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三章
睡前最後見的明明是守二,奈何謝驚塵的手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
驚惶之下,半夢半醒間感覺回到了家、潛意識又分明知道回不去的惆悵都消散了。
尹蘿順了順氣,問:
傾碧于是連挪動脖頸的動作都止住了。
尹蘿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截白皙的肌膚——
什麽東……我去!!
意識到她躺在一個人的懷裏,尹蘿當場彈射起飛,連滾帶爬地往床下跑。
守二險些都沒兜住她。
第13章
尹蘿半夢半醒間,感覺懷裏抱着個什麽。
很像是以前在家睡覺的抱枕。
她使勁往懷裏扒拉了幾下,開始瘋狂蹭蹭模式。
過來看看小姐情況的守二:“……”
“小姐。”
傾碧喚了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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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蘿驚魂未定地回首,看清傾碧的臉後如釋重負:
好險。
差點以為把謝驚塵睡了。
傾碧:“……”
守二的眼神裏充滿了“早知道小姐睡醒是這個樣子昨天我怎麽也不可能把位置讓給你”的微妙嫉妒,左右為難該從哪個角度把傾碧解救出來。
傾碧被蹭得腦袋微微後仰,視線還落在尹蘿臉上,發覺她邊蹭邊委屈起來了。
眉心緊皺,眼角向下耷拉,嘴唇扁出一個欲哭的弧度。
好好地睡着覺也能夢中難過,如此嬌氣。
中規中矩的措辭,說是讓他到家了報平安,還真就是這個內容。
末尾處提及後日會來,倒是還問了一句,她喜歡什麽。
尹蘿想了一陣。
良心開始痛了。
尹蘿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洗漱完畢,侍從帶着傳信鳥過來。
“小姐,是蕭公子的信。”
尹蘿眼睛一亮。
“你怎麽在這裏?”
話音剛落,身側的守二就把她抱起來了。
尹蘿:“!?”
“小姐昨晚說不敢一個人睡,非要抱着點什麽才安心。”
守二将她放到榻邊,替她穿上鞋子。
昨晚兵荒馬亂地沒顧上這茬,還以為蕭玄舟忘記了。
這是尹蘿第一次以非游戲視角接到傳信,上次她就注意到信件中的字體是本人手寫,而非玩游戲時的千篇一律。
蕭玄舟的字不似預想的那麽端正,筆觸鋒銳遒勁,不至疏狂卻意蘊灑脫。
想想他劍修的身份,又合理了。
信并不長。
尹蘿:……可我不是抱着你睡的嗎?
尹蘿瞥到傾碧默不作聲地下了床,整體動作有點不協調,右半邊身子跟不上正常的速度,明顯是被壓了一晚上麻了。
一瘸一拐地,硬是沒發出半點動靜。
還小心地把床邊那點褶皺撫平了。
糟糕。
“我去看看他。”
守二頓時放下手邊一切跟上。
速度之快,态度之積極。
謝驚塵突然送這個東西給她幹嘛?
看她昨天受驚辛苦,聊表一下人道主義?
借此機會緩和與尹家的關系?
不管怎麽說,收到禮物就是好事。
她的境況交友總好過結仇。
“小姐若要回信,
可令屬下代傳。”
侍從道。
“暫時不必。”
尹蘿說着,
尹蘿思索着該怎麽回禮,忽地看向守二:“他怎麽樣了?”
姬令羽不曾吐露名字,衆人稱呼他一般都是“那個半妖”。
尹蘿直覺他似乎很讨厭自己半妖的身份。
守二道:“仍在東廂住着,大公子多派了些人手看管。”
尹蘿起身往外走:
瞄到桌上多了個瓷瓶,“這是什麽?”
守二道:“太清還丹,是謝公子那邊送來的。”
謝家來了一整支車隊的人馬,昨日謝驚塵瞧着獨來獨往,不過是他不喜人跟從随侍。
尹蘿驚訝地拿起來端詳。
太清還丹可是好東西,受重傷時能拿來吊命續氣,便是平日當作補品吃了也不會因大補而上火。
護衛:“醫師日日都來,說是已經在好轉了。”
那就是還沒好全了。
尹蘿心裏有了底,又問姬令羽最近的狀态、表現怎麽樣。
她便又不說話了。
東廂不是間屋子,而是統稱。
姬令羽住在其中最大的一間,屋外站着幾名護衛,看見她來了整齊劃一地行禮。
“二小姐!”
