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重啓 大伯哥能有什麽壞心眼?……
第27章 027-重啓 大伯哥能有什麽壞心眼?……
027
“你說——”
周予然騎虎難下, 這時候也只能歪着腦袋費力想。
可搜羅了記憶半天,卻怎麽也回憶不起昨晚那段對話的前因後果。
只記得自己哼哼唧唧,全程都在跟他一邊哭一邊撒嬌。
一會要吃糖, 一會又要讓他幫忙擦眼淚。
一會嫌熱要讓他扇風,一會又覺得車裏空間逼仄不舒服。
只是她根本想不起自己最後是怎麽上得車, 又在車裏對他做了什麽。
千萬別對他說什麽虎狼之詞。
不然也太丢臉了。
直到那盞褪了色的路燈終于在蒸騰的酒意裏慢慢浮出腦海, 跟着看見的, 是那張英俊硬朗的臉。
深邃五官裏的無奈,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和掙紮。
清沉聲線, 似一汪能浸潤耳膜的泉水,細細密密地貼着她的耳廓。
纏繞在鼻息裏的氣息中有很幹淨的苦橙花香味, 清透的草木香裏蘊着雨水般沁涼的溫度,足夠妥帖地安撫每一寸委屈。
她記得有人輕輕拍她後背,跟她道歉,說他不該說那麽重的話,叫她小寶,哄她不要哭,讓她提要求,他會盡力辦到。
——“什麽要求都行?”
——“是, 要星星不給月亮。”
好似清風拂耳的低喃語聲,是她夢裏都不敢想象的溫柔。
每一個朦胧不清的片段, 都是在命運的玩笑裏被打碎的彩繪玻璃,斑斓碎裂的殘片, 一片一片零零碎碎地拼湊,也只能湊出一段模模糊糊的光影。
周予然不太确定地皺起眉,問:“你是不是答應過,要給我找男朋友?”
謝洵之面無表情的沉默俨然是一種變相的拒絕。
周予然也不想就那個混亂的昨晚反複糾結。
反正從今以後, 戒驕戒躁少喝酒,總不會再有在他面前出醜的機會。
無論她有沒有在喝醉的時候提過這種非分的要求,但讓前未婚夫給她代償找男朋友,無非就是她為了挽尊而硬充的場面話。
她不會把這種随口說的話放在心上,相信謝洵之也不會無聊到去在意這種玩笑。
她甚至覺得,在經歷過她黏黏糊糊的醉後糾纏,以對方那樣怕麻煩的秉性,指不定以後見到自己都會繞路走,更別提什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
如果兩人的關系注定走向陌路,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這種不了了之的狀态,也是一件好事。
畢竟,撇開心裏那點不甘心的風花雪月,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這個階段到底要做什麽。
婚結不了了,總得想辦法把錢搞到手。
所幸債務的償還進度已經過半,她有了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不至于像最初破産那樣茫然無助、找不到方向。
苦心經營多年的公司破産,對曾經是天之驕子的爸爸而言打擊很大,他當初把爛攤子丢給她之後,就選擇了不告而別、一走了之。
資産清算完,最後集中了幾個債主,都是爸爸以前生意場上的朋友,這些叔叔伯伯幾乎是看着她長大,甚至在事發後,都不約而同地回避跟她約定還款期限。
周予然明白,他們這麽做,其實是在變相免除她的債務。
但她不想餘生往後都記着她欠過別人一段施舍。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就算爸爸沒有騙她做法人,也是如此。
她通宵寫劇本畫分鏡,熬日熬夜地拍片子,也是想要盡快讓所有人寬心。
短劇的制作周期和結算周期都比長劇要快一大截,甚至在前期測試充值roi的時候如果有投流公司看好,也可以在前期支付高昂買斷費用選擇獨家。
周予然跟在爸爸身邊耳濡目染這些年,從來都知道在風口選對行業的重要性。
