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老鴨湯之吻 提前親一口,怎麽……
第20章 020-老鴨湯之吻 提前親一口,怎麽……
020
路征對他話裏的嘲弄視而不見, 只笑着問謝洵之要了支煙,邊抽邊低頭回消息。
“嫌人家東施效颦,不然我讓周晉他表弟給你把真正的西施叫過來?”
謝洵之懶憊地掀起眼簾, 路征已經揶揄地把手機遞到了他跟前。
屏幕最頂頭是鐘祁言的一條朋友圈。
“又見面了。”
底下貼圖赫然一張周予然的側臉。
少女紅着臉咬着雞尾酒上的鹽漬櫻桃正沉迷于酒局裏常見的小把戲,專專心心地擲篩子。
朋友圈是二十分鐘前發的, 十幾個點贊後緊跟着的留言不外乎是向鐘祁言打聽她的聯系方式, 其中也不乏一些八卦好奇。
Aston:【第一次見你朋友圈曬除了油畫以外的東西, 難不成有情況?】
鐘祁言:【噓。】
簡單的一個字,心意欲蓋彌彰。
“怎麽樣?”
路征看熱鬧不嫌事大, 鎖屏前不忘給鐘祁言的回複點了個贊。
“我還當那晚你送人回家,已經勝券在握了, 差點都要跟周晉商量該給你兒子包多少滿月紅包合适。”
路征邊說邊笑着在夜色裏打量他清俊冷寡的側臉。
“畢竟這是周晉他表弟,漂亮妹妹要是真移情別戀了,我兩邊都不好幫,喂,你怎麽還能跟個沒事人一樣?”
謝洵之情緒很淡:“她要是真移情別戀了,你心心念念想幫鐘家在林灣南部建的那間美術館,我替你投了。”
關系撇得幹幹淨淨,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好像那天在美術館裏傳出緋聞的人跟他毫無幹系。
謝洵之不是個會在細枝末節的問題上解釋太多的性格, 但這泾渭分明的态度一擺出來,路征立刻就聽懂了他的話外音。
看來“喜歡”二字談不上, 興許他還覺得人姑娘是個棘手的麻煩,巴不得早點脫手。
不知怎的, 他忽然想到周晉嘴裏提過的“他那位家中拜托照顧的、絞盡腦汁想要撇清關系的小輩”。
看樣子,八九不離十,就是同一個人。
誤會澄清,一切因果都說得通。
畢竟, 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謝洵之——性格冷清,六根清淨,主動絕緣的異性關系,滿腦子的營收指标與其說是在繼承家業,不如更像是在玩一種很有挑戰的模拟經營。
先前美術館的八卦往外傳的時候,周晉還跟他開玩笑,說是終于不用擔心謝洵之六親不認孤獨終老,沒想到兜了小半圈,這人的腦子裏還是半點風花雪月都不進。
只是既然對方這樣慷慨地開出籌碼,路征也沒道理拒絕。
那間美術館路鐘兩家都要出資建投,加一個謝家的确能把聲勢做得更大。
路征笑着應下了:“那等到時候我跟周晉說聲,讓他親自帶表弟來謝謝你。”
謝洵之疏淡的目光透過包廂的玻璃門,落在那身拘謹局促的明黃色背影上,譏诮地微哂了一聲:“以後少做那種無聊的安排,算我謝謝你們。”
路征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成,今天是我不對,多此一舉,向你賠不是,回頭我就讓人把這小明星送出去,保管接下來不礙你的眼。”
後半程的酒局聊得很順。
看在路征的面子上,謝洵之也沒為難陳效舟,适度放水純當給兩人這麽多年的交情送人情。
大的合作框架一敲定,剩下的具體協議就交給底下的人去扯皮。
謝洵之正要跟總助陳澍吩咐把林灣南部的開發計劃重新投入評估的事情,聊天信息往下翻了兩頁,幾乎拉到底才注意到周予然的消息,是昨天中午,她提醒他記得吃午飯。
他那時正開會,就沒回,等開完會,又覺得沒必要回,幹脆不了了之。
他滑了一下手指,很自然地将她的消息收進黃底白字的“不顯示”裏。
眼不見為靜。
酒足夜深,宴局尾聲。
謝洵之懶得再待包廂裏應付生人,借口公事下樓透氣,留路征在裏頭周旋喝酒。
只是他剛剛走進臨水的連廊,就聽到身後追着一句“謝總”。
謝洵之腳步稍頓,在一層淺薄的微醺酒意裏淡淡擡眸。
夜風疏涼,吹得仿唐水榭裏的荷花枝蔓輕輕搖曳,空氣裏飄過一股淡香。
鄒靜芝紅着臉,微微喘着氣,提着裙子踩着細高跟快步走近,大着膽子又叫了他一聲“謝總”。
半小時前,她被包廂裏的侍應生禮貌請出來之後就一直徘徊着沒離開,她知道今晚自己的表現一定糟糕到不能入他的眼,只是臨到邊了,她多少有些不甘心。
他不可能記不住她。
她倒酒時他遞過來的那一眼,沉靜的眼裏分明是有波瀾的。
機會稍縱即逝,如果她抓不住今晚,以後絕不會再有這樣的際遇。
當着他的面,她捋了耳廓的碎發,羞澀也怯生生的:“謝總,您是要走了嗎?這邊有點偏,不好打車,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帶我一程?”
