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曲明昙,起來!
第27章 第 26 章 曲明昙,起來!
曲明昙很快就得到了寧子骞轉危為安的消息, 她心裏還有些小失望。
但轉念再一想,寧子骞本來身體就不好,這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雖然人是救回來了,但身體肯定虛弱。那便意味着, 短時間他不可能再出來作妖了。
而過完年之後, 她就和白珩啓程回梧州, 到那時, 她就不信寧子骞能追到梧州去。這樣一想, 曲明昙就将寧子骞抛之腦後了。
而相裏明徵得知此事後, 卻沒曲明昙這般樂觀。
寧子骞是四皇子的表弟, 那天晚上他見過白珩, 原本為了永絕後患, 相裏明徵才對他起了殺心, 卻沒想到寧子骞命竟然這麽硬。忠勇侯府都将他的後事預備好了,但他卻硬生生扛了過來。
寧栩詢問:“公子, 可要屬下安排人再做一次?”
“暫時先別輕舉妄動。”相裏明徵面沉如水。
現在他還不确定寧子骞有沒有認出白珩, 若貿然再動手, 恐怕會打草驚蛇。相裏明徵吩咐:“讓人盯着寧子骞和四皇子的一舉一動。”必要時再采取措施。
寧栩應了,當即就去吩咐了。
甫一到臘月,玉京各處便熱鬧起來了。縱然寒風刺骨,但街上卻是人聲鼎沸, 賣年貨的和買年貨的人絡繹不絕。
曲明昙很喜歡熱鬧, 可自從上次遇險後,她便老老實實的窩在浮玉苑裏,再也沒出過門。每日她要麽逗白珩玩兒,要麽就拉着畫意和映雪她們幾個打葉子牌玩兒。
相裏明徵的院子與浮玉苑相鄰, 所以他每日回府時,總能聽到隔壁傳來的歡聲笑語。
自從他母親和兄長亡故後,這府裏已經許久都不曾這麽熱鬧過了。
初時,相裏明徵聽到這歡笑聲時,心裏十分不爽,他每日在官署累死累活,而曲明昙在府裏過的倒是逍遙快活。但那不爽也只是轉瞬即逝,畢竟曲明昙在府裏逍遙快活,可比她去外面玩兒省事多了。
而且慢慢的,相裏明徵也習慣了這些歡聲笑語。吵是有點吵,但卻給府上了添了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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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相裏明徵一如既往的晚歸。童茂提着燈籠在前引路,相裏明徵披着氅衣走在雪地裏,心裏裏還在想衙門的公事。
明月高懸,雪夜寂寂。
想着事情的相裏明徵腳正欲邁過院門時,不知怎麽的,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在前提燈的童茂聽到動靜,下意識轉頭,就見相裏明徵看向了浮玉苑的方向。
平日他回來時,浮玉苑總是歡聲笑語的好不熱鬧,但今夜卻格外安靜。相裏明徵在原地站了片刻,見童茂一臉茫然,便丢下一句,“你先回去”,然後調轉方向,往浮玉苑這邊過來了。
浮玉苑裏靜悄悄的,只有廊下的幾盞燈籠,在雪夜裏發出橘紅色的光芒。
院中積雪未褪,月光與雪色交織在一起,相裏明徵看見院中堆着一個憨态可掬的大雪人。只看一眼,他便知道這是曲明昙的傑作。
這段時間不能出門,曲明昙總能尋到各種樂子來為她解悶。
相裏明徵往院中走了幾步,見曲明昙的房中燈盞已熄,以為她已經歇下了。便轉身離開,只是剛走了兩步,他就嗅到空氣裏飄來了若有似無的酒香。
相裏明徵腳下一頓,目光在院中巡逡一圈,目光落在廊角的八角亭中。
亭中紅泥小火爐上酒壺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絲絲縷縷的酒香飄了過來。相裏明徵走近,這才發現,曲明昙裹着厚被子正趴在廊椅的一角,整個人昏昏欲睡。
“白明棠。”相裏明徵冷不丁的叫了一聲。
曲明昙被吓了一跳,倏忽回頭時,兩個湯婆子從棉被裏掉下來,咕嚕咕嚕滾到了相裏明徵腳下。
相裏明徵:“……”
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後,曲明昙拍了拍胸脯,沒好氣道:“你走路沒聲兒的啊,吓死我了!”
