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們和離吧 …

第56章 我們和離吧 …

半年後。

入秋後, 邊軍便進入戒備起來。戚明月等十數名游擊将軍日以繼夜帶兵在數百裏的邊境上巡視。

一到秋冬,北邊的瓦剌因為衣食不足,就會南下搶掠, 臨邊的數十村鎮便是他們的目标。

戚明月一連半月都在帶兵巡視,明日是戚總兵生辰, 戚明月讓曹烈替她兩日, 便趕回了肅州。

她剛入總兵府,便有管事匆匆迎來:“将軍,總兵請您即刻去書房。”

戚明月立即前往後院。

書房內,戚盛安與張先生都在,見戚明月進來,戚盛安便向她說明京都情況:

“廢太子冤屈已洗, 但皇上并未複他太子之位。”

戚明月有些意外。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廢太子是被陷害的,而且還受盡了委屈,皇上竟然不複他的位?

“那他還是朱庶人?”

“皇上封了他為安王。”

戚明月皺眉:“皇上這是什麽意思?不封太子了?”

張先生解釋:“封太子意味着分權。皇上習慣了手握天下,并不想分權。不過, 這件事也由不得他了。”

“怎麽說?”

“京中傳來消息, 皇上龍體欠安,立太子迫在眉睫。群臣上書,皇上也不得不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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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明月眉尾一挑:“不會落到榮王頭上吧?”

張先生一笑:“将軍這是小看了安王。此事今年之內, 必塵埃落定。我們也得做好準備了。”

“我們要做什麽準備?”

張先生看向戚明月:“有些事,小将軍還是要趁早決斷。以安王的心思,只怕不願對将軍放手, 将軍打算何去何從?”

這時, 戚盛安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這讓戚明月有些不自在:“瞧你們說的,好像朱行景是個癡情種一樣。他若是到了那個位置, 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我又算哪顆蔥?”

“萬一他真是癡情種,非你不可呢?我和你爹商量過,不提從前,眼下最好的選擇就是,你去做皇後,如此對戚家軍也算有利。”

“我不願。”戚明月一口回絕了。

“為何不同意,你既然還喜歡他,這不是兩全其美嗎?”張先生不解。

戚明月眉毛一豎:“胡說,我哪裏還喜歡他?我都嫁人了!”

戚盛安瞪了她一眼:“你和齊若飛是怎麽回事,又瞞得了誰?你既然對他無情義,找個時機和離吧,耽誤你自己就算了,還把人家給耽誤了。他現在好歹也是舉人,怎麽好不明不白的跟着你耗?”

戚明月頓時像是被戳破的河豚,一臉悶悶:“哦,知道了,我會和齊若飛和離的,但……破鏡重圓這事還是算了吧。”

戚盛安納悶:“這可怪了,你當初不是願意做太子妃嗎?如今又是怎麽了?”當年她為了讓他同意她和太子在一起,還說要絕食、要私奔,現在想起來都是一樁笑話。

戚明月一臉讪讪。她很難解釋這其中的微妙。她最喜歡的,是十六歲的朱行景。

如今的朱行景,是朱行景,卻又不是朱行景了。

她對他的喜歡也許還有幾分,但同時又有些怕他。

更何況,這些年戚明月經歷這些事情,她已經明白宮廷是個多麽可怕、複雜的地方。

人但凡身處其中,便會無法抗拒的被其裹挾,然後漸漸的成為另一個人。

她不想去了。

“爹,我不喜歡皇宮那個地方。”戚明月看向戚盛安,一臉鄭重:“不過你放心,我有掣肘朱行景的辦法。只要他活着,他就不會對我們戚家動手。”

戚盛安和張先生對視一眼,兩人皆是滿臉詫異,張先生忍不住道:“小将軍,這話我倒是聽不明白了。眼前安王勢微,又需要戚家軍支持,自然不會做什麽。但五年十年後,戚家軍只怕又會陷入新一輪的危機。那時,我們又談何掣肘?”

