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心動 “你到底喜歡她多久了?……
第33章 033-心動 “你到底喜歡她多久了?……
033
雖然總覺得謝洵之的話有哪裏奇怪, 但又說不上來。
周予然深吸一口氣,幹脆選擇将他的消息先屏蔽到一邊。
她今天出發前就想好了,既然答應了來相親, 就真的是來好好相親的,絕對不是來聽前夫哥陰陽怪氣的!
更何況, 程烨的确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就算彼此不來電, 私下做朋友也完全可以。
聽對方講完一段他在亞馬遜河雨林裏的搞笑冒險,周予然表情認真:“你這麽會逗女生開心, 一定談過不少戀愛吧?”
程烨彎了彎眼睛:“戀愛沒談過,但相親的确相過不少。”
周予然:“我不信。”
程烨無奈地笑了, 目光坦誠:“沒什麽好不信的啊,我們這個專業時不時就要去保護地考察,動辄三個月起步,時差晝夜颠倒,沒有哪個女孩子能受得了這種程度的異地戀,去年畢業了,我爸媽開始着急,為了應付家裏的唠叨, 所以我每個季度總得像完成kpi一樣出來吃幾頓飯。”
周予然噎了一秒:“我感覺膝蓋有點痛。”
尴尬的目光不知道往哪看才好。
恰逢侍應生端來餐後甜品,是柿子醬做的奶油慕斯。
程烨哈哈大笑:“那我換個解釋的說法……唔, 方不方便問問你,如果之後想約你吃飯, 到底要怎麽做,你會答應?”
很狡猾的問題。
周予然咬着蛋糕小銀叉子愣了一下,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試探着把話題抛還給他:“我要是告訴你答案會怎麽樣, 不告訴你答案又會怎麽樣?”
程烨露出難辦的表情:“死纏爛打地約你估計會讨人嫌,還是希望周老師可以稍微劃一下重點,給個明示。”
周予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稱呼逗笑:“你希望開卷考?”
程烨無奈地聳了一下肩:“沒談過戀愛,只能想辦法讓你網開一面了。”
餐廳頂燈柔和,耳畔是古意十足的流水琴話。
少女柔潤的輕笑聲淹沒在三三兩兩的鄰座對談裏。
順着謝洵之的視線,程舒意偏頭注意到文竹籬笆後的兩個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程烨跟相親對象聊得這麽開心,周予然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不知道程烨又跟周予然說了什麽,引得她笑個不停。
謝洵之低着頭吃了兩口沒什麽味道的辣螺,就胃口全無地放下了筷子。
程舒意中途找他搭話好幾次,他都沒怎麽理,相當敷衍。
他覺得自己今晚莫名地很沒風度,但又實在對任何話題都提不起勁。
周予然一直沒回他消息,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再看手機。
他等得心煩,只能通過聊天轉移注意力。
“她,算是崇寧的未婚妻吧。”
既然給周予然介紹了程烨,那在這件事情上,對程舒意就沒有隐瞞的必要。
兩家人做鄰居十來年,日常走動頻繁,自己父母還在世的時候,也曾跟對方的父母提起過這段舊事,對程家,這從一開始就不算是一個必須捂上的秘密。
更何況,謝崇寧遲遲不回國,家醜再想遮也瞞不過。
程舒意對這個答案瞠目結舌,差點沒控制住音量:“你把崇寧的未婚妻介紹給我弟是什麽意思?不是!崇寧什麽時候有未婚妻的,我怎麽不知道!”
謝洵之:“是我爺爺年輕時跟人打賭輸了,開玩笑留的一段娃娃親,單純也是因為他很喜歡周予然,所以硬按在我弟頭上的約定。”
不需要作數的口頭約定。
程舒意聽懂了他的意思,微微松了口氣:“那崇寧現在人呢?”
謝洵之沒什麽情緒的目光透過那一排稀疏的文竹籬笆,看到程烨不知道又說了什麽,逗得周予然很開心。
她今晚的胃口似乎很好,吃完自己那一份甜品不夠,連程烨熱心遞過他那份也大方笑納了。
但是,想吃的話不能再點一份?
非要這麽沒邊界感地吃別人的?
合适麽?
