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八章

劍身輕薄柔韌,不失內勁。

很适合尹蘿。

他記得兄長說過,尹蘿先天有虧,無法凝聚靈力。

尹蘿都被美色短暫地捕獲了心神。

她撲進他懷裏後,感覺到他身形往後退了退,疑心他是否要把自己摔下去,連忙抱緊了。

打招呼的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有點過了。

……是不是太親密了?

随即感到他忽然加重一瞬的力道——

第8章

攻略蕭玄舟可以說是直通最優選。

但且不說尹蘿不是個戀愛腦,就算是,被刀這麽多次也該清醒了——此路不通。

從那株流虹玉蘿就能看出來,蕭玄舟不好攻略。

明明三年後都對她沒什麽感情,卻能提前養育好這種耗時長、“一看就知道是送給尹蘿”的取向狙擊禮物。

咦?

莫非他就吃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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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蘿在心底默默給蕭玄舟貼上了“悶騷”标簽,見好就收,從他懷裏跳下去,只指尖在他小臂上搭了一下,一觸即走。

如雀鳥啄食留下的那點細微痕跡。

蕭負雪錯開視線,将掉落在地的短劍拾起。

表面功夫做得真是完美。

溫潤如玉的君子也可以深不可測。

這只能作為她solo自保時的備選之一。

今日蕭玄舟未着慣常穿的白衣,一襲山青色淡化了劍修鋒銳,愈顯疏朗清雅。

隔着院牆仰首望來,如一幅靜谧瑰麗的水墨畫。

“嗯。”

蕭負雪颔首。

雖然是重生加成啦。

他沒有試圖照顧過這樣易碎又不得不保護的存在,不止一次全身心地交付信賴,讓人連忽視她都做不到。

“身法靈巧,氣斂于海。”

蕭負雪道,“初次禦劍,尹二小姐做得已經很好。”

尹蘿有點驚訝。

禦劍的首要就是滌蕩體內濁氣,以靈氣馭身,與劍合一。

若非如此,當初與綏游謝家的那樁娃娃親也不會不了了之,姻親最終落到了蕭家這裏。

“尹二小姐。”

蕭負雪簡短問安,遞還短劍,“是用了丹藥?”

尹蘿點頭,伸手拿劍時袖口稍稍往下滑落一小截,腕邊那處紅痕便露了出來。

蕭負雪稍稍一滞。

尹蘿現在的身體無法禦劍,只是靠着尹家有錢、各類丹藥齊全,在丹藥填鴨式的“轟炸”下,獲得暫時的增益效果。

她以為蕭玄舟即便不問問自己為什麽要學禦劍了,也得說上一句“以靈丹短時間提升靈力是偏門手段”。

居然是誇贊。

尹蘿想想他于劍道上的成就,忍不住追問:

“真的嗎?”

方才接住她的時候,流雲在那處輕碰了一下。

他明明已經及時收勢了。

怎麽……也能傷到她。

蕭負雪無端感到一絲心浮氣躁。

尹蘿的脆弱令他無所适從。

有點藥味,很快又被淡淡的香氣掩蓋了。

尹蘿:好高級,好喜歡。

她正想站起來,傾碧又拿出一枚白玉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這是绮白玉,滋靈養氣,絕不會讓小姐手上留下半點痕跡。”

他提醒道,“上過藥之後再出門。”

尹蘿:“嗯?”

她低頭看了看,才在左手手腕側邊找到需要上藥的地方:“……”

完全沒感覺。

他是怎麽注意到的?

但誰會不喜歡被誇呢。

“上次的品茶之約未能實現。”

尹蘿高興地主動道,“不如今日前去?”

蕭負雪不着痕跡地再次看了眼那處紅痕,滴水不漏地道:“令兄言你尚在養病,酉時會有陣雨,還是待在家中更好。”

尹蘿不假思索地道:

這就是頂級劍修的實力嗎?

尹蘿只好去找婢女上藥。

傾碧被冷落了這些天,素養仍舊相當良好,其他婢女還在拿藥的路上,她就帶着全套裝備來找尹蘿了。

第一時間占據最佳位置。

先用溫熱的帕子替尹蘿淨了手,抹了層近乎透明的半膠質的東西,然後又抹了層白白的什麽。

“我喜歡下雨。出去的時候帶把傘就好了!”

她說完,看了看他的臉色,期盼又希冀地征詢:“好不好?”

“……”

蕭負雪沒話可說了。

“手腕。”

約會還要帶個人在旁邊,這誰不尴尬啊!

守二了然:“小姐想與蕭公子獨處?”

