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錯撩 提前做一下老夫老妻

第18章 018-錯撩 提前做一下老夫老妻

018

“就是, 我發現哥哥好像很不喜歡去醫院。”

明顯聽到電話那頭松了一口氣。

謝冬卿不以為意地“害”了聲:“他這些年體質好得跟牛一樣,去什麽醫院啊?估計明天病就好了,你別擔心了, 照顧不好也沒人會怪你。”

周予然:“不是,我是覺得, 他不喜歡去醫院, 他很排斥醫院。”

謝洵之對醫院的抗拒, 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謝冬卿想了一會兒,不确定地猜測道:“可能是因為9歲那年動手術, 一個人待在醫院待怕了吧?”

作為一個從小被媽媽講睡前故事才能安然入睡的人,周予然聽着對方輕描淡寫的語氣相當不能置信:“是那種……第二天就可以回家的小手術嗎?”

謝冬卿:“不是, 是心髒瓣膜缺損。”

周予然震驚了:“……什麽?”

開胸手術生死攸關,她難以想象,一個9歲的小男孩能夠獨自在醫院裏面對這種未知的恐懼。

這樁舊事已經過了十幾年,相比周予然的在意,謝冬卿很平靜:“也沒辦法,那時候我大哥大嫂剛去世沒多久,我爸爸傷心過度,還得忙公司裏的事, 我要陪崇寧去布魯塞爾參加一個鋼琴比賽,除了看護的保姆外, 我們家也找不出第三個能陪護的人。”

周予然:“一個比賽能有一場手術重要?”

謝冬卿口氣無奈:“崇寧打小去陌生的地方就要哭,他這個做哥哥的大概也是心疼弟弟, 所以就幹脆一個人在醫院裏待着了,我們也不是故意的,純粹就是沒辦法。”

“寧城的醫療條件一般,我爸就在德國給他安排了治療機構, 但請的陪護都是專業的,手術結束,人也活蹦亂跳的,再也不像之前一樣,動不動就感冒生病了。”

別人的家事周予然不好随意評價,但謝冬卿的描述還是聽得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無形中只能又給這個任性不懂事的小叔子記了一筆仇。

“後來他做完手術,我還專程抽時間去醫院裏看過他,剛好,你媽當時在歐洲旅游,也跟着一塊兒來了。”

“說起來也巧,本來你媽媽是給崇寧買了獲獎禮物的,結果臨到邊了,發現醫院裏那個看上去更可憐,就特地從行李箱裏把給崇寧的禮物提前翻了出來。”

周予然沒想到還有這種淵源,幾乎是下意識地問:“是什麽禮物?”

謝冬卿回憶了幾秒:“好像是一只棕色的毛絨玩具熊?”

周予然笑了。

是媽媽的審美。

媽媽不管到哪裏旅游,都喜歡給她帶各種顏色、各種造型、各種款式的毛絨小熊。

“那哥哥喜歡那只小熊嗎?”

“肯定啊,院方給我們發他的康複照的時候,次次都有那只小熊入鏡,他那個性格,不喜歡才不會24小時帶在身邊呢,不過後來他回國了,崇寧鬧着想要這玩偶,他就又把東西讓給了弟弟。”

周予然有點意外于一個小孩子的大方:“哥哥從小對人就這麽好嗎?”

謝冬卿笑了聲:“別的人不一定,但對自己的弟弟,那絕對是好的沒話說。”

周予然:“……”

好吧,她愛屋及烏,暫時把小叔子在記仇黑名單裏劃掉好了。

一通意料之外的電話在輕松的回憶裏挂斷。

周予然輕手輕腳地走回到謝洵之的房間裏,發現床上的人仍保持着入睡的姿态。

熟睡中的謝洵之,眼角眉梢再也沒有她熟悉的疏離和克制。

五官的棱角線條流暢而分明。

閉眼沉睡時,只覺得他的眼型生得實在很美,眼尾上斜,挑出蒲扇般纖濃的睫毛,因着硬朗的骨相輪廓,絲毫不顯女氣。

他的身體在退燒,但額角仍有薄汗。

陽光漏窗而入,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竟反出一層淡柔的光色。

這是一張不管她看多少次都會很喜歡的臉。

好看得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放在被子外的左手指節微曲,修長指骨褪去往日健康的粉色,染着一絲病弱的蒼白。

