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斷袖 若有所思又頭腦空空
第26章 斷袖 若有所思又頭腦空空
安好床的當天, 薛照并未在照廬巷留宿。
一連三天,蕭約都未見到薛照。
雖然薛照下令搜查孫家和馮燎名下的産業,但并未聲張, 奉安城內仍然安定平靜。
持續月餘的高昂鹽價給人們生活造成一定不便, 但時間還不算太久,所以還不至于到百姓缺鹽身體虛浮使致民聲載道的地步。
蕭約從齊咎懷那裏讀書回來,途經腌臘店, 店主叫住他:“公子!過來一下, 這邊!”
蕭約上前, 見店主正在腌制臘肉,案板上擺滿了新鮮豬肉,怕是有上百斤,旁邊小木桶裏半桶白淨的食鹽。
“接近年下,生意不錯啊。你叫我也沒用,別想讓我再當冤大頭。上次那一兩銀子早就消化完了,我可再也買不起了。”蕭約笑道。
“公子您說這話就是打我的臉了,讓我怎麽好意思!”店主賠着滿臉笑意, 在圍裙上擦擦手,提起一刀上好的梅花肉,雙手奉上, “這是謝公子的!我這起子粗魯屠夫, 只曉得殺豬賣肉,腦子都叫豬屎糊滿了。先前想錢想昏了頭, 得罪了公子,* 公子千萬別和我一般見識。”
蕭約知道店主這是謝自己先前在薛照面前出言解救,但那不過是順勢而為,他雖然不算了解薛照, 但憑直覺相信惡名遠揚的他其實并非窮兇極惡之輩,不會拿市井小民開刀撒氣。
“不是什麽大事,無功不受祿,拿回去。”蕭約拒絕店主的謝禮,“你若是真覺得感激,以後做生意公道些就是。”
店主堅持不肯讓:“往後再不敢耍滑了!拿着吧!怎麽不是大事?公子救了我的命啊!”
蕭約道:“販私鹽是重罪,你只是買,還戴罪立功,本來就不會罰多重。我沒幫什麽忙。”
店主擺手:“不不不!先前我還不知道那位是什麽來頭,只當是官府的條子,想着聽他的話把私鹽販子供出來,應當也不會受太重的罰。那天他打馬去靈光寺,從我店門口過,我才聽人說那是緝事廠的頭頭,天爺,我當時就吓出一身冷汗,聽說這煞星是要喝人血吃人肉的啊。公子,多謝你搭救,才留得我一條命。你也趕緊回去用柚子葉洗洗,去去晦氣!”
蕭約聞言先是失笑,随後又正色起來。
薛照不是黑白不分只知打打殺殺的人,外界把他傳得太邪乎了,但店主的話也提醒了蕭約,與薛照相處要更注意保密,見過一面的人随時可能把他們認出來。
幸好那天去靈光寺他穿着宦官的衣裳,混在薛照的随從裏,要不然店主就不是讓他用柚子葉洗澡去晦氣了,大概會以為薛照吃肉他喝湯,一路的邪星。
“他那樣瘦的人,大概是不吃肥肉的。別擔心他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這麽皮肉細嫩都沒後怕。”蕭約以玩笑把話題結束。
“公子膽大心寬,将來一定有大出息。”店主摸着肚子笑。
蕭約又和店主推讓了一番,到底沒白拿他東西,瞧着案板上一大桶鹽,臨走之前提醒道:“腌這麽多肉需要不少鹽吧?現在買鹽虧得慌,私鹽案出了半個多月,大概也快落定,鹽價不會再高多久了。”
“公子還不知道?也是,你這樣的富貴少爺,是不碰柴米油鹽的。不要豬肉,這個一定收下。”店主從案板底下摸出個小竹筒,擰開蓋子一看,裏面是一兩左右的白鹽,“今天一大早,靈光寺傳出消息,說菩薩顯靈,不忍看凡間飽受淡食之苦,菩薩像裏滿滿的鹽!不止如此,靈光寺後院的井水也成了鹹水,打上水來煮一煮竟能出鹽。這一上午寺裏都在煮鹽,架着幾口大鍋。住持師父心善啊,把煮出來的鹽都分給善信們。要不是有個花和尚曾經偷偷找我買肉吃,我還不能這麽快得着消息。喏,我這體格子一大早去擠也才搶到這麽一點,這個點怕是早就把井都抽幹了。這可是菩薩開光過的鹽,公子拿去吧!”