短短一個半月,從崇寧到他,從那個什麽小昭到鐘祁言再到程烨,她見異思遷的速度出人意料。
謝洵之克制地抿直唇角,收回視線,開口時聲音裏沒什麽波瀾,甚至還有點冷:“他跑了。”
簡短說了前因後果,刻意隐去周予然住在他家中時發生的那幾段事。
程舒意剛回國沒幾天,還沒來得及上門拜訪謝家,卻吃到這麽一口詭異的大瓜,倒抽一口冷氣:“但是周予然一看就是崇寧喜歡的類型欸,那他如果回來了,看到未婚妻被我弟撬走了,豈不是腸子都要悔青?”
謝洵之的臉色有點差:“你就這麽确定周予然會喜歡程烨?”
程舒意:“……?”
四目相對,沉默的氣氛有點尴尬。
程舒意覺得謝洵之的目光有點想刀人,皺着眉揣摩了一下好友心意。
謝崇寧逃婚,這個從外地前來投奔的謝家的未婚妻,對謝洵之而言,顯然是個不小的麻煩。
大伯哥和弟妹,過度的接觸總會落人話病。
兩人認識這麽多年,她合該急人所急。
程舒意目光凝重,認真地跟他打包票:“你不要擔心,這件事我一定讓我弟多上心一點,周予然看着挺讨人喜歡的,我爸媽肯定也吃她這一套,等到時候他們結婚了,請你坐主桌。”
謝洵之喝茶的手一頓,擡眸時,目光簡直冰凍三尺的冷:“你是會做夢的。”
程舒意:“……?”
不是,她好心幫忙,他這是什麽态度!
文竹籬笆後又有笑聲。
順着謝洵之的視線,頻頻回頭的程舒意終于後知後覺地回過了味來。
“既然你對程烨這麽不滿意,那幹嘛還讓我約他出來跟周予然吃飯?”
“沒有對程烨不滿意。”
謝洵之答得有些不耐。
“我爺爺讓我在崇寧回國前好好照顧周予然,她想談戀愛,我就找個萬無一失的人選先讓她試試。”
程舒意:“呵呵。”
謝洵之懶憊地掀起眼皮:“你笑什麽?”
程舒意翻了個白眼:“我笑有的人,嘴上嫌這嫌那,心裏卻沒本事自己上。”
謝洵之怔了兩秒,明白她到底在指桑罵槐說什麽,只鎮定地望進她的眼睛:“你誤會了,我沒有在嫌這嫌那,就是單純講事實,從相親到結婚中間,有太長的相處要走,周予然這個人又很挑剔,沒你想得那麽好伺候。”
程舒意又是一聲陰陽怪氣的“呵呵”:“那為什麽我看你一副很想去伺候她的樣子?”
“沒有的事。”
對話的間隙,謝洵之注意到程烨招來了侍應生,又給周予然點了份桃枝氣泡酒。
他不确定剛才周予然有沒有認真看他消息。
明明酒量差還不知道收斂,喝醉了又要黏糊糊地找人抱,不肯抱就要哭。
這種程度的糾纏是很煩的,很容易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想發消息提醒她不要因為喝醉酒搞砸這次相親,下一個對象未必有程烨合适。
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實在不行,他也只能勉為其難再單獨送她回次家了。
“你看錯了。”
男人不動神色地垂下眼簾,面不改色。
注意到謝洵之的目光又若有似無地飄到自己身後,程舒意簡直無語得要死:“你到底喜歡她多久了?”
謝洵之的目光像是被火星燙到了一樣,猛地收回來:“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什麽?”
“要不要我把化妝鏡給你找出來,看看你臉上的怨氣有多重?孟姜女看到你站在長城底下都得排你後邊讓你先哭。”
謝洵之像是聽見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皮笑肉不笑地冷哂了聲,眼神裏都帶着警告:“我怎麽可能會喜歡她?”
“真不喜歡?”
程舒意打量的目光裏帶着顯而易見的不信任。
“我從小跟你們兄弟倆一起長大,崇寧喜歡的,不就是你喜歡的?”
兩兄弟雖然年齡差了3歲,但審美喜好的高度趨同,關系近的沒幾個人不知道。
只是謝洵之擔着“哥哥”的身份,總會在心頭好上讓弟弟一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因為這種過度的謙讓被放到謝崇寧的身上,久而久之,大家就也漸漸忘了謝洵之的喜好。
謝洵之不吭聲,程舒意繼續饒有意趣地盯着他的臉看:“什麽時候動心的?”
謝洵之煩不勝煩,板起臉:“都說了沒了。”
“日久生情?”
“不是。”
程舒意彎着眼睛支着下巴感嘆:“這種時候你應該回答我的是‘沒有’,而不是‘不是’,‘沒有日久生情’跟‘不是日久生情’是兩個意思,知道嗎?”