她悄悄握住他左手的時候,指尖觸到桡骨左側那個指甲蓋大小的術後瘡疤。

涉及到心髒相關的開胸手術,大概率需要将全身的血液引流到體外循環。

她不知道當時的醫療技術在這種手術面前,有多大的把握,但無論如何,這對一個年僅9歲就需要在冰冷的醫院獨自面對生死的小男孩而言,無疑是一次孤獨的豪賭。

周予然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溫,忍住偷偷親親他眼睛的沖動,在那陣若有似無得苦橙花香裏,大着膽子将他的手掌輕輕地貼在了自己的臉上,然後微微側過臉,溫柔地用唇碰了碰他的掌心。

看着他仍舊熟睡到無知無覺的臉,想到謝冬卿在電話裏說的那段舊事,她彎了彎唇,有些得意地揶揄了一句——

“你看吧,所以小熊超人天生就是來保護你的。”

-

謝洵之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的自己在走一條看不見天光的隧道。

不具名的隧道無光。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是透骨的陰冷。

無人伴行,唯有孤獨感鋪天蓋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久到快要放棄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耳邊絮語,講一些他難以理解的話。

對方沾沾自喜的口吻裏總有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偏偏拉扯他的動作又足夠黏人,像一只總是要往他手心裏拱的小貓,毛茸茸的可愛。

柔軟的聲線是一縷溫暖的陽光。

他想抓住那個聲音的主人。

可等他費力地睜開眼,卻看到頭頂那盞幾乎亮到刺目的手術燈。

意識沒有感知。

但他卻能清楚地聽見手術刀劃開皮肉,也能聽見儀器冰冷的病危提示。

溫度從身體流走。

對死亡的恐懼是一種本能。

他在喧鬧的嘈雜人聲裏再也找不到那個少女,卻意料地聽見一聲很溫柔的低笑,很随意的笑意。

“哇,這麽可憐,送你一個禮物要不要?”

-

謝洵之醒來的時候,已近傍晚。

退下的高燒留給他一身汗津津的潮熱。

他想伸手揉一下酸脹的眼皮,卻發現左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某個言而無信的人牢牢地枕在了臉下。

掌心托着她的臉頰。

少女的皮膚柔軟,光滑觸感好似一枚剝了蛋殼的雞蛋。

也不知夢到了什麽。

枕着他的掌心滿意地砸吧了一下嘴。

謝洵之:“……”