但一個快速發展的藍海行業同樣會因為無序的爆炸性增長而遭遇瓶頸期,或許高速擴張也就幾年的窗口期。
信息流的短視頻消解用戶的閱讀耐心,短劇快節奏的産出方式和細節處理方式又不利于一個創作者的積累,熟悉短劇之後,會很明顯地意識到,這種小班子小團體的模式對裏面所有的人而言,都是一種消耗。
周予然做完了為期兩個月的工作複盤,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她需要給自己一個期限,盡快适應下一段征程的目标。
之前拍的兩部劇已經獲得了相當可觀的收入,她只要再策劃好手上的第三部,那麽根據後續的分賬,也已經能夠達成她的營收預期,如果運氣好,她甚至還能在還清債務後,擁有一小筆的現金盈餘,這樣即使後續謝洵之真的能給她介紹到靠譜投資方,她也會更有議價底氣,退一萬步而言,就算沒有聊到合适的投資人,她也可以嘗試白手起家,或者另換賽道。
然而好消息在周四下午傳來。
田中恺把她叫到辦公室裏,樂呵呵地跟她說,近期有一家新公司打算出高價把她之前拍的劇再投流一輪。
“但是我沒記錯的話,之前那兩部都市兵王題材的短劇不是已經被買量買得差不多了嗎,而且這個題材的市場熱度我覺得都快開始下降了。”
她在國外念書時學的是非常正統的電影編導,回國後入對行,也算因地制宜發揮特長。
田中恺:“這你就別管了,人家老板愛怎麽投就怎麽投,你到時候等着領分成就行了。”
得益于謝洵之的關系,她作為一個新入門的編劇加導演,跟公司簽的不是勞務約,而是最有利的階梯分成約。
數據好分賬就多,變相也能激勵負責人去産出更好的內容。
但是任何內容都有時效性,一旦市場的量被洗得差不多了,投流的成本會提高,收益自然也會不如預期。
周予然想不明白這個從天而降的老板為什麽要這樣不走尋常路,非得跟錢過不去,但田中恺對此的解釋只說了對方非常很喜歡她的拍攝風格,欣賞她的市場敏銳度,也很滿意她那些劇集的複充數據。
一想到自己拍的那些無邏輯硬凹爽點的短劇,周予然沉默了很久,才由衷欽佩地說沒想到老板的眼光居然這麽獨到。
看樣子,對方大概率是個50歲往上走、日常娛樂方式貧瘠且無聊、年輕時辛辛苦苦白手起家以至于非常容易跟底層勞動人民共情的中年老大哥,不然為什麽會喜歡外賣小哥逆襲龍王這種都市爽劇?
“所以,他還選了我們公司裏誰的劇?”
“老板目前在我們的內容庫裏,就挑了你的來試水,還希望你再接再厲,如果有新的片子,他們考慮獨家買斷。”
周予然簡直要被對方的闊氣和盲目驚呆了。
“田叔叔,你确定這合作靠譜嗎?”
她這輩子買彩票都沒中過,不信天上會掉餡餅。
之前好不容易刮到謝洵之這張頭獎,沒想到會被詐//騙到一貧如洗。
“別是在洗//錢吧,這很危險的,稅//務一查就知道了!”
田中恺擺擺手:“沒有的事,是朋友介紹的關系,你別擔心,好好拍戲等分紅就行了。”
個中緣由他按約也不方便跟她細說,只是出于一個長輩對晚輩的喜愛,忍不住提前跟她把這現成的大餅端出來,好讓她不要為了還債的事情有太多心理壓力以至于沒日沒夜工作。
畢竟,她要是真熬壞了身體,他也不好意思給謝家交代。
周予然将信将疑:“那能不能給我一個老板的聯系方式?”
田中恺:“哈?”
周予然理由充分:“反正我第三部要拍什麽還在做調研,如果老板有什麽人情上的需求,我是可以在寫劇本的時候充分滿足他的。”
她暗示得很隐晦,但浸淫娛樂圈多年的田中恺幾乎是一下子就明白她在說什麽,差點要豎大拇指誇她懂行。
只是,這一切如果是常規的影視合作,她能有這樣敏銳細膩的心思,日後必成大器。
但很顯然,從那家投流公司成立的最初,就不是什麽常規合作,純粹就是有人做好事不留名的定向幫扶。
田中恺希望她不要多想,專心寫本子拍戲就好:“沒這必要,老板相信你審美,也不想用自己業餘的意見來幹涉你的創作。”
周予然心如死灰,沉痛地閉上了眼睛:“所以你們真的是在洗//錢,對吧?”