戚明月自然不敢說真話,只是語氣篤定道:“爹,張先生,我真的有辦法,你們信我,只要朱行景活着一日,他絕不會對咱們戚家軍下手。”她說着還沖兩人眨眨眼。

戚盛安又和張先生對視一眼,兩人滿臉迷惑。

不等張先生追問,戚明月道:“但這是個秘密,說出來就不管用了。”

見戚明月這麽說,戚盛安和張先生只得作罷。

等戚明月離開後,兩人忍不住偷偷說起這事。

戚盛安道:“老張,你覺得明月說的掣肘是什麽?”

張先生捋着胡須斟酌片刻後道:“她說這是一個秘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估摸着,她說的會不會是一個孩子?”

“啊?”戚盛安面色懵然:“什麽意思?”

“這也是我胡亂猜的,也許她打算偷偷生了一個孩子,安王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她說的掣肘?”

“……”戚盛安瞪大眼:“倒也是個好主意啊!”

……

戚明月前腳離開戚盛安的書房,後腳趕緊去找姜老伯。

她确定那只子蟲好好的,這才放了心,而後又拉着姜老伯,細細詢問這生死蠱的用法。

“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生死蠱母子蟲同生共死,同命共身。具體來說,就是子蟲死了,母蟲必死。而服下母蟲之人也必死。子蟲病了,那麽母蟲也會病,那個人也跟着病。”

戚明月眼珠一轉:“若是子蟲被紮了一針呢?”

“子蟲身痛,那人自然也跟着身痛呀。”姜老伯理所當然道。

戚明月于是小心翼翼打開那只木匣,瞧見裏面有一只黃豆大小,白白嫩嫩的小蟲,正蹲在一片葉子上。

她拔下頭上的金簪,用尖的那頭對準那只蟲子,打算戳下去。

姜老伯趕緊道:“哎呀,你這一下戳下去,那邊中蠱之人得疼上好一陣子,他如今又沒得罪你,你就積點德吧!”

戚明月哦了一聲,悻悻地收起了簪子。

她将木匣蓋好,又再三叮囑姜老伯:“你可得照看好這只蟲子,千萬別別讓它死了。”

“曉得,死不了,它比都命硬!”

……

轉眼到了十月,京城那邊傳來消息,皇上病重,安王被封為太子,榮王因言行無狀,觸怒皇上,被打發去了封地。

而榮王被遣往封地的內情,只有少數人知道,就連戚家也沒得到消息。

但內情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戚家賭勝了。

齊若飛先前鄉試中舉,要前往京都參加明年的春闱。戚明月打算讓他同今年述職的将軍一道去,這樣也安全些。

不過在他離開之前,她和齊若飛還有一件要緊事要辦。

戚明月回到小院,見齊若飛屋門緊閉,裏面隐隐傳來讀書聲。戚明月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待到屋裏沒聲音了,她才擡手叩門。

門很快開了,齊若飛沖戚明月淡淡一笑:“你來了。”他一身雪色長袍,頭戴玉冠,姿态說不出的文雅風流。

望着眼前的齊若飛,戚明月怔了一下。齊若飛這個樣子,讓她隐隐有一種熟悉之感。

這是怎麽回事?

戚明月還沒想明白,齊若飛已經開口:“将軍,進來說話。”

戚明月便擡腳走了進去,她斟酌着要怎麽開口和齊若飛說那件事,卻見齊若飛走到桌邊;“将軍請坐,我泡了壺菊花茶,你嘗嘗。”

他邊說邊倒茶,清香的花茶味蔓延開來,戚明月覺得确實有點渴了。肅州氣候幹燥,到了秋冬,人都成蘿蔔幹了。

要說講究和細心,整個府的人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齊若飛。

于是戚明月去桌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暖暖的,香香的。

談不上多好喝,但很舒服。

齊若飛笑着問:“怎麽樣,好喝嗎?”

