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孽種 你也未必姓薛
第25章 孽種 你也未必姓薛
趙意如眼睛裏瞬間有光亮起。
孫豐把女人往自己身後狠狠一拽, 聞言冷笑:“薛太監,多謝你的好意,但是藥三分毒, 如娘沒什麽不舒服, 就不必吃藥了。”
薛照道:“心病需要心藥醫。藥到病除,不傷身。”
孫豐擰起眉頭:“你什麽意思?你再有權有勢也管不到人家家務事。”
薛照:“馮燎答應過我,讓你有問必答。”
孫豐扯着唇角一笑:“四公子是說了, 但我沒答應。薛太監, 我敬你少年得勢, 是王上跟前的紅人,但長幼有序,你這樣随意對長輩呼呼喝喝,有些不妥吧?如娘沒病,用不着吃藥,我也并不欠你什麽,沒工夫跟你廢話!”
說罷,孫豐拽着趙意如便要走。
薛照拔劍出鞘, 寒光一閃在孫豐面前地上劃出一道痕跡。
“超過這條線的任何東西,斬。”薛照收劍入鞘,“你可以試試, 是你的腳快, 還是我的劍快。”
孫豐雙眉下壓:“你到底想做什麽!”
薛照目光越過他,看着重傷孱弱的趙意如:“我問你, 是否也曾毆打過我母親?”
孫豐瞬間有些發怵,但他嘴硬:“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先後娶過四任妻子,第一任是你家未發跡時娶的,陪着你在案板後賣過肉, 健壯剽悍的婦人卻在成婚三年後投水死了。第二任家世不錯,知書達理溫和柔順,不過兩年也上吊死了。還有現在這位,寧可燙傷雙手,與親生骨肉分離,也不願和你一起。”薛照冷冷盯着孫豐,“為什麽,為什麽要虐待她們?”
“什麽虐待!簡直是胡言亂語!”孫豐心頭惴惴,怕薛照是要給他生母出氣,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擡眼見外甥馮燎進院,瞬間有了底氣,“我聽不懂薛太監是什麽意思。”
孫豐仰面道:“當年我接連喪妻,都說我是命格太貴,所以克妻,一般人不能和我匹配。先王臨終之時因娘娘誕下四公子,心中歡喜,所以将郡主賜予我為妻。”
“二舅舅。”馮燎緩步上前。
孫豐腰板更硬了,嘲笑道:“後來令尊做出那等不堪之事,為了維護郡主清譽,我才與郡主和離。若不是如此,哪來的你?你不謝我,反倒來報複,是何道理!”
薛照聲音極冷:“你答非所問了。我問的是,為什麽要虐待她。”
孫豐看向馮燎:“燎哥兒,你看看,當着你的面都如此欺壓我,這閹人絲毫沒把你放在眼裏。”
馮燎走到孫豐跟前,笑呵呵地揣着手:“二舅舅,說話不要這麽粗俗,薛掌印想聽什麽你就告訴他嘛。”
孫豐一怔:“你!你是哪頭的!”
“二舅舅啊,你也太不小心了些,別人又是把官鹽塞進菩薩像,又是藏到你家後院了,你還渾然不知。我好心好意請舅母到我這休養,竟然把私鹽也給我引來了,清理池塘可是件麻煩事……你犯的事,現在緝事廠都查出來了,讓外甥也受連累。”馮燎瞥一眼覆滿芡實的水面,一臉為難,“大舅舅的長子好不容易謀了個好差事,此時也經不起參奏。為了整個孫家,二舅舅你還是別惹薛掌印生氣了。”
“我犯什麽事了!什麽私鹽!”孫豐瞪着眼愣了半晌,終于明白過來,“你們是要全栽在我頭上,拿我頂罪!你們誣陷我!”
馮燎糾正他:“本來就是筆糊塗官司,沒什麽罪不罪的,但總要有個說法去堵老二的嘴,彼此退一步相安無事。放心,二舅舅,小表弟不會受牽連的。”
“你這小畜生,為了自身幹淨,為了向閹人賣好,拿親舅舅頂缸!你可是我看着長大的!”孫豐暴怒,舉拳就要打馮燎。
小胖子靈活閃過,回以冷笑:“舅舅疼我,我以後也會好好疼小表弟的!将來會給他安排好差事!”