她學數學出身,最擅邏輯辯證。
謝洵之聲線冷硬:“高中的時候你不去參加省裏的辯論賽,真是可惜。”
程舒意遺憾地嘆了口氣:“可能是因為我的反方辯友嘴不夠硬,不值得我上場吧。”
謝洵之:“……”
程舒意看好戲似地要刨根問底:“不是日久生情那就是一見鐘情咯?”
謝洵之不想跟她咬文嚼字,更不想陷入自證怪圈,只說:“你不要誤會,沒有的事。”
“真的對人家沒意思?”
“沒有。”
謝洵之頓了頓,又嚴謹地補上:“不是。”
程舒意笑得連酒都噴出來了,像打量個新鮮玩意兒一樣打量謝洵之。
“你對人家沒意思,那你還老盯着人家?”
“讓我算算啊,剛才半小時,你至少看了她有個30次吧?”
謝洵之下意識要反駁,程舒意打開了手機裏的計時器。
“好,從現在開始計時10分鐘,如果你能忍住不看她,我就相信你不喜歡她。”
謝洵之移開眼,轉目去看餐廳牆上的挂畫:“你真的很無聊。”
程舒意聳了聳肩:“是我無聊還是有人一直自相矛盾?”
她皺着眉想了想,覺得結論好笑,忍不住跟他求證:“所以其實你根本就不是來給我弟介紹女朋友的,你純粹就是來耽誤周予然時間的,拖延她,好讓她一直空窗期,對吧?”
謝洵之冷淡地低着頭喝了口茶,未置可否,隔了半響,才說:“無稽之談。”
“好吧。”
程舒意看出他心思早就不在吃飯上了,于是也幹脆放下筷子。
“那要不我們聊聊有稽之談的東西?”
“我這趟回來的飛機上,碰到了Andrew,你還記得他麽?”
謝洵之難得意外地輕擡了一下眉梢。
“就是那個以前想選你去參加冬季集訓,讓你走職業選手這條路的滑雪教練,後來因為崇寧覺得滑雪很酷,但因為集訓名額只有一個,你就偷偷找了Andrew,讓他放低選拔标準,終于順利地把機會讓給了崇寧。”
程舒意感慨地長嘆了一口氣,輕輕“啧”了一聲:“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哥哥,就算離家出走的時候被石頭磕成腦殘我都覺得劃算。”
謝洵之不想跟她聊這種沒有意義的舊事,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微微露出了點不耐煩:“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說他已經跟她酗酒吸//毒的妻子成功離婚,并無須支付高昂贍養費的事情。”
程舒意無所謂地笑了聲:“他現在提起你就覺得可惜,說當時要是以你的體格素質參加集訓,練個一兩年拿冬奧的獎牌都沒問題,偏偏崇寧入隊後又吃不了苦,待了沒三個月就嚷着要回家,平白無故浪費你讓出來的機會……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喜歡什麽都沒毅力,說放棄就放棄,都是你們寵着他。”
謝洵之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值得遺憾的事情:“本來我爺爺身體就不好,姑姑又不靠譜,我也不可能真去走做職業選手這條路。”
他頓了幾秒,又說:“更何況,我其實也沒你們想得那麽喜歡滑雪。”
“是麽?”
程舒意輕輕笑了聲。
揶揄的目光順着謝洵之的視線從周予然身上慢吞吞地收了回來。
“你要是真不喜歡,就不會從那之後再也不去滑雪了。”
似乎是真的被說到了很不開心的事情,謝洵之臉上的不耐煩已經顯而易見。
認識這麽多年,程舒意知道他的脾氣,所以壓根也不怵他。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在國外動完手術,帶回來一個很可愛的玩偶,崇寧喜歡,你想都沒想,就又讓給他了。”
“搞得我弟那段時間對我的怨念都很重,問我為什麽就不能像崇寧的哥哥一樣,多讓一讓他,我說人家兄弟感情好,有你什麽事?別想來PUA你姐姐。”
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程舒意心情很不錯。
“但是我有的時候就是單純很好奇。”
她微微彎起的眼睛,帶着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一起長大的好友:“在你的認知當中,有沒有一樣東西,是不想讓的,費盡心思,瞞天過海,也想偷偷藏起來,不被弟弟看到的東西?”