“還行。”

“那我那一點給雪芳,讓雪芳泡給你喝。”雪芳是侍奉戚明月的侍女。

戚明月搖頭:“不用給雪華,我在府裏的時候不多。”

齊若飛點頭:“那你若是回府,便來我屋裏喝,我總是在的。”

戚明月卻沒點頭,她總覺得兩人對話過于熟稔了,就好像“老夫老妻”一般。

她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也終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百忙之中抽空來找齊若飛,可不是來喝茶的。

“對了若飛,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談談。”戚明月放下茶杯,臉色微肅,畢竟這可是正經事,不能嘻嘻哈哈的。

見戚明月神色,齊若飛目光微沉,他低垂眼睑:“将軍請講。”

“我們和離吧。”

聽到“和離”二字,齊若飛神色一怔,很快,他道:“将軍是有了心上人?”

戚明月搖頭:“倒不是。主要是因為你。你鄉試中舉,如今身份和之前不同了,我聽張先生說,以你能力,明年春闱必會高中,所以我們這夫妻名分也該做個了結了,我想與你和離。”

“将軍的話我不太明白。為何我高中,将軍便要與我和離?”

戚明月撓撓頭:“你難道不知道嗎?京都之人,便流行榜下捉婿。會試殿試排名靠前的考生前途無量,許多人家便會提前為女兒選婿。這也是寒門學子擇妻的好時機。你我本就不是真夫妻,所以不如趕緊和離,免得耽誤了你娶妻。”

不料齊若飛卻笑了:“若是為了這個,倒不用了。我沒有娶妻的打算。”

戚明月不解;“這是為何?你年歲也不小了,是時候考慮成家了。”

齊若飛垂頭嘆氣:“說起來怕将軍笑話,自從經歷了小翠一事,我……我不知怎麽的,根本不敢靠近女人,一旦接近女人,便心慌氣短,仿佛馬上要暈過去一般。”

戚明月瞪大眼,覺得很稀奇:“還有這種事?這是什麽怪病,我從未聽說過!”

“這種病症我也不好對旁人說,不過我私下查閱了許多書籍,推測這約莫是一種心疾,人在經歷巨大刺激後便容易産生心疾,若是在遇到類似人事便會發作。比如有人溺水後就會怕水。”

齊若飛這麽一解釋戚明月就明白了,她連連點頭:“啊,我知道。曹烈小時候被狗咬了,他現在就特別怕狗。”

“正是如此。”回憶往事,齊若飛神色痛苦:“小翠的事情,讓我心有餘悸,對女子有了恐懼之心,這樣的我,還談什麽娶妻呢?”

戚明月先是恍然,而後驚訝:“不對呀,我也是女人啊。我們靠近的時候,我從未發現你發病啊。”

只見齊若飛笑着搖頭:“将軍不一樣。将軍如神仙下凡,解救我于危難之中。在我心裏,将軍雖是女子,更是恩人。我對将軍感激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怕将軍呢?”

“總之,若是将軍現在無心再嫁,那我們倒也不必急着和離。”

戚明月擰眉:“但……”話雖如此,但兩人這樣好像也不太對勁。

“将軍盡管放心,若有朝一日将軍有了心上人,我自當與将軍和離。”

見齊若飛這麽說,戚明月便沒再強求,她自己也有私心,若是她和齊若飛和離,保不齊朱行景會有什麽想法。

既然齊若飛沒有娶妻的打算,她倒不如将計就計?

這麽一想,戚明月飛快點頭:“行。那就暫時這樣吧。”說罷戚明月端起茶盞,将杯中的花茶一飲而盡,然後對齊若飛道:“那我先走了。”

“我送……”齊若飛話還來不及說完,戚明月已經起身往外走去,人快得像一陣風,一眨眼就走到院子裏。他坐在那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這樣就很好了。經年歷久,他們之間總會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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