即使哪怕明白主動送上門的難免廉價,但除了自薦枕席,她也想不到其他的辦法。
她雖然進圈不久,卻也明白飲食男女用不着太多鋪墊,還不如單刀直入節約時間。
畢竟,他看着她的臉,是有過動容的。
謝洵之靜靜地掃了她一眼,喝了點酒,才發現其實路征形容得并不太對。
這人其實細看并不像,只是委屈的時候在某些角度沾了點神韻。
他對陌生人沒什麽耐心,直白道:“不太方便。”
是拒絕了。
鄒靜芝的心往下一沉。
借着酒局裏的只言片語給他拼湊出一個癡情的印象,一時之間腦中百轉千回的替身劇本紛至沓來。
眼見對方轉身要走,幹脆什麽也不管了,大着膽子就将人攔在了水榭中央。
“謝總,雖然,雖然我不知道你喜歡怎麽樣的,但……但只要你跟我說,我會學的,會學得更——”
然而鄒靜芝期期艾艾的懇求還未說完,就聽見一道柔潤含笑的嗓音很自信地從兩人身後的樓梯拐角傳了過來。
“這還用問嗎?”
“他喜歡的,當然是我這樣的啦!”
鄒靜芝的視線本能地越過謝洵之的肩頭,終于看清舒柔月色下站在廊燈裏那人的臉。
娛樂圈裏美女如雲,層不出窮的新人總有各自奪目的特點,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認,幾步之遙外的少女,五官眉眼明豔到幾乎能讓周遭所有的事物都淪為黯淡失色的背景。
落落大方的自由恣意,顯然是金玉堆裏、不計成本養出來的大小姐才有這樣的驕矜。
也正是這對視的第一眼,鄒靜芝就清楚明白自己今晚被帶到酒局裏的原因。
“哥哥,你告訴她。”
少女神氣地往兩人中間一站,不偏不倚就擋在了謝洵之身前。
臉上警覺的表情,像極了守護寶貝的小動物,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上上下下好奇地看她,可打量的目光裏找不到一絲低看人的輕蔑,反倒寫滿了一種越來越篤然的勢在必得。
忽地,她嬌縱地一揚下巴,揶揄地側眸沖謝洵之笑了一下,像是明知故問般地誘他講答案:“你喜歡怎麽樣的?”
親昵姿态,已将兩人關系一覽無遺。
鄒靜芝就算再沒眼力,也不至于在正主面前自取其辱,匆匆道歉,轉身就走。
偌大一片水榭,江水的潮氣隔着高牆吹進來,搖動點點星荷,雅致淡香裏混着他身上獨有的苦橙葉香,總能讓她心猿意馬。
周予然也沒想到只是出來找個洗手間,就能在迷路的檔口撞見他。
看來月老一把年紀也不容易,這麽晚了還得特地加班為自己牽線。
“哥哥怎麽會在這裏?”
“你怎麽會在這裏?”
疑問異口同聲。
周予然雀躍地眨了一下眼睛:“項目組裏弄慶功宴,就在這兒定了包廂,哥哥呢?”
謝洵之的目光落在她拼命克制着往下壓的唇角,冷冰冰地回:“朋友組了局。”
說完,他擡手看了眼表,一副要走的樣子,臉上輕微的不耐煩表情擺明了是在跟她說“讓讓”。
正擋在路中央的周予然當場就有點不開心了。
發消息不回,怎麽好不容易見個面還一副公事公辦、拒人千裏的樣子啊?