尹蘿沒來過這裏。
尹蘿忍不住多打量她兩眼。
難不成尹飛瀾給她漲工資了?
“小姐在看什麽?”
尹蘿問:“你今日新換了根發帶?”
守二摸了摸馬尾,有些拘謹:
血誓締結後,姬令羽這邊沒什麽可擔憂的,她就再也沒關注過他的狀況。
尹蘿并不急着進去,同護衛交談着:
“他的傷處理了嗎?”
護衛:“大公子已經命人處理過了。”
“之前的傷呢?恢複得怎麽樣?”
“昨夜探查時不慎被勾破了發帶,才換了這一根。”
“很好看。”
尹蘿不假思索地道。
守二倏忽抿緊唇,過了會兒,壓着語氣道:“多謝小姐誇獎。”
尹蘿朝她笑了笑。
瞧着和上次沒多大區別。
不如說脖頸上纏着的紗布看上去更凄慘了些。
容貌詭麗,瞳色純粹,耳朵還是充血的。
夠不到。
護衛們将姬令羽扶起來,尹蘿就近挑了個凳子坐下。
守二亦步亦趨地跟着她。
“你先出去吧。”
尹蘿道。
護衛還未說完。
屋內傳來幾聲連續的響動。
是什麽東西砸落在地。
護衛對視一眼,警覺地開了門先沖進去。
尹蘿跟在後面探頭探腦。
守二條件反射地遵從命令,腳步又停了停。
尹蘿安撫地阖眼颔首。
血誓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可傷害對方”的範圍廣到心神動念的地步,哪怕不是由本人親自動手,但參與其中、有這樣的想法,都會受到反噬。
所以尹蘿才敢這麽輕裝上陣,等着時間到了就把人放走。
她默不作聲地觀察姬令羽。
地上散落着茶壺和碎了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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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被碎瓷片淺淺劃了一道。
看來是想喝水。
當她無法虐打他,就迅速對他失去了興趣。
只是為了讓尹飛瀾不要帶走他,她能找的理由有千萬。
她在衆人面前說愛他。
怪不得他能飛奔救人,卻連個茶壺碎片都躲不開。
斷骨後又二次傷害,非同小可啊。
尹蘿短暫思量,還是走上前去。
一碼歸一碼。
終究他救了她。
……嗯?
發情期還在持續嗎?
尹蘿迅速回憶,發現她沒了解過狐貍的發情期長短,罔論還是半妖這種特殊情況。
“你昨晚為什麽會出現在花園?”
她率先打破沉默。
尹蘿沒有随意挪動他的手,用帕子一點點清理了血跡,再簡單上藥。
姬令羽就這麽看着她。
屈膝蹲在自己身前,輕輕地搭着他的手,面對莫大難題似的專注望着他的傷口。
這就是人嗎?
喜歡一個人,卻要鞭打、虐待。
姬令羽靠着床柱,只垂眼看着自己手背的傷口,毫無反應。
像一尊漂亮的雕像。
美則美矣,了無生氣。
尹蘿注意到這是他斷骨的那只手,昨晚抱着她的時候雙手還都是墊在下面的,那個重量、距離、沖擊力……
嘶——
從開局到現在,姬令羽就沒吐出過一個字。
尹蘿瞄到他的尾巴在輕微搖晃,忽然道:“你的發情期結束了麽?”
“……”
她無法解釋什麽叫做“在正常世界和平年代生活久了的人對斷手斷
()腳看上去也是個人的同胞所做出的同情舉措”
。
頭頂上方的視線有如實質。
“血誓既成,可它到底是如何不完整。”
姬令羽想不出她有任何理由要撒這樣沒有道理的謊。
而她又為什麽非他不可?
他見過別人訓不聽話的狗。
故意冷落,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狗就會逐漸馴服。
尹蘿上完藥,見姬令羽的指尖似疼極了輕微抽動,順嘴吹了一下。
尹蘿強裝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切入正題,“你能感知到我的方位,是麽?”
“……”
“有保護我的本能?”