先前答應不對他動手動腳的承諾周予然顯然過邊就忘。

他下意識想從她臉下抽回手,可才不過挪動了半寸,就收到了她下意識的抗拒。

周予然原本舒展的眉頭微微皺起,明明還在做夢,卻不忘呓語說“不行”。

嘟囔時,唇色潋滟。

唇上潤澤的水光,更顯得她膚白。

漏窗而入的夕陽落在她臉上,竟将她牛奶似的臉頰染上很淡的桃粉色。

看着愈發顯得幼态的乖,毛茸茸得像只小動物。

尤其在這樣熟睡的狀态裏。

少女平穩的呼吸一起一伏,像羽毛似地掃過他的指腹。

交疊的雙臂拱起她後背削瘦的蝴蝶骨。

披在肩頭的長發微卷,幾縷松散的前額劉海搭在眼皮上,長而密的睫毛像櫥窗裏價格高昂的洋娃娃。

随意放在臉旁的左手手指微微蜷縮,蔥白的手指纖細修長,食指指尖貼了張卡通創可貼,一絲淡淡的血跡從醫用無紡布的邊緣了滲出來。

床頭櫃上那一碗白瓷炖盅還在散發餘熱,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濃郁的鹽漬橙香。

謝洵之垂着眼簾墊在靠枕上出了半分鐘的神,在一聲短促的輕哂後,然後伸出了另一側的手,替她擋住了落在眼皮上的夕陽。

-

席卷寧城的這場流感,集中表現為咽喉炎和高熱。

但在充足的睡眠休整下,只要熱燒一退,距離康複也就半步之遙。

謝洵之的體質比想象中好不少。

除了病怏怏睡過一個下午之後,到了晚上,已經可以自如地下床辦公。

隔着門,周予然偷偷聽了他幾通電話,直覺這家夥晚上可能又要回公司治水了,發了一頓陰陽怪氣的脾氣,才最終讓他妥協地答應留下吃晚飯。

說真的,她現在不擔心他只有十分鐘,畢竟按照他辦公的忙碌程度而言,別說十分鐘了,兩人婚後可能連一分鐘的沒有。

要不是看在謝冬卿那通電話裏對他品格的誇誇,周予然根本不能說服自己把對謝洵之的怒氣撒在案板的雞腿肉上。

傍晚時分,謝洵之處理完積壓的公務下樓,正巧聽見周予然在廚房裏同外婆打電話。

燃氣竈小火炖着椰子雞湯,少女綿柔的聲線吐露的每一個字眼都是在跟長輩撒嬌。

外婆關心她在寧城的情況,周予然報喜不報憂,絕口不提自己連着好幾個晚上熬夜通宵趕劇本,只說拍攝團隊小組裏的人都很喜歡她,如果接下來短劇上線充值數據好,第一期的獎金很快就會到賬。

短劇的制作周期短,如果平臺靠譜會買量,變現的速度就會很快。

照這個勢頭努力下去,估計年底就能把賬面上的債務徹底還清了。

有些具體的工作細節她前不久在微信上已經跟外婆說過了,可興許是老人家上了年紀記性不好,又在電話裏關心了她好幾遍。

外婆向來就認定自家的小孫女聰明能幹到舉世無雙,這時候當然絲毫也不吝誇獎:“就知道我們家小寶有這個能力!”

彼此都很有默契地繞開任何跟周父有關的話題。

祖孫兩人在這種展望未來的語境裏從不說一句喪氣話。

周予然想到這半個月裏打工吃的苦,也有些得意了:“那當然啦,我們組裏負責帶訓我的劉哥都說我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劇本寫得好,鏡頭也找得準。”

外婆樂呵呵地連誇了好幾句“不愧是我的孫女”,忽地話鋒一轉,關心起她的婚事來。

“對了,老謝家的孫子對你怎麽樣?”

“有沒有說過什麽時候跟你把事情定下來?”

要不是謝良言總是不接她電話,外婆也不至于把壓力給到還在創業階段的小孫女。

謝家的家世有目共睹,但他們周家曾經也不差。

雖然現在兩家巨大的門第之差已經當不上“門當戶對”這四個字了,但她還是覺得自己這麽漂亮聰明的小孫女嫁過去,也算是他們謝家祖上積德才有的福氣。

周予然就剩她一個親人了。

她現在的身體也說不上好,只能寄希望于他人能夠照顧好她。

周予然對謝洵之的氣還沒完全消,這時候聽到這個名字就有點悶悶不樂,又不敢在老人家面前表露太過,平白無故害人擔心。

她沒第一時間正面回答外婆的關心,只問:“外婆,你那個本子……找到了沒啊?”

外婆:“什麽本子?”

周予然:“就是謝爺爺跟你說哥哥情況的本子呀。”

她很猶豫要不要跟外婆說實話。

畢竟跟謝洵之的相處,溫馨的時候好像很溫馨,詭異的時候又真的很詭異。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長得有點好看,都要懷疑全程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外婆敏銳地嗅到了她情緒裏的遲疑:“是不是謝洵之欺負你啦?”

周予然:“那倒沒有,他對我是挺好的,會給我送禮物,也會給我做飯,唔……還有會在我腳後跟破皮的時候給我買創可貼。”

在這段戀愛裏,狗男人做的好事屈指可數,她搜腸刮肚也只想到這些。

外婆柔聲問:“那你為什麽要問那個本子?”

