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劫殺 殺人如砍瓜切菜

第11章 劫殺 殺人如砍瓜切菜

阿嚏——

蕭約穿得溫暖,但撩起車簾迎風一吹還是冷。他縮了縮脖子,攏緊紅狐的圍脖。

“栖梧啊,從宜縣到奉安,一千多裏,這一路車馬吃住在內,所有花費都由你家開支,我這心裏實在過意不去。”齊咎懷說。

蕭約笑道:“齊兄不必客氣。”

齊咎懷和蕭約坐一輛馬車,他把暖盆往蕭約腳邊挪:“梁國不限制商戶子弟科考,你又不愁吃穿的,更能專心。我雖然考了多次,到底還是中了,不說學識,經驗是夠的……我授你詩文策論,領你讀文章典史,做你的先生,可好?”

蕭約直搖頭:“我已弱冠,讀不進書了。齊兄不必客氣,作伴同行而已,沒什麽值得道謝的。你專心應考,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怎麽能說浪費呢!”齊咎懷嚴肅認真道,“這些天我冷眼看着,栖梧你深研《香乘》,對前人的學說研究很透,且不落窠臼推陳出新,年紀輕輕極有造詣。雅事文事本是一脈相承,你頭腦聰慧又格外有悟性,要是認真起來,別說科舉中榜,心懷丘壑指點天下也是指日可待的!”

蕭約讓他誇得不好意思,哪有這麽好的禀賦?只是一般的青年才俊罷了。

恭維好聽,但聽聽也就得了,想到自己早起晚睡讀書十幾年,臨到大學畢業一覺睡醒成為這個時代的人,一切歸零,到手的文憑結果連張白紙都沒剩下,實在是沒意思,更不想再苦讀一遍了。再加上,家裏沒要求他掙功名,吃喝玩樂才是蕭家人的正事。上天都讓他做個富貴閑人。

蕭約仍是拒絕:“多謝齊兄好意,但人各有志,我的确志不在仕途,沒必要再讀書。”

“栖梧是嫌我材質粗陋,不堪為師?”齊咎懷皺着眉頭,“我一介窮儒,身無長物,除了滿腹文章再沒有能報答你家知遇之恩的了。無功不受祿,我不能白得了別人恩惠。若是蕭公子果真不肯聽我講學,那我絕無顏再享受你家的香車佳肴了!”

說着齊咎懷就要跳車。

這樣下去還不摔斷幾根骨頭?

蕭約急忙将人攔住:“我學!”

齊咎懷瞬間回原位正襟危坐:“好。凡我所知,我必傾囊相授。也不必計較師徒這種虛名了,但我所說,栖梧都要謹記于心。我布置的課業,也都要及時完成,不可敷衍怠慢。”

蕭約:“……”

聽說過吃喝嫖賭有瘾,沒想到還有上趕着教人學習的瘾。

無奈應了聲“好”,蕭約對齊咎懷誠懇道:“齊兄是知道的,我家時常搬遷,而且家規之一便是不與官府多做來往。所以我向齊兄學習只在你我同處奉安期間,此事不要讓旁人知道,而且,我不去參加考試。”

齊咎懷沉吟片刻,點頭:“讀書明理也不一定要應考當官。知古今、懂縱橫,于人生總是有用的。”

齊咎懷看着蕭約,目光堅定:“于你,一定是有用的。”

蕭約讓他看得有點發虛,這目光之殷切,讓人覺得意味深長,怎麽感覺像是他對自己寄予了厚望?不像是看什麽有天賦的好苗子,倒有點像……救命稻草?既不科考,讀書學史在當今這個朝代,又能發揮什麽大用?

不懂他這樣的讀書人。

但為免暴露自己是外來者,蕭約還是沒跟齊咎懷多争執,順着他得了。

自宜縣北上,途經山水重重。蕭家財産豐厚,馬是好馬、車是好車,車夫都是行業佼佼者。行車途中平穩妥當,車廂裏保暖舒适。

擔心路上被盜賊匪寇盯上,盡可能地低調,能變賣的都處理了,輕裝簡行,馬車的外部也弄得平平無奇,父母和妹妹一車,蕭約和齊咎懷一起。

剛答應了向他學習,齊咎懷就把歷屆秋闱春闱題目跟蕭約講起來了,不僅是梁國的,還有衛國、陳國的。

蕭約一面在心裏感嘆考中不易,這是把歷年真題都刷了個遍,才能張口就來。一面頭昏腦脹受齊咎懷考問,像是自己也上了考場似的。

“邦畿千裏,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來假,來假祁祁……①”齊咎懷念着題幹,問蕭約,“維民所止應作何解?放置今日,又該如何為之?”

什麽千裏四海,什麽維民所止?大學裏也沒學這麽深啊,來這就更不用說了,老蕭潇灑到老,巴不得兒子和自己一樣天天玩樂快活,揮金如土地享受人生,哪裏管什麽讀書。

蕭約天靈蓋都開始疼了:“這題目對我來說會不會太大了?太不切實際了。”

“怎麽會?見天下人,知天下事,察天下情,安天下局,都是應學應會的。大丈夫立世,當以天下為業。”齊咎懷言語慷慨,“你且說無妨,先立志後知治,一步一步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蕭約只能硬着頭皮答:“民就是百姓,維民所止意思是要維護百姓使之安定——”

話未說完,馬車忽然劇烈颠簸,齊咎懷立馬挺身把住車門擋在蕭約面前:“小心!怕是有人刺殺伏擊!”

果然是有危險,蕭約已經聞到了血腥味,然後聽到有人中刀倒地的聲音。

這一路再低調,終究蕭家有那麽多行李仆人,到底還是被土匪給盯上了麽?還是別的什麽來路?