尹蘿忙不疊地點頭。

尹蘿:。

前幾天說的還是“陪伴”怎麽變“守候”了。

羞恥度直接爆表了喂。

“我和蕭公子一同出游。”

尹蘿道,“不會有事的。”

尹蘿:“……”

你們尹家,牛逼。

這麽一說,好像尹蘿被找回來的時候身上是帶着不少凍傷、劃傷之類的痕跡,現在一點都看不見了。

要說是誰的功勞,神隐家主和暴躁哥哥之間,她更傾向于後者。一邊厭惡嫌棄妹妹,一邊又這麽不遺餘力地替妹妹消除痕跡。

绮白玉這玩意兒看着就不便宜。

守二:“這與我跟随小姐并不沖突。”

這話好像有點耳熟?

尹蘿哽了一下,委婉地嘗試表達:

“但是你跟着我,我會覺得…

…不大好意思。”

——也說不定正是嫌棄她流落在外的過往,才這麽想消除。

尹蘿發散思維了一通,看見守二正在往手臂上綁暗器,道:“不必随我出行。”

上次帶了傾碧,是想着買了書讓傾碧先帶回尹家。

經過書閣的事,城中戒備加強;這次她還是全程跟着蕭玄舟出門,問題不大。

守二停下動作:“大公子命屬下守候小姐。”

自然是能的。

雖然他不是兄長那樣的劍修,但習劍為世家必修的基本課目,禦劍又可以作為控制靈力的标準,短距離內帶上尹蘿是沒問題的。

——長距離下,尹蘿會先受不住。

蕭玄舟這個人,對沒多少感情的未婚妻也能照顧到這份上,不知道該說是完美無缺的僞君子,還是習慣了處處妥帖。

蕭負雪颔首:“走吧。”

傾碧全程安安靜靜,這會兒卻出聲道:

“摘月樓路遠,當乘馬車前去。”

蕭負雪還記得她,那位表現奇怪的婢女。

也是,畢竟蕭公子上次救了小姐。

那等境況下的英雄救美,殺傷力非比尋常。

守二應了,決定還是不要告訴小姐:大公子派了一整支衛隊在暗中護衛。

尹蘿不準備帶婢女侍從出行,蕭負雪倒是比守二更為在意。

他去拿了傘,又問婢女們要了些以備不時之需的藥。

不同于上次。

她這次一言不發,但視線卻如影随形,方才給藥品時更是細致入微到好似在懷疑他能否做好的地步。

“不用馬車。”

尹蘿說着,拽了下他的袖子,宛如小心翼翼試探邊界的貓兒,“你——帶着人也能禦劍嗎?”

蕭負雪道:“能。”

尹蘿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冷不防他停下來,險些撞上。

蕭負雪用手背攔了一下,溫聲問:

“還有什麽?”

尹蘿想了想,搖頭。

……她自己都沒想到帶藥好嗎。

尹飛瀾身後領着一群人,步履匆匆,神情肅穆,如此嚴陣以待的樣子十分少見。

“兄長。”

尹蘿喊住他,“這是要去哪裏?”

這點可以說是标準的世家做法。

這次查完了衆人最近的行動後,尹飛瀾就将注意力全放在關嶺諸地的排查上了。

尹飛瀾對妹妹有區別于其他人的忍耐,但也明顯不是無下限寵溺的模式。

尹蘿很想讓他再深入研究一下有沒有可能家族系

統出現了什麽漏洞,但壓根不能拿“我怕死所以你把為數不多的人力物力用在家族內部大搜索上”

尹蘿便笑起來,輕快地道:“那就好啦。”

蕭負雪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問句潛藏的含義,腳步放緩。

尹蘿往前走了兩步,才注意到還牽着他的袖口,随即松了手。

散開的衣袖墜落。

蕭負雪的心口仿佛被這意象拂過,一瞬發緊。

作為正當理由。

蕭玄舟并非無的放矢的人,會說出這話難不成是比尹飛瀾先掌握了什麽?

若是,聽見這話為求謹慎也得再查查吧?

兩人說話間已到了前院。

正巧碰見同樣往外走的尹飛瀾。

他攥了攥流雲,狀似無意地道:“你身邊那名叫‘傾碧’的婢女,似乎對你頗為忠心。”

“是嗎。”

尹蘿并無所覺的樣子,“可能是因為我将她從寒冬街頭帶了回來,她心中感念,故而對我尤為上心吧。”

尹家對每個進入家中的人——哪怕是街上随手撿來的,都很認真地做過背調。

對家族內婢女侍從們的活動軌跡也會有所記錄。

挺銅牆鐵壁。

尹蘿瞧上了路邊攤小吃,分享給他。

他既不會嫌棄,更不勸誡,很平靜地跟着吃兩口,連評價都沒有。

-

關嶺在“東洲五大城”之列,鑒于前幾次的經歷,尹蘿只對去書閣和摘月樓的那段路比較熟悉。

“我們走另一條路去摘月樓吧。”

尹蘿提議道。

蕭負雪應道:“好。”

尹飛瀾聽見她的聲音,定了定心神才回首:“有些要事處理。——你和蕭公子打算出門?”