也沒個別的什麽關心。
不知道問她喝沒喝酒,頭暈不暈?
多跟她說一個字是少一塊肉?
“哥哥就這麽走了?”
微涼的夜風一吹,謝洵之的酒意已經散了大半。
空氣裏淡淡的清荷香裏裹挾着那一絲有點熟悉又有點甜的椰奶味,像能跟身體殘留的酒精發酵出化學反應,他冷淡地掀起眼皮,有些不耐地反問:“不然呢?”
周予然:“……”
不是都說小別勝新婚,這都幾天沒見了,怎麽你這态度竟然跟我倒欠你800萬一樣?
他的反應實在太冷,零下十度的情緒凍得周予然幾乎本能地哽了一下,編排了一肚子軟軟的撒嬌到嘴邊都成了不能置信的疑問:“你,你就沒什麽話想跟我說?”
謝洵之審慎的視線冷冰冰地落在她身上,微微蹙起的眉宇間,帶着顯而易見的不悅,眉尾嚴厲地往下壓了一下:“當着外人面胡言亂語,你還想我說什麽?”
周予然:“……?”
她剛才說了什麽?
不就是說他喜歡她!
怎麽?
擺明了的事實還不讓人講了?!
周予然敏銳地嗅到了點不對勁,看他臉色陰沉,頓時就氣得一頓輸出:“你別想pua我!你剛才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我還沒生氣呢!”
是不想把她公開是吧?
是想把她藏着掖着不承認她身份是吧?
周予然想通了症結,瞪他的目光都更兇了一點,氣呼呼的。
可惜男人足足高了她一個腦袋,她仰頭仰得脖子酸,眼睛盯久了也根本藏不住情緒,沒多久,眼眶就委屈得紅了。
周予然是個愛面子的。
知道這種事情就算輸身高也不能輸氣勢。
婚前該調教的地方她絕對不能心慈手軟,否則狗男人以後随地大小爹,這日子過起來也太地獄了。
當機立斷,先發制人。
“我都沒怪你,你怎麽還先怪起我來了!”
謝洵之花了半分鐘也沒弄明白她這強詞奪理的邏輯從何而來,只覺得她這副理直氣壯倒打一耙的樣子相當莫名其妙。
瞳孔裏蘊一絲少見的幽深眸色,微沉的聲線裏裹挾着一絲山雨欲來的愠怒。
“雖然我的确感謝你為我解圍。”
他頓了頓,不知什麽緣故,原本已經消解彌散的酒意此刻竟在他胃裏燒成一團火。
周予然:“……?”
什麽解圍?
解什麽圍?
她剛才那是宣示主權!
要不是看在他是她未婚夫的份上,她幹嘛要冒這個頭?
不然關她屁事?
她閑得慌啊?
怎麽可能随随便便給路邊的阿貓阿狗解圍?
她周予然又不是!搞!慈!善!的!
“但禍從口出,公共場合,在外人面前,有些不該講的話,不能講,就算是開玩笑,也不行。”
謝洵之垂着眼簾盯着她,目光裏泛着疏離的冷意:“這麽簡單的道理,不用我跟你反複強調了吧?”
謝洵之鮮少這樣嚴厲地訓人,就連幼時被謝崇寧吵到頭大如鬥時,也只是沉默着敬而遠之。
但周予然今晚的玩笑開得太過,他希望她能擺正兩人的關系,不要總是找各種機會對他動手動腳,也不要總是似是而非地對他做一些越界的事,說一些越界的話。
爹味十足的說教撲面而來。
她幾乎從沒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目瞪口呆地張唇半響,直接被氣笑了。
又是我們的關系。
怎麽老要跟她點“我、們、的、關、系”?
周予然閉了閉眼,拼命忍住胸腔裏不斷翻湧的、持續膨脹到快要爆炸的酸澀感,不甘示弱地譏诮着涼諷了一句:“我們是什麽關系?”
明知故問得像在跟他賭氣。
謝洵之無意跟自己的弟妹掰扯這些不确定的未來,畢竟坐實兩人關系的前提是崇寧回國,如所有人預想中那樣對她一見鐘情,直至兩人結婚。
所以,在尚未達成的事實面前,“她的大伯哥”和“他的弟妹”這兩種身份多少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更何況,他不想就弟弟逃婚的事情向她撒謊,只能選擇回避。
僵局像個死結。
謝洵之有些不耐地微微皺了一下眉,冷聲問:“那我又什麽時候說過自己喜歡你這樣的?”