文竹籬笆後又有輕笑聲。
謝洵之想閉上耳朵不去聽,但不受控的目光卻總是試圖在疏疏落落的景觀屏風後尋找她的臉。
少女眉眼低垂,銀勺挖着甜品,含着笑意的側臉線條,每一寸都浸潤了溫柔。
程烨是個擅長找話題的好對象,話裏話外裏盡挑她感興趣的講。
講到幼年調皮搗蛋,弄壞了家中貴重瓷器,沒辦法了只能找姐姐托底,姐姐也一籌莫展,最後是謝洵之不知道從哪弄了個一模一樣的擺件才在長輩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程烨聳了聳肩:“小時候全靠我姐跟洵之哥罩着,不然我爸媽要知道我闖的那些禍,非把我打死不可。”
來之前沒想到程舒意跟謝洵之有這麽深的淵源,周予然愣了一下:“他們兩個——”
話題落到熟人身上,程烨輕松不少,話匣子也跟着打開。
“他們是青梅竹馬啊。”
“我們兩家做鄰居很多年了,我姐跟洵之哥從小到大都在一塊念書,兩個人的關系算是兩邊默認的吧?”
“我姐年紀比我大,卻不用像我一樣被押着到處相親,不就是因為她有洵之哥這張擋箭牌麽?”
“今年年初的時候還聽我爸媽在書房裏商量是不是得早點替我姐把事情定一定,省得她天南海北到處跑,一點兒也不着家。”
周予然:“……”
突如其來的信息像晴天霹靂。
但是細想,就馬上反應過來,這絕非空穴來風。
之前在美術館的花園裏,陳一琛就跟她說過,謝洵之有個門當戶對的人選,她當時戀愛腦上頭,只當是他挑撥離間,怎麽也不肯信!
難怪之前在餐廳門口,兩人之間的氛圍會那麽融洽、熟絡,看上去比老友要親密,至少謝洵之的臉上都沒有那層她很熟悉的、冷若冰霜的抗拒。
周予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種時候還要出神想這些有的沒的。
其實從被對方拒絕那晚開始,她就不該在意任何跟他有關的信息。
只是謝家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他已經有登對的青梅竹馬的情況下,還騙她來寧城碰壁——
簡直可惡至極!
不對!
等等!
如果按照程烨的說法,程舒意是上周剛回國的話,那那個唇印妹又是誰?
喝醉那天晚上她記不清太多細節,但那張印了唇印的紙巾她到現在都忘不掉!
所以謝洵之腳踩兩條船都快踩到劈叉了吧?
說好的潔身自愛身家清白沒談過戀愛,通通都是騙人的!
那她這段時間到底算什麽?
供人取樂的小醜嗎?!
周予然簡直要氣暈了,全身的血液都汩汩地往腦袋湧,攥着飲料的手指發緊,恨不得立刻沖到謝洵之面前狠狠揍他一頓。
她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意氣用事,猛灌了一口冰冰涼涼的桃枝氣泡,卻不料,突然進入胃部的酒精,嗆得她眼睛都酸酸的。
拼命忍住當場給外婆打電話告狀的沖動。
她臉色很差,幹巴巴地朝程烨扯了一下唇:“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間。”
起身的時候,隔着半人高的文竹猝不及防對上謝洵之的眼睛。
她不知道他是看了她有一會兒,還是不經意撞上她視線。
周予然注意到他骨碟裏那半只沒吃完的蝦肉,用幾乎看仇人的目光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然後咬牙切齒地離了席。
不能輕易把自己上當受騙的事情告訴外婆。
不能讓外婆這把年紀還替她擔心。
如果外婆知道這一個多月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肯定要後悔死勸她來寧城這個決定。
她以為她的人生中不會經歷比破産、比求愛被拒更糟糕的事情的時候,謝洵之總能制造新的意外突破她的下限——
她最讨厭欺騙了!
想到自己這一個多月來像只蒼蠅一樣圍在謝洵之身邊嗡嗡嗡地繞個不停,她就忍不住痛罵自己今年的運氣簡直背到離譜!
湖邊的夜風吹進眼睛,酸得要命。
胸口像是被壓了一塊鏽跡斑斑的重鐵,堵得她呼吸都很不舒服。
聽到背後有腳步聲。
她匆匆揉了揉眼睛,回頭,看清燈下來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本來是想一個人來湖邊吹吹風冷靜冷靜,卻沒想到謝洵之會跟着過來。
跟着來也好。
她正好要跟他算賬。
算完賬了再把話說清楚。
胃裏的酒精燒到了她胸口,燒得她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咕嘟咕嘟地沸騰。
謝洵之脫了那件灰黑色的西裝外套,露出內裏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和一條藏藍色偏深的暗紋領帶。
挺括的衣料,顯得他在孤冷月色中的身材尤為挺拔颀長。
黑寶石的袖扣在粼粼的水波中折出碎玉流光,更襯出他斯文隽雅,疏冷到不可攀折。
衣冠楚楚的一個人,怎麽能這樣徒有其表,裏裏外外沒一句真話?