“這麽冷的天待在外面,你也不怕把你凍出個好歹來。”
“成日待在屋裏悶着,才會憋出好歹呢!”說着,曲明昙又指使相裏明徵,“你把那兩個湯婆子撿起來遞給我。”
相裏明徵面上雖有嫌棄之色,但卻還是彎下腰,将湯婆子撿起來遞給曲明昙。
曲明昙重新将湯婆子塞回棉被裏,提起酒壺倒了盞熱酒,推給相裏明徵:“來,喝杯熱酒去去寒。”
相裏明徵在另外一邊坐下,接過酒盅攥在掌心裏,酒盅上的熱意頓時便蔓延過來。他擡眸就見曲明昙裹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了個腦袋,此刻正捧着一盞熱酒小口小口啜着,她明媚的眉眼舒展開來,一臉十分惬意的模樣。
相裏明徵垂眸下意識也嘗了一口,但酒一入喉他頓時蹙眉。
太甜了。他不明白,果子酒而已,曲明昙怎麽喝的跟瓊漿玉露似的。
相裏明徵不再喝酒,只是雙手攏着酒盅,有一搭沒一搭同曲明昙說着話。
白天他周旋在同僚之間,說一句話前得想三句,沒一刻能松懈下來。這會兒雪夜清風酒香四溢,相裏明徵終于擁有了片刻的輕松。
曲明昙是個想到哪裏就能說到哪裏的人,她同相裏明徵天南地北的聊着,但後來聊着聊着就說到了他們兩人身上。
“對不住啊,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相裏明徵看過來。
曲明昙眸色已經有些迷離了,但語調卻沒亂:“我聽畫意說了,當年是我強了你。”
之前曲明昙一度以為,相裏明徵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從畫意那裏得知,當年她是被寧子骞設計後,才有了白珩時,曲明昙才明白,先前是她誤會相裏明徵了。
相裏明徵的額角猛地迸了迸,他不願同一個喝醉的人計較,只将酒盅放下,冷着臉道:“你喝醉了,我去找人扶你回去歇息。”說着,相裏明徵便站了起來,欲離開叫人,但他的腳還沒邁開,一只手卻拉住了她的袖子。
曲明昙直起身子,不滿道:“我還沒說完呢,你走什麽?”
“等你酒醒了再說。”相裏明徵不想同個喝醉的人掰扯,便想将自己的袖子抽出來,曲明昙自然不肯。兩人拉扯間,原本就沒坐穩的曲明昙身子猛地朝前撲去,相裏明徵條件反射性伸手。
但曲明昙卻一頭撞進了他懷裏。
相裏明徵:“……”
此刻相裏明徵站着,而曲明昙坐着。曲明昙這一撲,正好撞在了相裏明徵的腰腹上。
相裏明徵後退一步才穩住身形,他額角的青筋迸了迸,壓着怒氣:“白明棠,起來!”
曲明昙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再加上她此刻喝醉了,更無理智可言。聽到相裏明徵這幾乎命令的口味,曲明昙的反骨蹭的一下就上來了:“我不!”說着,她還伸出手,環住了相裏明徵的腰。
相裏明徵:“!!!”
“曲明昙,我再說一遍,起來!”
曲明昙不答,但圈在相裏明徵腰上的手卻倏忽收緊,相裏明徵被勒的呼吸都亂了。他也不再開口,直接去掰曲明昙的手,曲明昙自是不肯如他所願,兩人拉扯間,相裏明徵硬生生被曲明昙逼出了一身薄汗,但曲明昙卻仍像個扭股糖一般緊緊粘着他。
相裏明徵被氣的臉黑如鍋底,一轉頭,見童茂在院門口探頭探腦,他當即呵斥道:“鬼鬼祟祟做什麽!還不快去叫人!”
童茂是過來找相裏明徵的,但剛進院門,卻發現浮玉苑各間房中燈火都熄了,他正覺得奇怪時,冷不丁就聽到了相裏明徵的聲音。童茂循聲望去,看見亭中的場景時,差點被驚掉了下巴。
但對上自家公子要吃人的眼神,童茂倏忽回過神來,忙去找映雪和畫意她們了。
等兩個侍女提着燈籠過來時,就見曲明昙小臉紅撲撲的,正靠在相裏明徵身上睡的正香。而相裏明徵臉色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但手卻虛虛護着,防止曲明昙摔倒。
映雪和畫意沖相裏明徵行了一禮後,忙将曲明昙攙回去了。
相裏明徵陰沉着臉回了他的院子,第一件事就是讓水房備水,他要沐浴。
童茂忙不疊去吩咐了。
沐浴更衣過後,相裏明徵便囫囵睡了。
在相裏明徵年少慕艾的年紀時,相裏明徵成日忙着嬉戲游玩,後來到能議親的年紀,相裏府又遭逢變故,相裏明徵便立下了不為兄長報仇,便不成婚的誓言。是以此後哪怕有很多姑娘小姐對他青睐有加,他也都疏離客氣的将人回絕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壓抑太久的緣故,相裏明徵今夜竟然做了個荒唐的夢。
依舊是先前在亭中的場景,只是這一次不同的是,曲明昙跨坐在他身上,她一雙藕臂勾着他,鬓邊薄汗涔涔,眉眼似揉皺的春水搖曳着漣漪。
亭外白雪皚皚,亭內一室春色。
情到深處時,相裏明徵握着掌中的腰,低低喚了聲:“明昙。”
下一瞬,躺在床上的相裏明徵倏忽睜開眼。
他眉眼泛寒,但面上卻泛着薄紅,想到先前那個夢,相裏明徵當即便坐了起來。但下一瞬,他察覺到了異樣,垂眸向下看了一眼,相裏明徵頓時臉色鐵青。
“公子……”
童茂興沖沖從門外進來,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一聲厲喝:“滾出去!”