薛照一腳把孫豐踹翻,冷聲道:“我不是來這看戲的。”
孫豐倒地破口大罵:“該死,真是該死!好,你這孽種要問原因,我告訴你!我是打過你娘,不止拳打腳踢,我不給她飯吃,知道她怕貓,還把她和野貓一起關在黑屋子裏……哈哈哈,那是她活該!什麽郡主,金枝玉葉,喪門星才對,克死了自己的親哥哥,還水性楊花,根本就是偷男人的臭婊子!連做皮肉生意的妓女都不如!”
此言一出,院內死一般的沉寂,馮燎木着一張臉想溜之大吉,被薛照厲聲呵住。
薛照雙唇緊繃,額角青筋暴露,抽出腰間單刃劍,冰涼的劍尖抵在孫豐脖子上:“你敢再說一遍?”
孫豐自知已無生路,反而一點也不怕了,狂笑着罵道:“水性楊花的賤人都該死!我頭一個老婆,也不看看自己什麽長相,膀大腰圓粗聲粗氣,一點女人樣都沒有,一身豬屎味,還成天和男人眉來眼去,不知道是賣豬肉還是賣她自己!第二個也是賤人,打扮成妖精模樣,整天吟詩作對,瞧不起我是屠戶出身,和外頭的男人寫些騷詩傳情。趙意如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為什麽對老大笑?是不是瞧着他比我強,想勾引大伯子!賤人,都是賤人!”
趙意如仿佛驚弓之鳥,搖頭啜泣:“不,不,我沒有……我沒有……”
“就因為捕風捉影的懷疑,你逼死了她們。”薛照劍尖順着孫豐突起的血管滑動,卻并未傷其皮肉,力道控制得十分精準。
孫豐梗着脖子:“也許冤枉了她們三個,但你娘是貨真價實的婊子!嫁進孫家就不是完璧,我曾親眼看着奸夫從她屋裏出去,身上的諸般痕跡作不得假!她也沒臉辯白什麽!”
薛照神色一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權傾朝野又怎麽樣,不過是個孽種,沒根的閹人,辱沒祖宗!”孫豐大笑大罵,“誰知道你娘偷過多少男人!薛桓不知接的第幾手!你不是足月生的吧?買一送一,好買賣,你也未必姓薛!誰知道你親老子是誰!也好也好,既然不知來路,辱沒的就不是薛家先人!薛家滿門還得多謝你娘偷人呢!”
馮燎牙齒直打磕,吓得發抖,就差管二舅叫活爹,讓他別罵了。趙意如更是魂不附體似的,雙眼目光都空洞無神了。
然而薛照臉上的憤怒卻幾乎在一瞬間消失,他神色淡漠地收劍:“這樣死太便宜你了。”
孫豐驟然噤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佛家有個說法是閉口禪,對吧,四公子。”薛照瞑目想了一陣,擡眼看向馮燎。
馮燎愕然回神,點頭不疊:“我最懂得守口如瓶了!”
禍從口出,佛家警醒世人不要妄造口業,所以有閉口禪。緝事廠也有類似的手藝,叫做“貼加官”。
薛照一聲召喚,番子就破門而入,他們做慣了的,殺人不見血的法子,一層一層濕紙蒙面,一點一點讓人窒息。
馮燎趁機溜了,臨走還不忘說:“我昨日貪吃壞了肚子,得在床上躺三天……我沒來過別院,我在家躺着呢,暈頭耷腦躺着呢!”
趙意如躊躇一番,沒避開行刑場面,雙手緊攥在一起,凝目注視着丈夫死亡的過程。看着那張令人恐懼的笑臉逐漸被蒙成一片慘白的厚紙殼,逐漸找回了食欲。
心病還須心藥醫,這副藥,她得好好吃。
在孫豐逐漸微弱的罵聲、求饒聲中,薛照走出門去,看見了梁王。
梁王目光意味深長,似有萬語千言的苦衷,向他招手:“好孩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