“……”
倔骨頭啊。
“……”
“……”
空氣安靜得仿佛有人在這裏做真空打包流水線。
感覺狐貍精和我都尬住了.jpg
尹蘿沒好意思擡頭。
姬令羽呼吸急促,與死物無異的臉上浮現出別樣的表情,像是渴極了而不得解的旅者,焦灼難耐地盯着唯一的水源。
他渾身卻是僵硬的,除去握着她的手還能感受到餘溫。
而這只手也随着她的動作起伏,毫無威懾力。
尹蘿伸出手。
姬令羽握住她的手腕,試圖限制她的動作。
尹蘿仍然沿着軌跡往上,觸碰到他的耳朵。
姬令羽收緊手指,已經能感覺到輕微的疼痛感。
一場無聲而旖旎的博弈。
尾巴停住了。
“你願意配合我,我就會幫助你。”
尹蘿試探着,聲音放輕,“發情很難熬吧。”
說完尹蘿就覺得這幻視某種奇怪的play,被自己囧到了。
姬令羽凝望着她,開口道:
兩人都能從對方的瞳孔中看見自己倒映的模樣。
尹蘿倏然攥住了近在咫尺的耳朵尖。
姬令羽的氣息沉重一瞬。
“你終于肯說話了。”
尹蘿微微笑起來,揉搓着指間的毛茸軟物,“第一句就是在叫我的名字,我很高興。”
“尹蘿。”
太久沒說話的緣故,他的嗓音有明顯的滞澀嘶啞。
和三年後那種溫柔得極具欺騙性的語調不同,此刻他的話語無甚起伏,如同設定好的機械,乍聽起來還有些怪異。
尹蘿不過剎那分神,就被他帶倒在床榻間。
他自上而下地俯視她,一動不動,幽深碧綠的眸底赤色隐現,令人毛骨悚然。
姬令羽緊緊地擁着她,驀地側首叼住她按在唇邊的手指,并不答話。
尹蘿也不惱。
靜靜地重複動作。
姬令羽克制着自己不要湊上去。
這像什麽?
看見骨頭的狗?
尹蘿輕輕按住他的唇角:
“不可以咬傷我。”
“如果不是因為血誓——”
尹蘿呢喃道,“你冒險去救我,難道不正是為了讓我來找你麽?”
她掙脫他的手,順着後頸一路撫至脊背。
姬令羽猛地喘了一聲,支撐不住了,重重栽倒在她身上。
尹蘿被砸得悶哼。
連交換條件都沒有,
理所當然的語氣。
可也不是在命令。
尹蘿一下下撫着他的背脊,
像是在順毛,語調柔軟如呓語:“你叫什麽名字?”
姬令羽伏在她頸窩快速地喘息着,難以自持地嗅聞她身上的氣息,鼻端分明充盈着她的氣味、完整地擁她在懷,體內躁動奔騰的血液卻得不到片刻安慰。
什麽保護的本能。
那是發情的妖獸在鎖定獵物。
不容許他物侵染。
隔着紗布,能聞到她頸間傷口傳來的淺淡血腥氣。
守二被自己的想法驚悚到了。
“守二。”
尹蘿道,“待會兒再叫醫師來一趟。”
冒然和姬令羽交好不可取,她也沒打算将關系扭轉成生死之交,但在期限內獲得一個能遵從血誓保護她性命的人,沒道理不籠絡過來。
守二平素接觸的風月之事不多,但也是個正常的成年女性,焦急情緒褪去後,後知後覺地領會了什麽。
然後她就卡殼了。
傻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說點什麽。
蕭家公子挺好的?
被叼住的指間沒有被咬破。
“下次告訴我吧。”
她低聲道。
-
“小姐!”
跟着半妖沒前途,子嗣艱難還不知道生出來的會是個什麽?
大公子絕對不會答應的小姐您醒醒!
想想昨夜半妖飛身相救。
小姐現在又帶着傷來看望。
……莫不是,傳說中的真愛吧!
房門一開,守二立即從樹上跳下來迎接。
看見尹蘿的頭發有點散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那只半妖對您做了什麽?!”
