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為他在吃醋拈酸

第8章 第 8 章 因為他在吃醋拈酸。

白明棠将信拆開,信上只有一句話——

明日申時二刻留芳亭,殷殷盼卿至。

信上并無落款,也無送信之人。白明棠叫來侍女,詢問午後至她歸來前,誰進過她房中。

“自午後您離開後,就沒人再進去過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白明棠并未驚動侍女,只道:“沒事,你下去吧。”

侍女行過禮退出去将門掩上離開了。

對方沒留落款,信也是避開人送進來,那便意味着,對方并不想讓旁人知道,難不成是她從前哪個相好?

白明棠拿着信翻來覆去看了看,仍舊沒有什麽頭緒,索性将信扔在一旁悶頭睡了。

這一晚,白明棠睡的并不安穩。

許久沒做夢的她,今夜卻做了一連串的夢。夢裏光怪陸離,夜裏風雨交加但燈籠卻飄在天上,電閃雷鳴見,她看見了一只神色猙獰的惡鬼。

那惡鬼渾身漆黑,站在廊下,只露出一雙森寒陰郁的眼睛。

紫色的長鞭在夜空中抽出耀眼的亮光時,她聽見惡鬼低喃:“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好了”。話音落下時,惡鬼朝她舉起了屠刀。

“不要!不準傷害我阿娘!”白珩凄厲的哭喊聲響起,白明棠猛地睜眼。

入目是青豆色繡花紗帳,天光從紗窗上透進來,外面隐隐傳來侍女們壓低的說話聲。

白明棠用手蓋住眼睛,呼吸吐納了好幾下,夢裏帶來的驚懼仍是萦繞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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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用朝食時,白珩就發現白明棠有心事。待用過飯後,他将人都遣散下去,才拉了拉白明棠的袖子,将自己的小本本遞給白明棠上。

小本上寫着一句話:你怎麽了?

“昨晚沒睡好而已。”白明棠不想讓白珩擔心,便摸了摸白珩的臉,笑着轉移話題,“你最近好像氣色好了不少,而且臉上摸着也終于有肉了。”

說着,白明棠在白珩的臉上捏了捏,白珩頓時氣鼓鼓的退後一步瞪她。

那意思很明顯,說話就說話,你幹嘛動手呀。

白明棠啧了一聲,單手托腮含笑望着他:“你這小家夥真是奇了怪了,我和相裏明徵明明都挺愛笑的,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不茍言笑的小古板來?你別總板着臉嘛,跟個小老頭似的,來,給為娘笑一個。”

見白明棠還有心情拿他開玩笑,白珩頓時就不擔心她了,他當即抿唇揣着自己的小本進屋去了。

白明棠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小家夥這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禁逗。

白珩進房後就徑自去練字了,白明棠則百無聊賴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曬太陽。她現在腦子裏亂哄哄的,一會兒是昨日那封‘明日酉時二刻留芳亭,殷殷盼卿至’的書信,一會兒是昨晚夢中那個舉着屠刀,要向她劈來的惡鬼。

在藤椅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白明棠突然站起來朝外走。

相裏明徵正在書房裏看書,聽到童茂說白明棠過來了,他還以為是白珩又出什麽事了,結果白明棠是為她自己來的。

“相裏明徵,你這會兒忙麽?要是不忙的話,我想問你幾件事。”

白明棠客客氣氣開口,想着相裏明徵定然也會客客氣氣的答應。結果沒想到,相裏明徵壓根就不按常理出牌:“挺忙的。”

白明棠:“!!!”

忙着看山川游記嗎?!

童茂見勢頭不對,麻溜的出去了。

白明棠将相裏明徵的話當耳旁風,只自顧自問:“你同我說說我們以前的事情吧。”

“互看兩厭,水火不容,勢不兩立。”

白明棠:“……”

這就聊不下去了。

白明棠決定單刀直入:“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會心儀我?”

“我心儀你?!”相裏明徵猛地擡頭,一臉驚詫看着白明棠,語氣有些冷,“誰告訴你的?”

“你別管誰告訴我的,你就說是不是?”