童茂瞬間滾了。
待到房門被重新阖上時,坐在床上的相裏明徵,只覺額角突突的疼。
他坐在床上,半是震驚半是茫然,緩了好一會兒,才平息好情緒,又沖外面道:“備水,要涼水。”
童茂應了一聲,吩咐底下人照做的同時,心裏覺得奇怪。他們公子是喜潔,可昨晚他不是剛沐浴過,怎麽早上又要沐浴?而且還要涼水。這個時節,用涼水身體如何能遭得住?
但想到先前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的遭遇,童茂再不敢多言了。
和相裏明徵不同,曲明昙一夜好眠,第二天更是睡到日曬三竿才起。
白珩今早才聽說曲明昙昨夜醉酒一事,是以早早就過來了。但見曲明昙還沒醒,他便坐在外間寫大字。等曲明昙梳洗過後,剛撩開簾子,就看見了正在認真看書的白珩。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曲明昙走過去,揉了揉白珩的發頂。
白珩對曲明昙蹂/躏他頭發的動作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在小本上寫:我睡醒了,您昨晚喝酒了?
“是呀,昨天晚上的月色可好了,煮酒賞月很是應景呢!”唯一讓她覺得不爽的是,她昨晚做夢夢見自己酒後靠在一棵樹上睡着了,但那棵樹又硬又幹不說,它還長了手,不停的在扒拉她。
白珩見曲明昙面色如常,并沒有什麽異樣,便知她昨晚真的只是一時興起,便也沒再多問什麽。
他們兩人一同用過飯後,相裏老夫人身邊的尤嬷嬷又過來了。
相裏老夫人十分疼愛白珩,如今天冷了,每次太陽好的時候,她就會叫白珩過去說說話。之前曲明昙都是讓白珩獨自去的,但自從上次她和白珩出門之後,相裏老夫人時不時也會叫她一道過去。
曲明昙滿頭霧水,但還是去了。
相裏老夫人同白珩說話,她就坐在旁邊曬曬太陽喝喝茶,偶爾插幾句話。
之前相裏老夫人确實不大喜歡曲明昙,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相裏老夫人發現,曲明昙這人倒沒外面傳的那般沒規矩,她在她面前雖然話不多,但說的話卻讓人很舒心,而且她将白珩教養的很好。
慢慢的,相裏老夫人對曲明昙的态度也在改變。底下仆從見狀,對曲明昙便愈發恭敬了。
而相裏明羽知道此事時頓時被氣了個半死。
先前曲明昙扇了他一巴掌那事,他到現在還記着呢!可後來相裏明徵警告過他,不許他動曲明昙。他雖然生氣,但卻不敢違逆相裏明徵的警告,只得憋屈的忍了下來,時不時在相裏老夫人那邊說曲明昙的壞話。
他兄長已經被曲明昙勾走了魂兒,他得将祖母拉攏過來。
可相裏明羽怎麽都沒想到,曲明昙這麽厲害,這才短短小半個月,她竟然就讓他祖母倒戈了。
相裏明羽的小厮見主子生氣,便在一旁勸:“三公子,您別生氣,那白明棠拉攏到了老夫人又能如何?小的聽說,最近這段時間,二公子已經不怎麽搭理她了。”
“當真?”相裏明羽立刻看向小厮。
小厮忙不疊點頭:“當真,小的是聽二公子院外伺候的阿桂說的。說是前天夜裏,二公子回來去了趟浮玉苑,不知道同白明棠說了什麽,反正自那天之後,二公子就再也沒去過浮玉苑了,後來聽說白明棠主動去找二公子,二公子都沒見她呢!估計白明棠是急了,才會轉頭來讨好老夫人呢!”
“若是這樣的話,那我可絕對不能讓她得逞。走,我們去見祖母。”相裏明羽當即便急匆匆去找相裏老夫人了。
而此時的相裏明徵并不知道,外面的謠傳竟然都到了這種地步。
自那晚之後,他确實是有意避開曲明昙。曲明昙也确實來找過他,而那天早上他洗過冷水浴後就染了風寒。
相裏明徵怕曲明昙看出端倪,便以他染了風寒怕傳染給珩兒為由,與他們二人保持了距離。曲明昙不疑有他,自那之後她無事絕不來找相裏明徵,若是有事也是讓映雪她們在中間代為傳話。
之後相裏明徵仍舊每日早出晚歸,但每次晚歸時,聽到浮玉苑中一如既往的歡聲笑語時,他心裏總是會生出異樣的感覺。但想到他們如今的處境,這抹異樣很快就又被相裏明徵強行壓了下來。
而就在相裏明徵心中別扭時,前去南诏找黃粱一夢解藥的梁溯,終于在過年的前一天,風塵仆仆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