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撤兵
顧雲璟不卑不亢道: “倘若宇文彥真是幕後兇手,呂仲此舉無異于打草驚蛇。倘若宇文彥不是兇手, 那我蕭國豈不是落得個枉害無辜的名聲, 于國體大大有失。”
“再者, 蕭國素來推崇以禮治國, 也正因如此, 才讓附屬之國心甘情願臣服。這事如果傳到其他國家君主耳中,他們一定會感到心寒。試問, 誰還敢放心大膽來朝見父皇您呢?
蕭冠捋着胡須,暗暗思考着顧雲璟說的話。見皇帝有些被說動了, 驸馬爺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最為重要的是, 眼下邊境狼煙四起。如果這時宇文彥在蕭國出事,那毗鄰的南楚必然會蠢蠢欲動。南楚近年來軍事力量不斷強大, 蕭國的軍力大多用在對付西涼上了,恐怕再派不出多餘的軍隊對抗南楚。”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扣押宇文彥絕非明智之舉。父皇聖明, 就中權衡利弊定是比兒臣拿捏得清楚。”
顧雲璟這些話,真是戳到蕭冠心頭上了。別的問題可以不考慮, 可南楚的問題卻不容忽視。
這一剎那, 蕭冠真是後悔啊。這些天他被太醫們氣糊塗了,又加上想立刻抓住兇手。心急之下思慮不周, 沒考慮到就中的利害關系。
“驸馬言之有理。”蕭冠深思熟慮一番後,微微說道,“那依驸馬之見,這事該如何解決?”
“兒臣以為, 應迅速從驿館中撤兵。”
“是要撤兵。”蕭冠沉眉,猶豫了許久後,才說道,“不過這事已經發生了,就算這時撤兵,也平息不了宇文彥的怒氣。反過頭來,朕還要向他承認錯誤。朕畢竟是上邦皇帝,丢不起這個臉面。”
蕭冠真是個極愛面子的人,到這份上,都念念不忘他所謂的尊嚴和高貴。
顧雲璟知道如果出言反駁蕭冠,只怕會落得個不甚如意的結局,因此只能順着皇帝的意思說:“父皇的顏面固然重要,天威也不容人侵犯。既然是呂仲派兵圍住驿館的,那這個錯誤當然由他來承擔。”
女婿的話,真是讓蕭冠稱心如意。蕭冠點了數下頭,表示十分贊同顧雲璟說的。
“驸馬果然聰慧機智,深得朕心啊。”想起蕭慕雪的病情,蕭冠又道,“那宇文彥真的肯去西涼采雪靈草?朕不大相信他的話,這其中怕是有詐。”
顧雲璟理解蕭冠的擔憂,她緩緩說道:“父皇就算不信,難道還有其它救公主的辦法麽?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顧雲璟之前也是不相信的,不過在她見到宇文彥看望蕭慕雪的表情時,她選擇了相信。
相信歸相信,她不能當着蕭冠的面公然說信任宇文彥的話,宇文彥畢竟是外邦君主,和她身份立場有別。如果一味幫南楚國君說話,多疑的蕭冠難免會多想些什麽。因此,只能說出這般委婉的說辭。
蕭冠道:“只能這樣了。如果宇文彥真救了公主,朕可以對他網開一面。如果沒能救公主,朕會把這個仇記在心裏。他日定會為雪兒報仇雪恨,勢必率軍蕩平南楚!”
顧雲璟知道,在蕭冠的潛意識裏,皇帝很自然把宇文彥當成了兇手。她問道:“父皇,您真覺得宇文彥是兇手麽?”
“不是他,還有誰?這次刺客意在殺驸馬,除了宇文彥,朕想不出誰會對你恨之入骨。”
顧雲璟眉頭輕蹙,她打算把心中的想法告訴蕭冠。但是想了想後,還是決定暫且不告訴為妙。
憑心而論,顧雲璟的想法都是靠推測和分析得出的,尚無真憑實據。就算她說了,蕭冠也未必會相信是呂仲所為。
萬一蕭冠把消息透露給呂仲,那豈不是讓對方有所防範了麽?這樣一來,又怎麽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抓住敵人呢?
