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主賜“寧馨”
第21章 二十、主賜“寧馨”
老徐很快被送到軍營醫務處檢查。
幸虧子彈只是擦着肩膀掠過,擦破灼燒了一些皮,消炎包紮完畢便無大礙了。
他惦念馮督軍的安危,包紮完了就想走,但被軍醫勸阻,說最好再觀察一下,等二次換藥後沒有發燒,才可離去。
只好先留下歇息。
毓華替他打來熱水,計算時間服藥。
而常歡也不離她左右,幫她做一些簡單的活計。
老徐躺在床上看着兩人忙碌,一臉的欣慰和感激:“毓華,你和常歡不要再忙了,我無大礙。”
常歡瞅了他一眼,而毓華在把一杯溫水送到他手裏後,淡淡道:“以後,你還是要多愛惜自己身子。”
“我知道。只不過事發突然,我沒想那麽多。大概這是軍人的天職吧。”
毓華微微一頓:“你也不用向我解釋那麽多,畢竟你有你自己的安排……反正我們一天是夫妻,我都會照顧你的。”
老徐望着毓華,眼神瑩然,喃喃嘆息道:“毓華,你這樣說……唉,我多希望我們是真的……”
說着他微微激動起來,竟伸手一把握住毓華的手腕。
毓華一愣看向他,但老徐神色如常。
毓華皺了皺眉,剛想說什麽,就聽病房門外響起一陣雜沓利落的腳步,馮督軍帶人來看望老徐了。
而老徐也若無其事地放開了毓華的手腕。
“致泰,身子如何了?讓弟妹擔心了。”說着便迎上前來和毓華握手,又順手撸了撸常歡的寸頭。
“勞督軍挂懷,是卑職的不是。”老徐在床上半欠身回道。
“快別多禮,好好歇着。”馮督軍忙走上前,摁住老徐讓他躺下,又揮揮手,示意身後副官拿來水果并幾盒山藥紅棗膏,命手下直接開車送到老徐家裏。
毓華見二人似有要事商談,便帶着常歡走出門外。
“害督軍費心了。”老徐顯得十分愧疚的樣子,自慚未盡職排查奸細,導致督軍受驚,順勢問起教堂刺殺案後續。
“這事不怨你們,是此人心機太深。”
馮督軍告知老徐此人名叫郝彥,不打自招,原是前任督軍手下那位得力幹将的左膀右臂。得悉上司被襲殺後,郝彥潛伏下來,做了周詳計劃,混入教堂假扮教士,要刺殺馮督軍為舊主報仇。
“那督軍打算如何處置他?”
馮督軍冷笑一聲:“既然如此忠義,不如就成全了他。”
老徐想了想道:“督軍,請手下留情。”
馮督軍眉眼一豎:“這等亂臣賊子,不殺還等着給後人做樣不成?”
“是要給後人做樣。但不是他的樣,而是督軍的樣。”
老徐認為他們甫來西北,殺賊擒王,看似奪下了軍中大權,實則根基尚未全穩。
不知有多少舊勢力潛伏,雖然未必各個似郝彥般極端,但大都處于觀望态勢,要看你馮督軍到底是個怎樣人物,再定去留。
而這些人并非無用之輩,若是誅鋤異己全部趕走,又如何壯大我軍勢力?