蕭約這次沒拒絕,拿着竹筒裝的食鹽,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斷能聽到百姓讨論菩薩降下的福祉。
繞去荷金酒樓,正巧見馮燎春風滿面進店吃午飯。
回到家門口,上次在湖邊遇見的那對老夫婦提着袋子來還鹽。
一番交談之後,蕭約得知官府從其他州縣調了官鹽來賣,五十文一鬥,雖然不是常平價,但也比私鹽實惠了太多。
老夫婦特意多買了些鹽來還:“如此還不夠呢,公子借給我們是鹽價最貴時。”
市井百姓或許斤斤計較看重利益,但成日和茶米油鹽打交道的人大多也不會有多壞的心思,日常交往總是人心換人心。
蕭約沒要老兩口還回來的鹽,且把店主送的井鹽送給他們,說自己不常在家,拜托老人家幫忙照看門戶,老兩口歡歡喜喜地答應下了。
回到家中,蕭約整理一路所見所聞——
馮燎顯然沒有被私鹽案牽連,過得甚至比先前更滋潤些。馮灼更是人盡皆知的苦主。有百姓議論,二公子這次真是人財兩失,好在王上憐惜,親自到他府上,看望剛出生就沒了親娘和舅舅的小孫女,并封其為縣主。
過了近一個月沒滋味的日子,五十文一鬥的食鹽沒人覺得貴。
幾乎全城的百姓都去靈光寺領鹽了,希望得到菩薩賜福。
官鹽變私鹽的案子竟然以這樣人皆喜聞樂見的形式告結了。
有點荒唐了,過分團圓了。
其中好像沒有任何壞人,人人都得到安撫。
哦對,有一點無人在意的小插曲。孫家二老爺,素來有愛妻之名的孫豐,為了給産後厭食的妻子抓魚補身,溺死在了水塘裏。
千頭萬緒纏在一起,古怪莫名。
蕭約不信所謂菩薩顯靈之言,梁王和大臣們自然也不是偏聽偏信的蠢貨。薛照向來名聲不好,如今用怪力亂神的說法結案,沒拿住元兇,還是要官府填補虧空,自然不能服衆。那麽為什麽無人出面質疑呢?
靈光寺藏的食鹽雖多,但相比于翻覆的官鹽總量也只是九牛一毛,私鹽不能大範圍售賣,其餘的鹽定然不會已經賣完。
薛照清查孫家和老四,是否有所收獲?若是老四一派果然藏鹽,老二怎麽會善罷甘休?如果沒有查獲,那麽剩下的鹽到底在哪?
太多的疑惑無法想通。
但有一件事是很明白的,薛照的日子不好過。
明面上風平浪靜,但背地裏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罵薛照只手遮天。朝堂中不乏與權宦不共戴天的清流,當今梁王寵信外甥,這些人一時不能拿薛照如何,但下一任梁王還會厚待他嗎?
老二此次吃虧,當然是要記恨薛照的。老四被查,也要惱怒薛照。
炙手可熱未必是好事啊,盛極必衰,薛照已經是四面樹敵了。
蕭約不喜歡惹麻煩,更沒有上趕着伺候人的習慣,一番盤算過後決意只要配出薛照的同款合香就和他劃清界限,老死再不往來。
前些日子薛照來得勤,蕭約沒敢回家,如今塵埃落定,蕭約便買了些東西回去陪父母和妹妹。
蕭約剛進門,正巧小湘抹着眼淚往外撞。
蕭約将人攔下:“怎麽了?哭什麽?”
小湘抽泣:“少爺,你回來了!太好了!快去看看吧,小姐又犯病了!老爺太太都哄不住,正要派人去找你呢!”