蕭約急忙扒開齊咎懷,跳下馬車,不顧劫匪兇悍,直沖向父母妹妹。還未靠攏,半路就被人攔腰提起,瞬間雙腳淩空。

蕭約心頭懸緊,正要反擊,扭頭見薛照手持一把單刃長劍,揮出一道血虹。

“是你!你不是早就——”

蕭約話未說完,薛照便将他往後一撇,整個人掼在地上,屁股又摔得不輕。

嘶,死太監,不能輕拿輕放嗎?

上次薛照出手是夜裏,對方又是他手下,多少是留了幾分情面的,那些黑衣人雖說個個身負重傷到底還有命在。

但這次可不一樣了,薛照出劍利落,招招都是必殺,專割咽喉。對方十來人與之敵對,竟形不成包圍,上前一個薛照撂倒一個,如砍瓜切菜般輕易,不多時劫匪都倒地不起。

殺完收手,薛照執劍站在馬車前,瞑目調息,擡手二指夾住落葉,用來揩了劍上沾染不多的血跡。

黃葉變紅葉,深秋向冬。

蕭約胸膛起伏明顯,顯然做不到心緒平靜。

滿地的血,滿地的死屍。

都死了。

還好,沒有殘肢斷臂,現在是秋冬,不會有惡臭,不會腐爛生蛆……沒有太髒,也沒有很臭……還好,還好……

蕭約白着一張臉翻身站起,奔向薛照——身後的馬車,兩手緊緊按住車簾,對車裏說:“沒事了,沒有危險了……只是劫道的土匪而已,都解決了……別出來,我讓車夫馬上趕車。”

安撫好父母和妹妹,心跳也慢慢恢複了平穩,蕭約才轉頭和薛照說話:“你不是說急着回去嗎?你是到了奉安又折回來,還是根本沒走?你的壺呢?你這劍倒是好看,單刃的,泛紫光,瞧着又利又韌,劍身還镂空,但并不輕巧吧?先前怎麽沒見你使?”

另一邊馬車裏,齊咎懷探出頭,納罕地朝兩人望。

薛照正眼都沒給蕭約:“滾。”

“……”蕭約見人飛身遁走,一頭霧水。

死太監脾氣怎麽這麽糟糕?也沒說什麽冒犯他的話啊?難不成是說了要走卻沒走,被當面戳破說謊,覺得難為情?

蕭約揉揉屁股,好疼,比上次還疼。指尖的燙傷倒是早就痊愈了。

罷了,自己不需要他記補壺的恩情,他也別充救命恩人,兩相抵償算是誰也不欠誰的了。

兩清還不算完,到奉安得想想,用什麽好處才能再從薛照身上換點東西。

蕭家經歷一場劫殺,財産沒有損失,兩個車夫受了小傷,有驚無險繼續上路。

薛照和裴家師徒仍隐于暗中,同上奉安。

“那些不是山賊土寇。”薛照騎馬前* 行,随身包裹裏裝着那把紫砂壺,壺用白狐圍脖裹着的,貼在心口被保護得很穩當,“其中有人是陳國口音,我聽見了。”

裴楚藍偏頭看他:“嗯?是嗎?有句話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②看來是梁國風水不好,陳國的良民到了這就落草為寇了。”

“他們是沖着蕭家來的。”薛照面色深沉,問得直接,“蕭家到底是什麽來歷,和你又是什麽關系?”

裴楚藍和徒弟同乘一馬,悠悠閑閑地坐在後面,把下巴靠在裴青肩上:“啧,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又問。你怎麽就對我岳家那麽感興趣呢?還是說對我感興趣?我雖然風流債多,也沒試過太監,但并不喜歡你這樣的,脾氣太壞。”

裴青沉着臉,身體繃得很直。

薛照:“我沒耐心聽你胡吣。”

“呵呵,我說的都是實話。既然你這麽想聽,不妨再告訴你一遍,也好讓你死心。”裴楚藍擡起臉來,“那些人是陳國的,而且是皇室禁軍,的确是沖着蕭家來的。”

“為什麽?”薛照問。

“你說為什麽?”裴楚藍輕笑,“你一定知道當今陳國皇帝只有一個女兒吧,公主要以國為聘招夫入贅,驸馬也就是陳國未來半個主人。放眼整個陳國,還有誰比我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皇帝看上了我,要我做女婿。我不肯吶,沒辦法,誰讓我堅貞呢?燕家拿我沒法子,就來殺我男人咯,想讓我做鳏夫。哼,天下如何,皇夫又如何,我身負婚約,就算對方不認,也矢志不渝守身如玉,一男不娶二妻——”

“夠了,閉嘴。”薛照臉色陰沉,雙腿一夾馬腹,徑自往前去了。

“小青,你瞧,太年輕沉不住氣,又太感情用事。這不好,你可千萬別這樣。”裴楚藍桃花眼眨呀眨,在裴青耳邊道,“為師教你,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才是真逍遙,真快活~”

裴青一如既往死了爹媽似的臉色,手肘往後重重一擊,裴楚藍就從馬背上滾了下去。

“小兔崽子,欺師滅祖是不是?”裴楚藍揉着心口,仰頭就罵,“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想謀殺你爹?”

裴青冷着臉拽着缰繩把馬勒起。

“哎哎哎!喂不熟的狼崽子!你還沒出師呢!踩死了我,你也別想繼承我的衣缽!”裴楚藍急忙翻身從馬蹄下逃出。

“你有什麽可讓我繼承的?少說騷話。”裴青俯身把裴楚藍抓起放回馬上,“老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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