督軍要給他們的,就是一顆定心丸。
不殺郝彥,反放他一條生路,并整改陋習,重振軍風,治理當地。這是做給西北軍看,我們的決心和志氣。
歡迎有志之士留在西北,共建西北,加入混成旅。
馮督軍沉吟良久,驀地握住老徐的手重重搖撼了一下:“致泰,你不愧是我的諸葛,而今日你奮勇護我,更似關張。得你何幸……只是…”
說到最後馮督軍微微壓低了嗓子,轉頭往窗口看去。
見窗外毓華正指着天空的雲讓常歡辨樣,不知說到什麽有趣的,兩人一齊笑起來。
毓華又用絹帕替常歡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常歡也給毓華卷了卷袖口。
兩女再次相視一笑,如春晖拂臨。
馮督軍似有感慨:“這才是你的良配。”
老徐眼中似也泛出一點瑩瑩的光,一臉愧疚地低頭對馮督軍道:“是卑職的錯,千不該萬不該讓督軍操心卑職的家事。”
“從明日起,回到你原來的位置吧。”馮督軍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說,“這後宅失火的事,萬萬不可發生第二次了。”
“是。謝督軍寬宥提攜。”老徐感激涕零,“督軍,還有一個事也要請您的示下。”
馮督軍看向老徐,但見老徐一臉的大愛無疆,望着窗外的常歡,緩緩開腔:
“督軍,我想收常歡為我養女。我想是主聽到了我的召喚,賜我寧馨兒,滿室增輝。日後,我定會攜女為主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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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複檢後無恙,當天下午就和毓華常歡一起回家。
路上,毓華始終一言不發,一到家裏,就把常歡趕上三樓。
“我和你姊夫有要事商談,你在上面好好學習,沒事別下來。”
常歡點點頭,乖乖聽話上了樓。
卧室裏就只剩下老徐和毓華,毓華扶着老徐靠在床上後,一臉冷若冰霜。
“你這麽做什麽意思?”
老徐拿起床頭櫃上的茶杯,順帶把藥吞服後,方才緩緩開腔:“這件事不至于這麽大反應吧?”
“你既然一心求後,那就去找旁人同你生孩子。常歡是我妹妹,你硬将她收為養女到底圖什麽?”
“自然是圖家宅安好,妻賢子孝。”老徐不疾不徐道。
毓華冷冷一笑:“是麽,我看你是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
“我的前途穩了,才更能給你們一個安穩,有何不妥。何況這也沒違逆你我的契約吧?”
“你既提到契約,那便同你說這契約。五年為期,屆時你我離散,常歡這‘養女’你打算如何安頓她?”
“該怎麽安頓就怎麽安頓。即便我與她只有五年緣分,她是我老徐的義女,日後去深造也好,去社會做事,或是嫁人也好,都不會有人敢小瞧了她。”老徐說着嘆了口氣,“五年尚遠,你這麽迫不及待就要同我談分別的事了嗎?”
老徐臉色流露一絲哀傷,毓華琢磨着他的神情,卻聽他又道:“給常歡一個名分,我才能給她更多東西,也給你更多。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
我會像一個真正的父親那樣對她好的。
毓華沉默良久,道:“望你言出必行,而不是只把她當成你往上爬的一塊踏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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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徐說完,毓華又來到閣樓,常歡打着呵欠開的門。
“在幹嘛呢?”
常歡伸手指了指書桌,桌上攤着一本西文版的《聖經》。
毓華不禁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她:“你倒也不必在我面前非那麽用功,該休息的時候還是好好休息。”
“我是真在看書呢,姊姊怎麽不信?”常歡叫屈道,“這書,還是我從姊夫……不對,現在是不是該改口叫義父了?還是我問義父借的呢。”
常歡表示學校安排了下個學期開始要正經講誦原文版的《聖經》,她怕自己跟不上進度,所以才提前預習起來。
毓華聽她這麽說,嘆了口氣,摸摸她額頭,聲音柔緩下來:“白天在教堂被吓壞了吧?我看今天不必學了,身體要緊,早點休息吧。”
常歡瞅着毓華,看她一臉恹恹的樣子,歪頭打量她道:“姊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其實吧,你真沒必要在意老徐收我當女兒的事,不就一個稱呼嘛。喊他一聲爹又不掉肉。”
“你真這麽想?”毓華意外地看着她,“前兩天不是還恨不得把他趕出去。”
“此一時彼一時嘛。再說,我既喊他爹,他就要罩着我,他可不能耍賴!”常歡振振有詞。
“你是真天真。”毓華搖頭,“他這麽做,也許想利用你呢?”