“什麽東西激着小姐了?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麽會犯病呢?”蕭約聞言瞬間變了神色,扔下東西便快步往妹妹的房間去。
還未進閨房,就聽見妹妹尖利的哭號,蕭約幾乎是直接把門撞開沖了進去,緊接着看見床邊的妹妹滿臉滿手都是鮮血,母親用力按着妹妹雙手,半個身子都壓上去,還是壓制不住不停撲騰的雙腿。父親一手端着藥碗,一手擡袖擦淚,然後咬着牙上前捏住女兒兩頰往裏灌藥。
“我不喝……我不……走開!走開!有鬼!走開——我要哥哥!”蕭栎搖着頭死命掙紮,眼淚和烏黑的藥液一起從她頰邊流下。
蕭約瞬間就紅了眼,上前拉開父母,将妹妹攬在懷裏:“哥哥來了,月月不怕……不怕,有哥哥在,誰也傷害不了你……”
蕭栎一時沒認出哥哥,仍是哭鬧着雙手亂打,蕭約衣裳上脖子上都被血染紅,臉頰也被抽打得發紅發燙,但他渾然不覺,只是緊緊地抱着妹妹,直到蕭栎情緒平複下來。
蕭栎嘤嘤地在他懷裏哭得發抖:“哥哥,我好怕……好多血……我要爹爹娘親,他們什麽時候來救我們?我們會死在這裏嗎?哥哥,我好怕……”
“沒事,哥哥在,哥哥會保護月月……”蕭約一手輕拍着妹妹後背,一手覆在她眼上,不停安慰,直到妹妹哭得睡着,蕭約才把人平放躺下,輕輕蓋上被子。
小湘端了熱水來,蕭約讓她不必在旁伺候,他親自給妹妹擦臉擦手。
蕭母雙眼紅腫,望着女兒哽咽淚流。蕭父也是老淚縱橫,勸慰妻子一陣讓小湘扶夫人回房休息,吩咐下人再熬一碗藥,随時預備着小姐醒來要喝。
蕭約擦幹淨妹妹身上的血,起身對父親道:“那些藥喝了沒什麽用,只能讓月月多睡。”
“快洗洗,瞧你這一身,也只有你能讓月兒安定了。”蕭父擡袖擦淚,“本來好好的,小湘一時沒看住,月兒就跑到廚房,正巧看見廚子殺雞……我正想派人去照廬巷找你,兄妹連心,你回來得及時。待會你來喂藥吧,月兒最聽你話。”
蕭約在水盆裏清洗雙手,看着滿盆血水,急促的心跳絲毫沒有平穩下來的趨勢。蕭約心裏又酸又脹,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又像紮了千百根針:“爹,我今年二十歲了,月月也二十歲了,你要讓她一輩子這樣過嗎?像個幼童一樣一輩子待在家裏,渾渾噩噩不明世事?我每次都給她帶糖葫蘆,但她最喜歡的真是糖葫蘆嗎?她有太多沒見過、沒試過的好東西。”
蕭父目光辛酸:“事已如此,還能怎麽辦?我想,只有多多給月兒留下家産,有你照看着,日後再找個容得她一世在家的嫂子,處處留心謹慎,讓她別受刺激安逸到老。雖說懵懂,也少了許多煩心事。尋常女孩嫁人生子,在夫家伺候一家老小,其實未必快活。”
“這是你的想法,不是月月的。”蕭約道,“月月是我一母同胞的骨肉血親,我必然會豁出性命愛護她,可是她不是我圈養的寵物,她是個人,她是我妹妹。”
蕭約眼眸通紅,淚水在眼中打轉:“我知道做富貴閑人有多安逸,我也希望月月一輩子安逸無憂,可我更希望她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我希望她能自己選。無論是嫁人生子,還是逍遙自在,好與不好別人說了不算。或許我們能傾盡所能給月月許多,但她本來可以擁有更多——她這樣不是懵懂無憂,她心裏很怕,她的病根讓她随時可能陷入恐懼。爹,她不僅是你的女兒,我的妹妹,更是她自己啊,蕭栎的一生不該随随便便就讓我們安排了!”
蕭父愕然看着向來乖巧懂事的兒子,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可是……可是我們又能如何……又能替月兒再做什麽?”
蕭約吼道:“我不信毫無轉機!只要能救妹妹,我願意豁出一切,萬貫家産何惜!哪怕是我這條命,我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蕭父凄凄惶惶地搖頭:“不關錢財的事……約兒,咱們家祖上發過重誓,要世代隐逸,否則……讓月兒安樂一世,也就罷了!”
蕭約雙膝撞地對父親重重一跪:“若今日躺在床上的是我,我相信妹妹也肯為我奮不顧身。為手足同胞,死亦無懼!我能選,我也想讓妹妹能選!”
蕭約定定地望着父親:“只要能得良醫,讓妹妹痊愈,我什麽都舍得出去。爹,無論什麽,即使你不能舍,但我敢!”