謝洵之走近,注意到她難看至極的臉色,淡色月光靜靜地映在他墨玉似的瞳孔裏:“對程烨不滿意?”
昏暗的柔光鍍在他纖濃的長睫上,于白皙的眼睑處投下疏淡的陰影。
燈光晦暗的臨水走廊裏,冷淡卻低柔的話音裏,有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輕松。
“程烨惹你不開心了?”
謝洵之無奈的低嘆聲裏有一種了然釋然的情緒,像是在說“我就知道這種徒有其表的笨蛋伺候不了你這種大小姐脾氣”的無奈。
“不喜歡我就替你換一個,沒必要這樣跟自己過不去,見的人多了,總能選到和你心意——”
他話還未說完,卻被她揪着領帶狠狠地往身後的牆面上一按。
“狗東西!”
“你都有青梅竹馬了你還來釣我?!”
就算之前是她自作多情會錯意,但他都有門當戶對的青梅了,卻不把話跟她講明,還對着她做出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這合理嗎?!
為什麽要熬夜給她煲老鴨湯!
為什麽要趁她睡着對她公主抱!
為什麽在她決定跟他劃清界限之後,還一次兩次上趕着湊到她面前來擾亂她!
所以歸根結底!
到底是誰!
沒有邊界感!
他之前居然好意思那樣高高在上地指責她!
害她輾轉失眠反思了整整一周,一直內耗地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麽不自愛不自重不檢點不矜持!
周予然整個人氣得像炸了毛的小獅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将他壓在牆壁上。
她不想讓自己頹喪的情緒在這樣的對峙裏外洩,所以只能死死地、惡狠狠地瞪着他。
身體因為氣憤而發抖。
連靜默的空氣裏都能聽到她氣惱到“呼哧呼哧”的呼吸聲。
她的眼睛是紅的,耳朵是紅的,臉是紅的,就連拼命咬住的下唇,都荼蘼着豔色。
狗東西就知道長這樣一張漂亮的臉!
專騙她這樣本份的老實人!
兩個人的距離從未有一刻貼得這樣近過。
她因為憤怒而起伏的胸口幾乎就嚴絲合縫地貼在他的胸膛上。
彼此的心跳隔着衣衫皮骨在共振。
就連那股淡淡的椰奶香都無孔不入地撲入他的鼻息裏,盈滿他整個悸動的胸腔。
忪怔間,他的注意力被她牽引。
四目僵持的對視逼人且銳利。
太近的距離讓纏繞的呼吸都開始升溫。
謝洵之于月色中低下頭,平靜的目光,從她泛紅的眼睛,移到她微微煽動的鼻翼,最後落在了她的唇上。
很标致的美人唇,唇形小巧,圓潤的唇珠立體而飽滿,讓整個嘴唇微微上翹,做任何表情時都像在撒嬌。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一個異性的嘴唇。
看得太仔細了,甚至還能看見她張唇喘息時,藏在口腔內的一小截濕軟的、紅豔的舌尖。
意識到失态的時候,謝洵之幾乎是本能地移開臉,錯開目光,卻又被她狠攥了一下領帶,給硬扯了回來。
周予然鐵了心要從他身上問出個所以然,瞪直了的眼睛氣呼呼的:“為什麽不說話?”
謝洵之:“……”
少女潋滟的唇上泛着水光,帶着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生理性吸引。
看上去粘而潤的質地和淡橙色澤顯然不是她慣用的口紅色號。
應該是最後那份慕斯上面的柿子果醬——
那是一份本該屬于程烨的甜品。
得出這個結論的那一瞬間,不知名的情緒作祟,想要替她擦掉那一抹豔色的可恥念頭徹底占了上風。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微涼的指尖在她的不設防裏輕輕摁在她唇峰,異樣柔軟、異樣細膩、異樣溫潤的觸感從指腹下傳來,像帶着輕微的電流,沿着皮膚下的血管,搏擊住心髒,卻讓他在頃刻間恍然回過神。
陡然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麽的謝洵之,怔愣幾乎是本能。
而正惡狠狠揪着他的領帶,打算好好跟他理論理論的周予然,也被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