尹蘿:“是。”

尹飛瀾又問:“不帶婢女侍從?”

“有蕭公子在,不會出事的!”

尹蘿自信滿滿地道。

這類事上,他都是很好說話的。

給尹蘿一種很好攻略又很難攻略的矛盾感。

約會嘛,就得有個悠閑自在的态度。

尹蘿秉持着計劃方針,暫時放下了一切紛擾,全身心投入逛街,吃喝玩樂一條龍,致力于給蕭玄舟創造出增進感情的項目。

但蕭玄舟真的就——

尹飛瀾看了看她身側的蕭玄舟,略一颔首以作禮後便靜靜伫立,此時也沒露出任何不快的神色,他便不再多說什麽。

“玩得開心些。”

尹飛瀾頓了頓,道,“去些熱鬧繁華的地方,東門今日戒嚴,不要去了。”

尹蘿乖覺地點頭。

尹飛瀾又領着這群人匆匆離去,行走間袖袍翻飛,看得出全身上下都寫了個“急”字。

對面不甘示弱。

蕭負雪道:“繼續。”

尹蘿全身心都沉浸在“如玉君子也會賭博這合理嗎”的沖擊裏,言聽計從地跟着加。

他絕對是假人。

說不定他那會兒突然抱緊她純粹就是不适應,壓根不是走這種純情路線的!

尹蘿放飛地走進了一家賭坊。

她沒有相關經驗,就是圖個新鮮過來玩玩,從賭大小一路輸到叫點,算了算大概這把結束就收手。

她将篩盅放在桌面上。

尹蘿要是追問,他基本是統一回答:

“尚可。”

……完全沒有傳說中富家公子吃到民間小吃露出打開新世界大門的反應。

不管尹蘿在途中看中了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都會第一時間付錢。

有幾次尹蘿其實只是想給他看看某些醜怪得離奇的東西,他面不改色地看過,偶爾颔首給尹蘿一點回應,然後随手結賬。

蕭負雪伸出兩指按住她的小臂,忽然抓着她的手腕,帶着篩盅往旁邊平挪了一小段距離。

對面叫三個六。

“加。”

蕭負雪低聲對她道。

尹蘿懵懵地跟着加點。

尹蘿:“……”

浪漫細胞到你身上都是活活怄死的。

在暖融日光下和未婚妻一起邊逛街邊分享小玩意兒,互相說點吐槽的悄悄話,然後心照不宣的笑一笑。

這事……就這麽困難嗎?!

假人。

尹蘿:“可你最後怎麽又出手了?”

蕭負雪将她手上握着的木牌拿出來,放在門口的托盤上,簡短道:“那時見你神色恹恹。”

有嗎?

這一番贏下來,比尹蘿前面所有輸的加起來還要多。

大賭坊都有專門的結陣,修士無法用靈力在其中作弊——不到能限制修士修為近無的程度,只是一用了,就會有靈力波動的警示。

方才全程,陣法毫無動靜。

“你會出千?”

尹蘿只想到這個可能。

場面逐漸焦灼。

周圍聚攏了不少人過來,桌面上的砝碼越堆越多。

蕭負雪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食指輕敲了下她的腕骨,淡然篤定地道:

“開他。”

四周喧鬧,人聲鼎沸。

“一點技巧。”

蕭負雪道,“他們才是在對你出千。”

尹蘿仰首看他:“那你怎麽不提醒我。”

蕭負雪微愣:“你似乎玩得頗為高興。”

尹蘿:“……”

他不得不垂首靠近她的耳畔,好讓她聽清這兩個字。帶出的些微熱流如絲線纏繞,瞬間流竄至脊背,直沖腑髒,四肢百骸都有片刻的失靈。

她的指尖顫了顫,自面上的鎮定卻全然看不出來。

蕭負雪看她一眼,以為她害怕,索性帶着她的手,一同掀開了篩盅。

點數正好。

通殺。

自己再給佩劍買條更好看的。

從這裏去摘月樓最近的路是走永安街。

永安街臨東門,但還不到貼臉東門的地步。

兄長是知道的,從那天對關嶺城內的熟悉程度可見,但他應該不會在尹家人面前表露出來。

尹蘿:“……我也不知道。”

蕭負雪略微詫異後便接受了這件事,半點大家公子的架子都沒有,去街邊買了串飾品,順勢問路。

尹蘿:“……”