“兒臣愚以為,這次案件有很多蹊跷之處。在沒有證據前,還不能下定論。就算真是宇文彥做的,也得有充分的證據,才能讓人信服。”顧雲璟小嘆一聲,“比起抓刺客,更要緊的是先救公主殿下。”
蕭冠知曉顧雲璟話中的意思,他把陳懷生喚了過來,命令道:“陳公公你立刻去驿館傳朕旨意。”
“呂仲逾矩妄為,公然率軍滋擾南楚君臣,實為大罪。朕查明後,對其行為深為惱怒,同時也對南楚君臣表示由衷歉意。”皇帝一股腦把黑鍋全甩在呂仲頭上。
“驸馬,你随陳公公走一趟,替朕向宇文彥說幾句好話,畢竟還指望着他救公主。”
蕭冠想到雪靈草之事,語氣莫名松了下來。他顧及自己顏面,絕對不會放下身段對宇文彥說好話。又覺得驸馬足智多謀、舌燦如蓮,肯定能在不損他顏面的前提下,把事情辦好。
“兒臣遵旨。”顧雲璟行禮完,便随陳懷生朝驿館走去。
驿館座落在都城最繁華地段,是專門為招待各國使臣和君主而設置的。驿館外站滿了羽林軍的隊伍,那一副副冰冷铠甲,把周圍的空氣都熏染得格外抑郁。
站在隊伍中,為首的那個眼高于頂的人,正是呂仲。他別着雙手,脖子拉得老長,這樣子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大概他自己沒有意識到,因此依舊一副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模樣。
“喲,什麽風把驸馬爺吹來了?”
顧雲璟一見呂仲,渾身便不自在了起來。縱然驸馬爺再怎麽溫文爾雅,可對上這渣滓,體內的溫柔細胞不知不覺中也充斥着憤怒和暴力。
“怎麽着,你呂大公子能來這裏?本驸馬就來不得這裏麽?”顧雲璟面無表情道。
“哪裏的話,驸馬爺當然能讓驿館。”呂仲攤一攤手後,不懷好意笑了笑,“我說的是往常情況。不好意思,今天不行。”
呂仲重重咳了一聲,用傲氣滿滿的聲音說道:“我奉陛下的旨意,率軍駐紮于此。陛下有令,除羽林軍外,旁人不得随意出入驿館。驸馬爺難不成還想違抗陛下的旨意?”
“還真不巧了。”顧雲璟諷刺一笑,“本驸馬也是奉陛下的旨意而來。陛下有令,讓你撤了羽林軍的隊伍。”
“驸馬爺莫不是在說笑?”呂仲半點不相信顧雲璟的話。
顧雲璟冷聲道:“說沒說笑,你問陳公公便知。”
“陛下有旨。”衆人跪下後,陳懷生把蕭冠的旨意宣讀了一遍。
呂仲聽完後,不可置信問道:“陳公公,這……”他很想質問下陳懷生,皇帝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話到嘴邊,還是猛然間收了回來。蕭冠是皇帝,天生有着無尚的威嚴,做任何事不需要任何理由。他這一問,豈不是冒犯了皇帝的尊嚴?
呂仲只得乖乖接旨,悻悻聽從。
驸馬眯了眯眼睛,說道:“怎麽樣?這下相信了吧。”
顧雲璟的表情,在呂仲看來,就是赤.裸.裸.的幸災樂禍。他在心中罵道:顧雲璟早晚有你好受的,你別得意太早
!
“咦,呂公子還愣着幹什麽?”驸馬爺雙挑眉頭,回敬呂仲之前的話,問道,“陛下讓你撤了羽林軍隊伍,你站在這一動不動,莫非是想抗旨不成?”
