。”

陳月江輕聲說:“我有時候覺得我不正常。”

姜左說:“你很正常。”

陳月江擡起頭輕問:“真的?”

姜左說:“我十八歲的時候還想捅死自己親爹呢,但我覺得我現在挺正常的,有點正常過頭了。”

陳月江不禁抿起嘴唇笑了一下。

他說:“那你偷偷親我一下吧。”

走廊上有護士走走停停急匆匆的腳步聲,陳月江緊緊閉上眼,被心上人在額頭落下一個吻。

病房內漆黑靜谧。

*

姜左出車禍的事在第三天就傳遍了整個公司,目前新産品上線的進展在按計劃進行,除了重大事宜秘書要去請示姜左,其他安排各部門都在逐步推進。

但發布會上的事故還是帶來了一定的影響,就在互聯網上騷亂未平時,陳家對标姜左他們公司的新産品也公布了上線日期,一時間吸引了無數眼球。

陳清泉這幾天忙得陀螺轉一樣就是為了這一刻,他看着網上的數據,一邊疲憊地把外套扔給司機,司機問他要去哪裏,他想了想還能回去睡三個小時,于是跟司機說回家。

他們一路走到公司門口的馬路邊上,有一個人早就等在車子前面。

陳清泉看見陳月江時眉頭挑了一下,陳月江站起來看着他,陳清泉沒搭理,拉開車門坐進後座,陳月江在後面跟着坐了進來。

司機關上了擋板,後排只剩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地無言坐着。

等車子開始行駛以後,陳清泉才開了口,語氣很嘲弄:“不是不回來了嗎?電話給你打了三十多個沒見你接一個,以為你多硬氣呢。”

陳月江說:“我有事想問你。”

“什麽?”

“姜左的車子是你找人去撞的嗎?”陳月江轉頭看他,他淡淡地問。

陳清泉還以為他要問什麽,他用鼻子嗤了一聲,拿眼珠子斜着睨視他。陳家兩兄弟全身上下唯一長得相似的地方就是眼睛,他們的眼睛太過平靜,所以凝視別人時會讓人不禁産生窘迫的感覺。

“如果我說是呢?”陳清泉說,“你是要把你哥殺了?還是要把你哥也撞死?”

陳月江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

他沒有顯現出太多的情緒,他只是問:“為什麽?”

陳清泉笑了:“有什麽為什麽?陳月江,換成你是我,你保不齊只會做得比我更狠。別人不懂你,我懂,我看着你長大,我比誰都了解你。”

陳月江不說話。

陳清泉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着:“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姜海升他女兒要怎麽做大做強都不管我的事,但她這次的新産品就是沖着搶我們家的市場來的。爸在的時候沒有一個公司能和他争贏,現在換了我,我更不可能讓他老人家臉上蒙羞。反正你是個私生種,別人怎麽說你也就那樣了,我跟你不一樣。”

陳月江淡淡笑了一下,他眼裏流露出譏诮。

“所以你只是怕被人說是廢物。”

陳清泉說:“随你怎麽說,我跟你這種小屁孩說不通。”

陳月江說:“我要下車。”

陳清泉讓司機靠邊停,又跟陳月江說:“我再廢物也比你這個吃軟飯的強,好好的陳家少爺不做跑去當小白臉。”

陳月江沒有被這話激怒,他回頭看了陳清泉一眼,那一眼極其漠然,像是在考慮着什麽、評估着什麽,随後才慢慢開口,就像在跟一個和自己徹底沒有關系的人說話。

“沒事,陳清泉,我跟你也說不通。”

他下車走了。

車子再次行駛起來,司機把擋板放下,從車內後視鏡裏看着陳清泉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

“陳總為什麽不跟小少爺說實話?”司機一般不會插這個嘴。

“說什麽實話?”陳清泉說,“我讓張行去別姜海升他女兒的車,結果他他媽直接把人給撞了,老子才不保他,他給你打電話你全部拒接,告訴你,姜海升他女兒如果出來了真要查,這事兒還沒完。”

“那剛才……”

“你真以為陳月江是來問我的?他他媽是來興師問罪的。”陳清泉想起來都隐隐有點冒冷汗,他皺着眉說,“我看他那眼神還以為他真要掏刀子捅我了。”

司機笑道:“這怎麽可能。”

陳清泉道:“怎麽不可能,他就是個瘋子,跟他老子跟他哥一個樣。”

司機說:“小少爺還小……”

“是還小,我養了十幾年都沒養熟,別人跟他說幾句話就跟人跑了。”

陳清泉深深透了口氣,把眼鏡重新戴上。

“算了,掉頭回公司,姜海升他女兒不知道被撞成什麽樣,反正八成已經懷疑到我頭上了,她要還沒癱瘓估計是要準備搞我了,我換個衣服去看她一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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