好靠譜的成年人。

她那會兒是在盤算接下來往哪兒嗨吧。

走出賭坊大門。

光線差異,尹蘿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蕭負雪伸手,替她擋下照射的日光,看了看天際,道:

“此刻再不前往摘月樓,天黑前便趕不回去了。”

等他走回來,還把買的那串飾品送給了尹蘿。

态度自然到好像這東西根本不是他買來送給她,而是本來就該是她的,他只是順便拿着而已。

尹蘿猝不及防被這種細節連環擊中,理智地回想了上次大婚當夜她是怎麽孤獨死亡的,成功平靜了下來。

“多謝蕭公子。”

她決定待會兒把那條編織精巧的劍穗送給他。

尹蘿對着他懸在自己額前上方的掌心發愣,聞言慢了半拍才答道:“那現在就去吧。”

畢竟是他最初約人的地方,他都陪她玩了,她當然也得去。

尹蘿想問問他這“技巧”是怎麽學的,見他點了頭卻不動,心中隐約升起不好的預感:“你知道從這條路去摘月樓怎麽走嗎?”

蕭負雪很誠實地道:“不知。”

他對關嶺壓根不熟悉。

蕭負雪被分到那只小豬,胖乎乎的,臉上還挂着憨笑。

他沒表現出異樣,但确實看了好一會兒,不置可否。

尹蘿咬着糖畫憋笑。

許是因為尹蘿說這話的姿态有種俏皮的意味,蕭負雪卻并不覺得冒犯。

“尹二小姐雅量。”

蕭負雪從容以對。

尹蘿拿出劍穗遞給他:

“那——你拿了我的東西,我之前任性的事,你也要忘掉。”

戒嚴應當不至于波及到這條街。

走到半途,蕭負雪還在家看上去就很貴的鋪子裏給她買了頂帷帽,以免她待會兒累了見風,寒氣侵體。

尹蘿:“……”

不想顯得自己很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但您這未免也太周全了吧!

蕭負雪不由得怔在原地。

“……”

他看了看那枚纏着寶石的紅色劍穗,眼睫輕顫,“尹二小姐率真直爽,并無任性之處。”

你是懂睜眼說瞎話的。

尹蘿樂得粉飾太平,買了兩串糖畫。

想想家裏的流虹玉蘿。

想想這是他對沒感情的對象也能做出來的事。

“你送來的流虹玉蘿我也看見了,很漂亮。”

尹蘿接過帷帽戴上,理直氣壯地道,“上次在書閣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這話嚴苛來論,是可以稱得上失禮的。

尹家護衛開道,暗紅色輿車後,是一輛四架的白色馬車。

馬車四角綴着金制的鈴铛,車身雕有暗紋,其外并無多餘裝飾,自有莊重凝肅的美感。

車廂內對坐着兩人。

又是這樣的回答。

尹蘿不放過他:

“可是我覺得挺甜的。”

蕭負雪垂下眼,幾乎無可奈何:

“……是很甜。”

戴着帷帽吃東西多少有些不方便,這段路又逐漸開始擁擠,蕭負雪便走在前側方為她開道。

尹蘿忍不住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蕭負雪無聲地側首看她。

“甜嗎?”

尹蘿笑眯眯地問。

尹蘿滿意了。

周遭人潮往兩側退開,尹蘿将放開手,後背便被撞了一下。蕭負雪攔腰将她拉近,手臂護住肩背,手掌則虛虛扣在她的腦後。

帷帽跌落,輕紗撫面。

尹蘿“呀”了一聲,伸手去抓帷帽。

-

“什……”

蕭負雪反應過來了,眼睛輕眨了兩下,在尹蘿的注視下嘗

了口糖畫,

氣息沉着得緩慢,

他聲色不動地矜持道,“還好。”

放置在側的琴身散出瑩潤白光,此刻驟然一聲铮鳴,銳利不亞于劍鋒,激起勁風如刃。

裴懷慎立即以扇面做擋。

“啧。”

一擊不成,竟還有一擊。

裴懷慎扇面翻飛如花:“這般開不起玩笑!”

着鶴羽大氅的那位以扇挑簾,掃過窗外景象。

冷不防笑了聲,滿是興味。

對着窗戶的那位玄衣公子亦擡首望去。

——這一幕正躍入兩人眼中。

“蕭玄舟?”

謝驚塵冷冷擡眼:

“慎言。”!

裴懷慎認出了流雲劍,若有所思地道,“那他懷裏的,便是尹飛瀾的妹妹?”

玄衣公子并不言語。

“啊——”

裴懷慎放下簾子,手腕回轉,折扇開阖出清利聲響,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長道,“或者應該說,是你謝驚塵、謝大公子‘曾經’退過親的未婚妻,尹蘿。”

謝驚塵早已失了興趣,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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