呂仲白了顧雲璟好幾眼,極不情願率軍撤離驿館。他灰頭土臉走着,宛若一只遭人喊打的老鼠,再不複之前趾高氣昂的姿态。
驿館中的南楚使臣見狀,個個皆大歡喜,都用一種感激兼崇拜的眼神看着顧雲璟。
南楚人個個是血性男兒,從來不甘願做蕭國的附屬臣民。一直以來,他們都對蕭國人抱有敵意,迄今為止,他們還是第一次用如此親近的态度來對待一個蕭國人。
“多謝驸馬爺。”諸位使臣異口同聲向顧雲璟致謝,這其中就包括卓泰延。他很慶幸,君上果然沒有看錯人,這蕭國驸馬還真是個人才。
顧雲璟道:“不必多禮,帶我去見你們國君吧。”
宇文彥正在房中百無聊賴地踱步着,驿館外的羽林軍,就像釘子一樣死死盯着他。宇文彥從來都是一匹烈馬,在草原上呼風喚雨,過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
來到蕭國後,被諸多繁文缛節束縛着,他已經很不自在了。這會,蕭冠又平白無故派兵監視他,宇文彥頓時覺得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他.奶.奶的,蕭冠這匹夫竟敢派人扣押本君,早晚有一天本君要你跪在我面前低頭認錯!”宇文彥攥着拳頭,指甲深深陷在了掌心中。
“君上。”卓泰延站在門外,恭聲道。
“何事?”宇文彥很是煩躁,就算是和下屬說話,語氣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
“驸馬爺來探望你了。”
“是顧雲璟來了?”宇文彥一聽,口氣略有些歡喜。自從上次侯府交談後,南楚國君已經把宇文彥當朋友了。
“是。”
“快讓驸馬進來。”
片刻之後,顧雲璟走進了宇文彥的房中。
“驸馬爺,外面重兵把守着,你是怎麽進來的?”宇文彥好奇道。
顧雲璟輕松道:“就這麽大搖大擺走過來的啊。”
“诓我的吧,那姓呂的王八蛋能放你進來?”
顧雲璟淡淡一笑:“确實是大搖大擺進來的,陛下已經下令讓呂仲撤兵了。”
“真的假的?”宇文彥萬分震驚,“這麽迅速?”
“真的。陛下不僅讓呂仲撤兵,還讓我向你賠禮道歉。陛下的确是讓羽林軍配合呂仲查刺客之事,可并沒有授意他率軍包圍驿館,估計他多半是誤會陛下的意思了。
“呂仲的父親是陛下的老師,仗着這層關系,他平日裏沒少橫行霸道。這事是呂仲逾矩了,我代表陛下向你致歉。”
蕭冠到底是九五至尊,再往私了講,更是他名義上的岳父。看在心愛公主份上,顧雲璟覺得還是給皇帝保留點尊嚴吧,盡量不在宇文彥面前戳穿他的虛僞。
“如此說來,這呂仲還真該死!王八蛋!”宇文彥把所有氣撒在呂仲身上好一通後,感激地看着驸馬,說道,“卓泰延和我說了,我知道這次能讓呂仲撤兵,驸馬你肯定費了不少心思。多謝了。”
顧雲璟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客氣什麽,我還指望着國君去采雪靈草救公主呢。”
宇文彥道:“是要抓緊時間了,我打算明日就出發。直走肯定趕不及,所以我打算先抵達北冥,然後借道去西涼。”
“有勞南楚國君了。”顧雲璟沉思會,問道,“其實我很好奇,有個疑問想問國君。”
“說吧。”宇文彥倒是爽快。
“此次蕭國西征,南楚雖然沒有派兵相助,不過南楚到底還是蕭國的附屬國。西涼人恨蕭國,自然順帶也恨上南楚。國君能保證,西涼王會把雪靈草給你麽?”
宇文彥頓時怔住了,他之所以能誇下海口,自然是因為他心中已經謀劃好了一個計謀。這個計謀足以讓西涼王雙手奉上雪靈草,然而他是萬萬不能将之告訴顧雲璟的。
宇文彥雖然把顧雲璟當成朋友,不過二人畢竟立場不同。宇文彥有自己的抱負,顧雲璟也有她的堅持,這就是無奈吧。
宇文彥随意編造了個理由:“南楚雖然成為蕭國的附屬國,可這些年從沒做對不起西涼的事。我父君當年和上一任西涼王有些交情,他救過對方的命。因此,我去要顆雪靈草應該是沒問題的。”
宇文彥笑道:驸馬爺放心,本君說到做到,一定會成功帶回雪靈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