“沒什麽。”
尹蘿在她跟前轉了一圈,“我好好的呢,沒受傷。”
多個備選力量,就少點死亡風險。
花園已經被圍起來。
尹蘿遠遠地看見謝驚塵站在池水邊,決定過去道聲謝。
也不否認是想順便蹭一句洗滌耳朵的天籁啦qaq
計如微的書她都翻完了,沒找到什麽能鑽空子學習的經驗。
部分記載還和他本人講給她聽的不一樣。
就那本《計如微生平》,寫的跟臆想出來的沒什麽區別,其中居然說計如微有個深愛逾命的女子。
她攻略他那麽久,壓根沒有這個女子存在。
——他可是
姬令羽這死變态就跟瘋了一樣,不管是再次傷了斷手還是方才不顧一切地撲倒她,完全不考慮自己未愈合的傷。
守二:“是。”
尹蘿想了想:“拿些解悶的玩意兒過來——把我房裏那本《夜月》也給他。”
邏輯死愛情故事實在看不了一點。
當人情送給姬令羽好了。
對着各類天材異寶禮物都分文不加好感度的寡王啊!
尹蘿快速捋了一遍目前能握住的線,
決定待會兒抱着渺茫希望再問一遍尹蘿不能修煉的原因,
回去就列出她為數不多知道的通關路線,不放過任何一絲有利項。
和蕭玄舟結婚這事看着簡單,但ptsd太大了,當下順利都讓她不敢掉以輕心。
先試探試探他對好意的态度。
守二:“……是。”
完了耶。
蕭公子居然能輸給半妖。
尹蘿想着日後的打算,沒注意守二臉上的八卦之光。
同半妖厮混,又來對他曲意巧笑。
“我是來向謝公子道謝的。”
尹蘿道,“太清還丹珍貴難得,多謝公子好意。”
“尹二小姐有何事?”
哇。
這麽恪守禮儀,不愧是謝家人。
怪道一些倡導修士應當解放天性、摒棄過往禮教規矩的人,要說謝家是“老古板”。
尹蘿聞到空氣中浮動着的獨特冷香。
姬令羽的喘息聲猶在耳畔,她都快被洗腦了。
“謝公子!”
尹蘿高高興興地喚他,在他看過來時揚起手小幅度地揮了揮。
謝驚塵矜持地颔首還禮。
卻不想尹蘿朝他跑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名護衛,在讓她當心。
說是香并不準确,很特別的味道,絲絲縷縷的幽微一點,若有似無。
類似雪天或是清晨朝露,糅合了清雅的草木。
尹蘿被擾了心神,沒能及時回答,便看了他一眼。
謝驚塵眼底生寒。
他不知道尹蘿為何要這般時刻注視着自己。
尹蘿滿面笑容地來到他眼前。
弗一站定,謝驚塵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妖氣。
只有近身糾纏,才有這樣渾身濃烈的妖氣。
她才從那半妖的屋子裏出來,就這般惺惺作态地來找他。
謝驚塵偏移視線,半側過身:
——她帶着滿身的妖氣,卻撲到他懷裏來。!
謝驚塵不想繼續這場無謂的交談,簡略地“嗯”了聲,不再做回應。
尹蘿很想說句打擾了然後搖着花手一飛沖天立馬移居到外太空。
她草草禮過,擡步便走,腳下卻一絆——
蒼天啊,就這麽恨我嗎!
刀我這麽多次還來尴尬大禮包,嫌我死得不夠徹底是不是!
謝驚塵蹙眉,冷冰冰地道:“太清還丹乃是裴二所贈,我只做轉交。”
尹蘿愣住了,看向身後的守二。
守二恍然,上前小聲禀告:
“謝家仆從送東西來時屬下并不在場,聽着說是謝公子派人來的……是屬下失職!請小姐責罰!”
“……”
這麽短的時間和距離,根本不足以她力挽狂瀾、遏制住自己身形不穩的趨勢。
她一頭栽進那股冷香裏。
謝驚塵見她身形歪斜,便知這拙劣的手段。
她的護衛緊随其後要抓住她。
他卻不知所以地沒有躲開,向前一步,接住了她。
烏龍了。
但裴懷慎為什麽要送東西給她?
疑問掠過腦海,尹蘿調整面部表情,開始打圓場:
“我與裴公子并無交情,未曾想到他會相贈,日後定好好感謝。勞煩謝公子費心轉交了。”
她與裴懷慎沒有交情……與他能算作是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