說罷,蕭約給父親磕了個頭,起身快速跑出府去,在照廬巷口,和薛照撞了個滿懷。
“你……我……”蕭約才剛張口,整個人便淩空而起,薛照将他攬腰抄起,大步進屋,直奔卧室,然後将人往其中一張床上一扔,緊接着撕了被單将手腳捆在床柱上,蕭約嘴裏也被塞了一團棉花。
“唔——”
蕭約心髒突突直跳,腦子裏嗡嗡響,死太監原來饞自己身子,難怪又是賴在家裏蹭吃蹭住,又是讓買床!他倒是識貨,我這麽英俊潇灑——呸呸呸,有什麽可得意的——不過為了妹妹,有什麽舍不得的。只要他能說動裴楚藍治病,豁出去清白算什麽,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
——但,被狗咬也沒這麽嚴重啊,我是童男子,而且是直的啊!
這是□□!違背少男意志!
可妹妹的病……
蕭約腦子裏腦花都快煮開鍋了,怎麽也做不好心理建設,轉頭一看,薛照倒在另一張床上,睡得像死去了一樣。
睡了?
就這麽……睡了?
啊?
死太監失眠很久了,偶爾會一覺睡醒神清氣爽。
在拂雲寺大殿上,在宜縣家中,還有前幾日在家,他貌似都睡得不錯,他還讓蕭約帶着一兩睡卻半夜扒牆角……他在試驗,影響他睡眠的到底是什麽。
這幾次,兩人相處的時間越長,薛照夜裏便能睡得更好。
變量不是蕭約制的香,而是蕭約本人。
原來……不是想睡我,只是拿我當安眠藥?
蕭約大字型躺在床上,神色恍惚。
.
薛照這一覺睡得很沉,一重一重夢境排山倒海地堆攏來,讓人在覆壓之下不斷墜落。
在夢裏,梁王對他招手,讓他走近。
三兩步的路程,走過去竟軟了腿腳,右膝觸地怎麽也起不來。
一只手掌罩在頭上,薛照便覺得有千鈞力道加頂,讓他擡不起頭來,只能呆滞地看着車轎的配飾,衣裳上的花紋,上方傳來一聲嘆息:“孩子,孤心疼你受了許多苦。”
梁王親自将薛照扶了起來,與他同乘一轎,親昵地握着他手:“孤知道有你時歡喜至極,提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若不是那逆賊從中作梗,孤會替你找一個家世高貴的嫔妃做明面上的母親,好孩子,孤本想把一切予你,整個梁國都給你,可是都毀在他手裏了,他強占了獻柳,用那樣下作的手段……孤怎能不恨他……孤恨不得将他挫骨揚灰……”
梁王說了許多,從生母出身貧苦在宮中飽受高位嫔妃欺淩,到姐姐嫁到衛國,本該是世子妻卻成了老王後……以及他本人分明事事出色卻受他人壓制迫害,再到三妹獻柳本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因同胞兄長英年早逝,父王痛失愛子遷怒女兒竟将她嫁給屠夫出身的歹人……
遇人不淑婚後如煉獄,奪位之路亦是行于刀尖,傷痛不能為外人道,兄妹二人互訴苦衷相依為命漸漸轉變了情愫。可上有父王世有倫理,又能如何?
直到獲封世子,靈前即位,終于柳暗花明,馮獻渠覺得自己開始掌控一切。
然而薛桓打亂了一切計劃。
薛照夢見很小的時候,母親帶他參加宴會,那些高官貴眷當面奉承郡主與薛大人伉俪恩愛羨煞旁人,背後卻白眼嘲諷,說從前在盧将軍夫人的宴會上出了那樣丢臉的事,竟還有人會請她,她也還有臉面出來?