大義滅親的事她不能做。
只能想辦法明哲保身了。
她做了22年的守法公民,絕對不能在快要還清債務的檔口大意失足、悔恨終身。
田中恺沉默着猶豫了半響,終于頭疼地說句“稍等”,低着頭在手機上啪啪敲了幾句話,然後給了她一個微信號。
“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直接聯系這個,唔,這個,這個秦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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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這個天使秦老板的用意存疑,但看在田中恺跟她再三保證這個合作安全可靠的份上,周予然也不想花太多時間庸人自擾,第三部短劇的題材尚未确定,她有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時間,還不如多刷幾個熱點盡快明确劇本方向。
從謝洵之家搬離後,常钰給她提供了一個臨時的落腳點。
就在離公司不遠的一個老小區裏。
雖然日常生活很便利,但老舊小區,鄰裏間的鍋碗瓢盆說唱打罵總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只有到深夜時分了,才能徹底靜下來好好加班工作。
然而選題的腦圖剛剛起頭,突如其來的微信消息就把思路打斷。
周予然皺眉看着謝洵之發到對話框裏的pdf文件,随意打開掃了幾眼,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回。
距離那個68元的轉賬後,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找她。
相比從前的拒人千裏,眼前正在發生的每一幕都透着一種很微妙的不真實感。
有種說不出來的荒誕。
周予然支着下巴,盯着屏幕頂部一直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中”,等了足足一分鐘。
周予然:“……”
不知道他到底在對面憋什麽金句。
懶得等。
幹脆主動開口問:【所以文件裏的這些是我的男朋友還是投資人?】
謝洵之的消息彈得遠比想象中要快。
【你希望呢?】
男人說話的方式太奇怪了,永遠都是在反問她。
他整個人像是一道有很多種解法的奧數題,抓耳撓腮也讓人想不明白。
周予然腦補了一下謝洵之說這句話時該有的冷冰冰的樣子,無語地扯抿了一下唇,不想跟他再掰扯。
周予然:【長得都還挺不錯的。】
越把資料往後翻就越知道,對方是真的正兒八經在給她篩投資人,投資履歷和資源方向一目了然,其中有各別人的投資專業領域甚至跟她的未來預期不謀而合。
如果不是她現在跟謝洵之的關系很尴尬,她都想發小貓親親的表情包感謝他。
謝洵之:【你是只看臉不看他們年紀的嗎?】
周予然:【是呢,我就是這麽膚淺的一個人。】
消息一發過去,連穩定出現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都看不到了。
以為今晚的交涉告一段落,周予然正準備丢開手機繼續寫提案,已經熄滅的屏幕忽然又亮了起來。
謝洵之:【提醒一下,裏面都是已婚的,做一些事情之前,先想清楚合适不合适。】
周予然:“……?”
不是,你到底在暗示什麽?
等等!
這是找投資人,是商業合作關系對吧!
你還特地去調查人家已婚與否你是不是有病啊!
再說了,誰要去對這些人做什麽不合适的事情了?
污蔑別人之前能不能先講點最基本的道理啊!
周予然目瞪口呆地盯着謝洵之這句沒頭沒尾的提醒足足半分鐘,直接氣笑了。
【說完了?】
謝洵之:【嗯。】
聊天理應終結在他這個簡明扼要的“嗯”字上。
然而目光落在毫無動靜的聊天界面。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鬼使神差地想要接續話題。
——所以,你覺得裏面哪個人的專業領域更适合你接下來的規劃?
大概率等他問出這句話之後,周予然又要點開那些人的照片仔仔細細看一遍。
冷着臉把這話給删了。
——聽田中恺說,最近你又在準備新的項目?都這麽忙了,還有時間去看鐘祁言打球?
只稍審視一遍話裏的語氣,他自己都能讀出點不對勁的陰陽怪氣。
删掉。
——你現在住在哪裏,上下班生活方不方便?
他是造成這個現狀的始作俑者,問得這麽生硬,多半又要令她逆反。
只能又删掉。
好像說什麽都不合适。
謝洵之盯着兩人生疏的對話,又忍不住去翻了從前。
剛認識的時候,她總喜歡給他發語音,必然是以“哥哥”起頭。
任何不起眼的事情都會跟他分享。
親密、柔軟、不厭其煩。
謝洵之沒什麽波動的目光掃過桌案上那個首飾盒。
珍珠小熊的項鏈吊墜在客卧熾白的燈下熠熠生輝,每一粒珠玉都瑩潤飽滿,但項鏈是死物,只有戴在人身上才有價值。
他出了會兒神,抿着唇,垂着眼簾,在對話框裏打下了一句話。
【還有個事想問你。】
原本以為兩人的話題已經告一段落。
沒想到今晚的謝洵之跟吃錯藥似地不依不撓。
被選題困擾到掉頭發的周予然一臉無語地從桌子上擡起頭,咬牙切齒地敲字:【又有什麽吩咐?】
“對方正在輸入中”顯示了足足接近一個世紀。
謝洵之:【朋友送了爺爺一點雪蜜,你是不是愛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尴尬,消息發出來的第一秒,就被他迅速撤回。
周予然:“……?”
就這?