“我……”

相裏明徵正要否認時,白明棠又先一步開口了:“不是心儀我,你這麽多年為什麽一直不娶妻?不是心儀我,你祖母之前給你相看了好幾個女娘,馬上要下定時,你為什麽要将婚事攪黃?”

白明棠每說一句,身子就朝相裏明徵這裏傾一分,等到她話罷時,兩人的距離已經很近了。

日光透過窗紗漫進來,落在相裏明徵的書桌上,也落了白明棠一身。

相裏明徵一擡眼,就對上了白明棠信誓旦旦,而又靈動狡黠的雙眸。

他們二人從前見面總是跟鬥雞眼似的,這還是相裏明徵第一次與白明棠這般近。他先是一怔,但在看見那雙狡黠靈動的雙眸裏慢慢盈上笑意時,他又倏忽回過神,猛地站了起來。

“別往你自己臉上貼金,我不成婚與你無關。”相裏明徵語氣冷硬急促說話時,直接後退幾步與白明棠拉開距離,又沉聲朝外面喊,“滾進來。”

童茂當即就滾進來了:“公子您有何吩咐?”

“把梁溯叫來,給她好好看看腦子。”

這下白明棠也怒了:“對,你把梁大夫叫來,先給他看看腦子,再給他看看嘴。好好的一個人,卻總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讓梁大夫好好給他看一看。”

說完,白明棠怒氣沖沖的揚長而去了。

童茂都被吓傻了。他跟着相裏明徵這麽久了,上一次指着相裏明徵劈頭蓋臉罵的人是白明棠,他以為他此生見不到第二次了,沒想到今日竟然又見着了。

相裏明徵被氣的七竅生煙,怒而甩袖:“簡直是不可理喻!!!”他長這麽大,就沒見過比白明棠還專橫跋扈的女子!

一轉頭,見童茂還長大嘴巴站在原地,相裏明徵更氣了:“你還杵在這裏做什麽?是要當擺設不成?”

童茂忙不疊往外走,但走到門口時,他又聽相裏明徵怒不可遏道:“去把在白明棠面前嚼舌頭的人找出來,罰兩個月的月錢。告訴他們,以後誰敢再在白明棠面前胡言亂語,立刻趕出府去。”

白明棠自從進府之後就沒再出去過了,她能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定然是府裏有人管不住嘴。

吩咐完之後,相裏明徵倚在桌案上,氣的掐緊了眉心。

而白明棠這邊也沒好到哪兒去。她過去是想找相裏明徵打聽以前的事,可現在倒好,事情沒打聽到,反倒受了一肚子的窩囊氣。真是氣死她了!這世上怎麽能有相裏明徵這種一開口,就讓人想揍他的人呢?

很快梁溯就來了。白明棠一看見他,火氣頓時又上來了。相裏明徵竟然真的讓梁溯來給她看腦子!

“先別發火,我不是來給你看病的,我是來跟你一起罵相裏明徵的。”白明棠正欲發怒時,梁溯先一步表明了自己是與她同仇敵忾的立場。白明棠聽到這話,這才重新又神色憤然坐了回去。

梁溯見她被氣得不輕,便倒了盞茶遞過去:“喝盞菊花茶消消氣,同我說說,怎麽回事。”

白明棠在玉京人生地不熟的,如今還算相熟的只有梁溯了。如今梁溯既然問了,白明棠就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同他說了。

“你說,相裏明徵是不是很氣人!我只是想問問我們從前是怎麽回事,他不肯告訴我也就算了,一聽我說他心儀我,他那臉又黑又冷,就跟冬天的炭似的。心儀我很丢人嗎?!”

“不丢人不丢人。”梁溯立刻給白明棠順毛的同時,也附和着罵相裏明徵不識好歹。

等到白明棠的氣消了一些,梁溯才又同白明棠道:“相裏明徵對你态度惡劣,這是他的不對,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相裏明徵對你态度惡劣,其實是因為他在拈酸吃醋呢。”

“拈酸吃醋?”白明棠不明白。

“是的,相裏明徵那人向來心口不一,他從前心儀你的時候,不也是別別扭扭的不表露心意,只處處與你針鋒相對,試圖引起你的注意力麽?如今你們雖然有了孩子,但他那心口不一的毛病還是沒改掉,我猜應該是因為那天去客棧找你的人太多了,所以他一直在拈酸吃醋呢!”