她現在記性越來越差,經常前腳收了東西後腳就忘了地方。

但那個備忘錄不會跑,一定還在家裏某個角落。

想到這段時間在謝洵之身上碰的那些不大不小的壁,周予然鼻子有點酸,但又不想把這種背井離鄉的不安傳遞影響外婆。

外婆這些年身體本來就不算太好,這種戀愛裏的煩惱實在沒必要讓她擔心。

周予然重新調整好心情,笑着跟外婆說:“就是想知道謝爺爺是怎麽跟你誇他的咯。”

外婆松了口氣,笑着說“行”,樂呵呵地:“那不管怎麽樣,外婆這兩天收拾收拾屋子,怎麽也得給你把東西找出來。”

“對了,你還沒跟外婆說呢,你們現在都住在一起了,他們有沒有跟你說過結婚的事?”

他們嘴上說了,行動上是一點沒表示。

周予然在心裏罵罵咧咧完,還是打算讓外婆放心,認認真真地說:“哥哥說結婚差不多就下個月底的事情了。”

外婆:“啊?”

周予然只當外婆覺得這婚訊來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正要解釋,對面卻傳來一句不悅的抱怨。

“怎麽還要下個月底哦!”

“我孫女行情這麽好他們難道不應該加班加點給你安排上啊?”

“他就不怕你遇到更好的提前跑了呀!”

周予然對老人拐着彎的彩虹屁忍俊不禁,彎着唇角哄外婆:“那我現在還有工作嘛,也不急這一時半會的。”

外婆被她逗笑:“我們小寶有事業心哦,真不錯!但是要記住,感情呢,也是要花時間培養的,別因為工作忙忽略了他。”

周予然:“我有數的,你放心啦。”

快樂地跟外婆撒完嬌,她目光一轉,忽地發現謝洵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她身邊,男人眸光寡淡如水,很自然地接過周予然手裏的長柄湯匙,示意她電話可以去客廳打。

過于自然的老夫老妻相處模式,讓周予然悶了一下午的郁氣都消減不少,看他的目光都順眼了好幾分。

等走出了廚房,油煙機的轟鳴聲徹底隔絕在身後,外婆這才樂呵呵地出聲問剛剛是不是謝洵之在跟她說話。

“果然找對象還是要找家風好的,知道心疼人,不會對老婆頤指氣使沒教養。”

周予然先前跟她說過謝洵之生病時兩人的分工,偶爾謝洵之身體稍微好一些時也會主動承擔一些家務,外婆聽下來對這未來的孫女婿整體印象極佳,連連感慨不愧是她看中的娃娃親。

外婆釋然寬心的狀态讓周予然更沒辦法把心裏的顧慮說不出口,只能邊附和老人邊撒嬌。

相依為命的祖孫兩人在電話裏互給對方把情緒價值拉滿。

直到臨挂電話道別,依依不舍的老人還不忘語重心長地交代了一些婚姻制勝的寶典。

“小寶,不管對方人品怎麽樣,婚姻說到底呢是互相包容互相遷就的,你不要動不動就像在家裏一樣跟人耍大小姐脾氣,更不能一言不合就随心所欲駁人家面子,知道嗎?”

“畢竟這是你的未婚夫,以後日子是你們兩個過,偶爾也要學會遷就他。”

周予然心想她哪有動不動耍大小姐脾氣,明明她都是各種讓着謝洵之。

不僅如此,她還主動示愛,要不是謝洵之的思維太直男對她的舉動太冷淡,她何至于等到下個月才能結婚?

“知道啦外婆,我有分寸的,你放一萬個心。”

跟外婆煲電話粥的功夫,謝洵之已經将做好的晚飯逐一盛盤端了出來。

對方的廚藝顯然仍舊保持着一個高水準發揮,在她單調的椰子雞湯的基礎上,還另外炒了一個脆筍藕片和紅燒基圍蝦,他甚至還出其不意地将她之前存在冰箱裏不知道怎麽處理的鮑魚肉給炒了。

周予然盯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想到電話裏外婆的叮囑,決定暫時原諒他一下。

夾了一筷子基圍蝦,隔着日式的長餐桌,亮亮的眼睛水靈靈地望着他:“哥哥吃蝦嗎?我好會剝蝦的,都不會弄髒手!我給你剝蝦好不好?”

謝洵之冷淡地掀起眼皮,無聲地看了她幾秒,然後避開那盤基圍蝦,夾了一筷子藕,平靜地說:“我過敏,不吃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