煞有其事的一個開場,居然——
就!這!
她懷疑他在沒話找話,但她沒有證據!
盯着那條消息被撤回的提示,周予然覺得他這個舉動不僅莫名其妙,還非常難評。
但是幹嘛好端端的要暗示送她蜂蜜啊?
她是什麽時候跟他說過自己愛喝蜂蜜嗎?
之前死活不肯跟她談戀愛,這種時候來施舍蜂蜜倒是很大方!
君子才不食嗟來之蜜嘞!
周予然深吸一口氣,堅決不給他撤回的機會:【不要,我不喜歡太甜的。】
發完消息,她又默默地生了三秒氣。
周予然:【沒事的話,我要睡覺了。】
咖啡都泡好了。
本來是打算今晚好好加個班的。
沒想到思路頻繁被同一個人打斷。
謝洵之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就像一個薛定谔的盒子,不打開絕對猜不到裏面是什麽。
看着兩人說不上太友善卻總是無法順利結束的聊天——
周予然臉色很差。
以前半夜想找他說兩句話,他總端得跟黃花大閨女一樣,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不,确切來說,遠觀都不行,她多看他幾眼,都要被他瞪。
不明白今晚他幹嘛總來她面前秀存在感。
總不至于是距離産生美?
忽然之間發現她也是個挺好的人?
周予然想想都覺得這個猜測離譜得可笑。
一個合格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幹淨。
但問題是,她連“得到”都談不上,這種時候,好像說什麽都沒有立場。
在戒斷謝洵之的過程中,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對方那些似是而非的舉動影響心情。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冷着臉直接把對方拉進黑名單裏。
既然那麽愛撤回消息,那這輩子都別想再跟她講話了!
不再有擾人的消息不請自來,曬了一室臺燈光線的老舊書房都安靜不少。
她試圖重新平複情緒靜下來查資料,卻發現自己已經根本沉不下心來思考。
先前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思路早就被幹擾得煙消雲散。
周予然沮喪地趴在桌子上嘆了口氣,知道今晚這個班大概率是加不成了,只能在心裏把不識擡舉的謝洵之痛罵了800遍。
然而到底還是不想浪費晚上的時間虛度光陰,她惆悵了沒一會兒,就再次摁亮了屏幕,找到列表裏今天下午新加上的那個人,斟酌了一下措辭,大着膽子給對方發出了第一條消息。
盯着屏幕上新鮮發出去的那行字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回複,周予然有些忐忑地捂住臉,重新苦惱地趴回到了桌上。
皎白的月光無聲地從窗外漏入,交錯一地靜默的輝光,平等地攪入每一個不眠人的夜晚。
城市的另一邊。
謝洵之終于在周予然沒好氣的拒絕裏回過了神。
9點出頭。
時間尚早。
她的入睡顯然是逐客的托詞。
他輕輕地哂了聲,也覺得自己今晚的所作所為實在有些無聊。
他也不是在在意什麽。
更不是想多此一舉地過度關照。
純粹是怕家裏人問起她的情況,他答不上來,說不過去。
沉默地往沙發椅背上靠了靠,看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繁華城市的通明燈火。
【那你好好休息。】
然而指腹剛剛按下發送,屏幕上方倏然回應他的卻是一句——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謝洵之看着猝不及防再次出現在眼前的那行淺灰色的小字,有那麽一瞬間,甚至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忍不住往上翻了翻寥寥數語,他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到她不高興。
他閉了閉眼,收緊的下颌線裏隐隐有青筋忍耐似地在跳。
不想去細究今晚這莫名其妙的情緒,他煩躁地将手機丢到旁邊。
然而下一秒,那臺放在書桌抽屜的備用機裏,卻忽然不合時宜地彈出了的一條消息。
空空如也的好友列表裏,也就在今天傍晚的六點十分堂而皇之地躺進了第一個聯系人。
謝洵之看了眼徹底沉寂的主機屏幕,又眯起眼睛,看着備用機裏那句語氣一看就很乖很軟的“秦先生您現在方便嗎?”——
低哼出來的冷笑伴随着備用機被重新丢回抽屜的“咚”聲,在空寂的公寓書房裏,顯得尤為陰郁涼沉。
五分鐘後。
抽屜被重新拉開。
柔光的燈光剪出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峰的側影,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張抿緊的薄唇。
手機屏幕的亮光照在他微垂的劉海發絲上,發梢柔軟地搭在眼皮,随着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
悵然下垂的眼簾,蓋住一雙琉璃瞳孔裏恹恹的不耐。
用戶7680208:【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