周予然覺得這句話聽起來簡直像天書,費力地理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簡直恨不得撬開他的腦子,當着他的面,搖勻他的腦漿,找出兩人喝椰子雞湯那晚他說過自己就是他的取向狙擊的那些大膽又露骨的話。
早知道他會裝失憶否認,她就該二話不說把他拐着彎給自己打直球的樣子錄下來,360度立體聲重複循環播給他看!
行,今晚吃一塹長一智!
她記住了!
下次他絕對跑不了!
周予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冷笑了一聲,說:“所以你是想說,你不喜歡我咯?”
謝洵之連想都未想:“當然。”
周予然:“……?”
喂喂喂!
這種時候就沒必要裝了吧?
周予然都氣笑了,指着剛剛鄒靜芝離開的方向:“你喜歡我都喜歡到要找替身的地步了,還這樣端着,至于麽?”
是她大意了。
人證物證都忘了存檔,才給了他這樣拿腔捏調的空間!
鄒靜芝于他看來,不過只是一段無足輕重的插曲,他壓根也沒跟她解釋的必要。
謝洵之木着一張臉,低垂的視線冷冰冰的,開口時,聲線更是透骨的冷:“我想你誤會了。”
不想再跟她糾結“喜歡與否”的問題,想到路征遞到眼前的那條朋友圈,謝洵之煩躁地捏了一下眉心:“既然跟鐘祁言聊得來,其實你們也可以試試,要真移情別戀了,我爺爺那邊我會替你周旋,至于崇——”
忽然頓了一下,改了口,哂笑着輕哼了聲:“別人會如何想,你也根本不用搭理,反正跟你一樣歲數的人,多半做事也不用計較後果,從小就有人兜底,自然可以在任何選擇上都随心所欲。”
周予然皺着眉,沒聽明白他這話到底說的什麽意思,有點像指桑罵槐,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罵的那株老槐樹。
可轉念之間,注意力已經先一步被“鐘祁言”這個名字捕獲。
“移情別戀”四個字,像一道猝不及防閃過眼前的靈光,讓腦袋裏原本亂糟糟的毛線團像瞬間通了電的燈泡一樣,“唰”地一下就亮了。
她在皎白靜柔的荷塘月色裏,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這張清俊成熟的臉。
先前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閉塞思緒像淤堵的河道,被他一番洩洪一樣的話沖刷得暢通無比。
所以他這是……吃醋了?
這斤斤計較的樣子,是吃醋了……吧?
不會是因為看到她跟鐘祁言的互動,擔心她紅杏出牆,所以特地來演這麽一出冷言冷語、冷面冷心的戲,專程就是來控訴她的?
這人怎麽這樣啊?
明明都在意到要找她的平替了,還不知道對她好一點,偏要這樣一副死裝到底的狗态度!
吃醋了就好好說啊!
大家坐下來好好溝通,把問題解決掉不就行了?
用得着一個人在這裏生悶氣還把她也搞得不開心?
周予然偷偷看了好幾眼他鐵青的臉,聞着空氣裏這股滿溢出來的酸味兒,簡直又好氣又好笑,任由兩種相背的情緒在原地掰扯了小半分鐘,最後到底還是讓“開心”給占了上風。
一時之間,心情如暴雨初霁。
其實只要他是喜歡她的,那麽,她稍微包容一下他的壞脾氣,也沒什麽所謂。
既然沒有安全感,那她給他不就行了?
她用力壓了唇角好幾次,總算是忍着沒笑出來,努力控制着不讓唇角翹得跟她隐形的尾巴一樣高,嗔怨地遞了他一眼,認真道:“好啦,我知道錯啦,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
少女獨有的綿軟鼻音,拖着百轉千回的尾調。
哼哼唧唧的,撒嬌的意味太過明顯。
夜風吹皺荷花池水,生機勃勃的荷影搖曳于潮濕的水汽裏,帶着甜意的椰奶香就這樣散發着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滲入他的鼻息裏。
謝洵之皺了一下眉,覺得她這忽然急轉直下的态度實在莫名其妙,尚未來得及想明白裏面的因果,垂在身側的手卻猝不及防被人輕輕一握,像是特地要拉他俯低頭頸似地往前一牽。
他毫無防備地低下頭。
在迎面而來的、如花瓣一樣柔軟的淡香氣息裏,溫潤的、帶着細膩溫度的嘴唇忽然就輕輕碰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