王室郡主怎麽樣,不還是二嫁婦。章臺柳,随意攀。
呵,堂前金尊玉貴觥籌交錯,幾杯酒下肚竟在主人家裏就和男人睡到一處,赴宴做客做成這樣……好在孫家肯為她遮羞,說什麽孫二爺克妻不祥,怕傷着金枝玉葉……哪有這樣水性楊花的金枝玉葉。
薛照夢見母親黯然離席,夢見她從此再也不肯參加任何宴會,甚至不會輕易踏出薛家,夢見她望着薛桓垂淚……
他還夢見,薛家因巫蠱之事滿門獲罪後,薛桓看他的複雜眼神,對他說:“真不知留下你是對是錯。”
宮裏仿佛只有冬季,任何人看他的眼神都帶着冰冷的鄙夷,許多人叫他小罪人,許多人叫他小孽障。
只有梁王将他抱在膝頭,用一雙大手暖他的小手,溫聲笑語:“孤本來就該對你好,孤舍不得你受苦,你和別的小內侍不一樣,別告訴任何人,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觀應啊,孤早早給你取字,就是要把你捧到高處,讓別人再不敢輕視你,這本就是你該得的……”
本該。
原來是這樣的本該。
王上偏愛偏寵,奉安人人忌憚,光明正大姓着馮的人都嫉妒得眼睛滴血。多大的榮寵。
可是這樣的話,他再也不能将那些罵自己孽障的人殺得心安理得。
本來就是孽障。
夢境之中嘈雜紛亂。
“一兩!乖狗狗,過來!”蕭約被捆在床上一整夜,餓得前胸貼後背,喊了薛照無數聲一點動靜都沒有,蕭約怕自己得和他一起爛在這,看見一兩搖着尾巴進卧室,嘬着嘴把小狗招了過來。
“嗷嗚嗷嗚!”一兩跳上床,親昵地蹭蕭約臉。
“乖狗狗,餓壞了吧,我也好餓。來,幫我解開。”蕭約掙了掙自己手腕,用腦袋把一兩往床柱邊拱,“就當是磨牙了,把布條咬住,對,咬住了扯!”
一兩叼住布條搖着尾巴使勁,薛照系得倉促沒有打死結,小狗又舔又咬弄得蕭約手腕一片濕潤,但一點沒傷着主人。
蕭約感覺到腕部松動,用力一掙,終于開了!
“好一兩,你不止值一兩,你值好多好多兩!還是你好,聰明,比死太監通人性。”蕭約抱起小狗,在柔軟的狗肚子上一陣狂吸。
“嗷嗚嗷嗚!”一兩像是知道主人在誇他,咧嘴吐着舌頭笑。
蕭約解開自己被捆的腳踝,這時候一兩已經跳到另一張床上,對着沉睡的薛照吠叫。
“別管他,不知道死太監發的哪門子瘋。”
蕭約說歸說,但還是上前查看,薛照眉頭緊皺,寒冬裏不蓋被子冷睡一晚竟出了滿頭的汗,連頭發都打濕了。
蕭約用手背去試他額溫:“不會是着涼發燒了吧?”
但額頭并不燙,甚至有些涼。
到底做了什麽夢,會出一身的冷汗?私鹽案不是已經了結了嗎?
蕭約思忖片刻,見屋外天際翻出魚肚白,正要擡腿出去,被什麽東西扯了一下。
低頭一看,薛照死死攥着他袖子。
“松松!睡覺還不踏實,你不餓,我快餓死了。”蕭約又拽又掰,睡夢中的薛照掌心緊攥,力道大得出奇,怎麽都弄不開。
一兩餓得叫聲都蔫了。
沒辦法,蕭約心一橫用牙在袖口咬出個口子,用力一撕把他抓着的一角扯下來。
“還真成‘斷袖’了。”蕭約看着破爛不齊的袖口,無奈搖頭,給一兩做了飯便出門去了。
薛照醒來是在黃昏了,他首先轉頭望向身側,另一張床上空空蕩蕩。
呵,壞貓跑了。
他能跑到哪去。
無論在哪,也能把他抓回來。
貓就是比不得狗,一點都不忠誠。
就不應該再擺一張床,應該放一口缸,把不聽話的獅子貓塞進去,讓他也發芽。
這樣他就跑不了了。
薛照睡了太久頭腦有些遲緩,良久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手上握着什麽東西,仔細看竟是破損的衣袖。
為什麽……會抓着一截斷袖?
蕭約端着碗進來,瞧見的就是薛照盯着袖子若有所思又頭腦空空的模樣。
“喂,睡傻了?”蕭約一手端着碗,一手在他眼前晃,“吃不吃?不吃喂狗啦。”
薛照瞧見碗中晶瑩的魚骨浸在濃稠的湯汁裏,散發出超乎尋常的香味,這是——
薛照瞧見了金湯魚明驚,而蕭約瞧見了薛照發紅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