“利用我?”
毓華表示了她的擔心,怕老徐把常歡也當成向上獻媚的一顆棋子,走一出妻賢女孝的“活人譜”。
常歡卻不以為意地笑了:“那就讓他利用呗。我對他有價值,他就會對咱倆都客客氣氣的。姊姊,你安心。”
常歡說着抱臂歪頭,做出一臉大方的樣子:“老子大方,就讓他幫我多養你一陣子,等我賺夠了錢,就帶我滴美人姊姊走。”
“又渾說了,走哪裏去哦!”毓華不禁被逗笑了,伸手在常歡臉上一擰,“小小年紀盡想着弄錢,心思不正。”
常歡假意嘆口氣:“誰讓我義父是那樣的人呢,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見毓華嘴角不自覺彎起,常歡伸出手指來,輕觸毓華眉心,替她撫平眉間皺紋:“姊姊有沒有開心一點呀?你也快去休息吧……咦,不對,是不是該叫你義母?”
常歡是戲谑的口吻,但毓華看着她道:“不必。只要不在外人面前,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
“嗯,我就知道姊姊最疼我了。”常歡說着又依偎到毓華懷裏,緊緊貼着她,輕聲而堅決地,“你以後不要再做那麽危險的事了。等我長大,我來保護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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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春天,西北軍16混成旅中的大小軍官都知道,徐參謀長收了個金嗓子養女許常歡。
聽說這姑娘是徐五夫人的遠房親戚,從湘西一路跟了來的,因在洗禮上獻唱的《奇異恩典》深得馮督軍的好評,也俘獲了軍營上下的心。
徐家門口常常鮮花成群,在花束中偶爾會夾幾張卡片,上書“天籁之音”“清麗雙姝”“空谷幽蘭”等。只不過落款多為佚名,偶爾有也是代號,如“心儀者”“慕名而來”之類。
想是獲悉這兩位佳人一是徐長官的金屋嬌妻,一是掌上明珠,只可遠觀,不得親近。
老徐并不介意,命人好生打理鮮花,妝點在家中角落。
又聽說他極寵這位大小姐,在得悉常歡喜歡騎獵後,時時命王司機候着,但凡有空,就接她去城郊的騎獵場騎馬打靶。
而常歡也頗喜歡這些挑戰性的運動,馬性子野就一直騎,騎到它沒脾氣為止,而子彈脫靶就會一直打,打到發發中紅心。
如此常常摸黑才歸,手上腿上時有傷痕,毓華瞧見,不免擔憂。
老徐卻道,既然做了我的女公子,會點軍武習氣再正常不過。
要好生塑個對民國有用的文武雙全的女子。
一席話說得宛如嚴父。
毓華見老徐倒是正經把常歡當大小姐看待,一顆心漸漸放下來。
有時碰到馮督軍的教會活動,常歡受邀參與聖歌節目表演,也不再反對,甚至自己也會配合出席,與常歡聯袂登臺。
但凡有她們出席,軍中兄弟就到得格外齊。甚至有些兄弟為了聽她們演唱,特別積極地學習《聖經》,并主動向督軍要求早日洗禮入教,洗清身上罪孽。
馮督軍由此深為欣慰,對毓華和常歡也是青眼相待,若有些多餘的物資補品,便打發人送到老徐家裏。
由此,老徐的家門口更是絡繹不絕,常有訪客登門。
不少原屬舊西北軍中的軍官,知老徐保下了刺殺者郝彥的命,又勸說馮督軍寬大為懷放他一條生路後,對其更是刮目相看。
便前來結交,或試探口風,投誠馮督軍,或商榷西北共治大計。
徐致泰在軍中聲望一時無兩。
不想過不了多久,竟出了謠言,說老徐和他的養女有些不幹不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