“可這都過去半個月了呀。”白明棠不大信這個理由。相裏明徵将他們母子二人接進府已經快半個月了,這半個月裏,相裏明徵每日抽空都會過來看珩兒,但他從未表現過對那件事的在意。

“過去半個月怎麽了,我跟你說,相裏明徵這人可能記仇了呢!之前有人得罪他,他不動聲色忍了一年,最後如數報複回去了。”

“是因為這個原因麽?”白明棠還是有些懷疑。先前相裏明徵那模樣,她是真沒看出來他是在吃醋拈酸。

梁溯卻拍着胸膛保證:“不然還能是什麽原因?這全玉京誰不知道,相裏明徵心儀你,這幾年他不娶妻不納妾,甚至連花樓都不踏足,一直在為你守身如玉呢!”

白明棠:“……”

梁溯憑借着他那張舌燦蓮花的嘴,暫時将白明棠哄好了。出了浮玉苑,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頓時又換了副嘴臉,罵罵咧咧進了相裏明徵的院子。

甫一見到相裏明徵,梁溯就罵道:“相裏明徵,我真是看不懂你了。人家消失了六年,你就六年不娶妻不納妾,現在人家好不容易回來,你……”

“我六年不娶妻不納妾是因為我在為母守孝!”相裏明徵打斷梁溯的話,為自己正名的同時,又不滿看向梁溯,“還有我是讓人你過去給白明棠看腦子去了,怎麽你把她腦子看好了,你腦子又出問題了?”

“我們腦子都沒出問題,是你腦子出問題了。你少拿你那為母守孝的破借口來糊弄人,誰家為母守孝守六年?六年前,你別別扭扭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意也就算了,如今還打算釘嘴鐵舌呢?”

相裏明徵聽梁溯越說越離譜,便愈發覺得,今日讓梁溯過來,簡直是頭腦發昏的決定。相裏明徵不想聽他再胡言亂語,直接冷着臉吩咐:“童茂,将人請出去。”

“梁大夫,您請。”童茂進來道。

“別扒拉我,我會走!但在走之前,看在我們相識十年的份上,我最後再給你兩個忠告。第一,白明棠一個弱女子,獨自撫育一個孩子六載十分不易,你得對人家好一點。第二,白明棠那人向來離經叛道,從前她能如男子一般風流薄幸,如今就算有了孩子,她也未必肯就此相夫教子。你不珍惜她,自然是有人珍惜她,若你還是這副口是心非的樣子,以後就等着後悔吧你。”梁溯叭叭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先是白明棠,這會兒又是梁溯,相裏明徵的肺都要被氣炸了。

什麽叫白明棠一個弱女子,獨自撫育一個孩子六載十分不易。白明棠的不易是他造成的嗎?!怎麽現在他倒成他們争相讨伐的對象了?!

童茂将梁溯匆匆送走之後,又回來安撫相裏明徵:“二公子,您消消氣,他們一個是失憶了,一個是不知道內情,您別同他們一般見識。”

“滾!”

童茂識趣的滾了。結果一出來,就見映雪過來了。

“童茂,公子在麽?”

“在呢。”童茂忙迎上去,壓低聲音同映雪道,“但是映雪姐姐,這會兒公子心情不大好,若不是要緊事,我勸你最好容後再禀。若是要緊事,我這就進去替你傳話。”

童茂耷拉下眉眼。大不了,再被罵一頓吧。

映雪見狀,忙道:“不是什麽要緊事,容後再禀也成。”

将映雪送走之後,童茂坐在廊下曬太陽,時不時轉頭看向緊閉的房門。

也不怪他們公子這麽生氣。

明明白珩不是他們公子的孩子,但他們公子卻不得不認。明明他們公子和白明棠之間真的是互看不順眼的死敵,但現在因為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語,他們公子現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童茂往嘴裏塞了顆饴糖,無比同情:他們公子真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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