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将死 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塗茸身上,希望……
第34章 将死 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塗茸身上,希望……
。“你們次次集市都來, 莫不是年節的東西還未買好?”
宋長明面色蒼白,抿了口茶,倒是被熱氣騰地面色稍微紅潤些,壓下那些病氣了。
他鮮少出門, 只是這幾次出門總會無意間碰到塗茸, 這倒是有些稀罕, 若放在之前, 他是要以為這人刻意接近他的, 只是相處過幾次,倒是打消這念頭了。
而且, 他不是傻子, 能看出宋栗對這兩人是如何看重。
塗茸笑彎眼睛:“我們只是來玩的, 年貨已經買好了哦, 之前宋栗也送過很多,你不是都知道呀?”
宋長明一噎:“你們都看出來了?”
塗苒輕啧一聲,看向他時帶着些無語:“你若真讨厭宋栗,又何須對我們諸多關照, 頂着寒風跟我們去碼頭,無非是看在宋栗的面上罷了。”
“可方便去茶樓聊聊?”宋長明擡手示意他們先請。
茶樓雅間抵禦風寒,屋內炭盆将他們身上的寒風剝削, 将人烘地暖乎乎的。
香茗環繞,倒是別有一番雅致。
雅間內三人都未說話,各自品着面前的茶水, 就算喝不出滋味, 這時候也不會貿然開口。
分明就是宋長明邀請他們來談話的,此時卻垂眸沉默着,好似并沒有這回事, 又好似是在找合适的開頭。
“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但不願讓宋栗管控宋家,是我存于世間僅剩的心願。”宋長明說。
若不知情的人聽到這番話,怕是要以為他這位嫡出兄長要如何惡毒跋扈,連半分財産都不願留給外室子,但究其原因,在這兩人面前,也早就不是秘密了。
宋家都是短命鬼,這是不需要任何人窺知就能知道的事,父親能活到現在,都是宋栗的功勞,不知道他從哪弄了些奇怪的藥,喂養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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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裏,宋長明也并不想知道藥的來由,他只知道,若是來日真知曉,那必然也是會令人極其痛心的真相。
塗苒抿了口茶,待到口內苦澀變為甘甜,才輕輕開口:“但我想,他的心願,恐怕與你剛好相反。”
宋長明何嘗不知,所以才會惡語相向,從前未察覺到這些時,他從不會對宋栗說惡劣的話。
只是這人罵也罵不走,臉皮厚得很。
“順其自然不好嗎,你就當不知道他的想法,他也只當不知曉你的本意,就這樣相安無事過下去吧。”塗茸輕聲說。
“哪有這般簡單?”宋長明嘆息。
塗茸擡眸看他:“不簡單嗎?你們如今不也是這般過着嗎?彼此心知肚明卻并沒有将話挑開,不也是相安無事嗎?”
宋長明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他總覺得塗茸說的都是歪理,便下意識看向塗苒,想從他這裏尋得認同。
塗苒卻是聳肩擺手,表示塗茸一直都是如此。
他的話看似總是無理取鬧,但若是仔細想來,總會發現那是最通透的活法。
塗苒輕笑:“無需想這些,順其自然便是。”
宋長明微微點頭,可究竟有無聽進去,便只有他自己知曉了。
茶樓的點心甜膩的厲害,配上略有些苦澀的茶水,那便是剛剛好的存在。
三人安靜品茗,倒是也享得一片安寧。
集市過後,眼看着就到年根底下了,宋栗急着讓塗茸再去宋家,好沾沾他的氣運,也好讓宋家能走的再長遠些。
因此集市一過,宋栗便直接派人來接了,甚至還讓宋家管家直接去碼頭接袁武,統統都帶到了宋家裏。
“茸哥兒!苒哥兒!袁兄!”宋栗在門前站着等他們,瞧見他們來立刻歡喜相迎,“快些進來!廚子我都請來了,做的都是你們愛吃的!”
外面天寒地凍,宋栗一改往日的墨色衣衫,穿着一身鵝黃,領子的絨毛潔白好看,這般才有二八歲數該有的青春模樣。
塗茸和他抱作一團,歡歡喜喜地朝屋裏走去。
宋家家大業大,衣食無缺,屋內炭盆更是燒的旺盛,一腳踏進去,熱氣便撲面,袁武瞬間便覺得身上的棉衣有些礙事了。
廳內的桌面上放着幾只小爐,上面頂着小鍋子,裏面是早就做好的菜,用小爐子熱着,只要炭火不熄,菜就不會涼。
宋栗請他們坐下,又立刻扭頭叮囑下人:“讓他們把菜都上來,我去接父親和兄長。”
這還是自上次之後,塗茸頭回見到宋裘岐,看着是比先前昏睡着時要精神些,但還是很病态。
至于宋裘岐身側的年輕男子,一位是相比之下身體最好的宋長明,另一位則是頭回見的宋柏綏,他看起來格外不好,臉色暗沉陰郁,眼底帶着濃重青黑,一副随時要倒下不起的模樣。
宋栗忙解釋:“這位是我二哥,宋柏綏。”
長命百歲啊。
這怕是宋家對他們最真誠的祝福了。
自進到屋裏,宋裘岐的視線便一直盯着塗茸看,大概是将死之人的直覺,他總能感覺到面前這些小哥兒的不同尋常。
塗苒碰碰塗茸,和宋柏綏點頭示意。
今日是他們的主場,按理說袁武是可來可不來的,因此他在打過招呼後便不再多話,只靜坐着給塗茸斟茶倒水。
期間都是宋栗和塗茸在說話,其餘則是靜靜聽着,宋長明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卻忘記了,若是真讨厭宋栗,哪還會配合他和他的客人同吃同坐呢?
宋家這些人,說穿了都是可憐人。
“塗少爺是哪裏人士?”宋裘岐突然出聲詢問,他對塗茸十分好奇,這種好奇并非是無知,而是即将确認心中所想時的激動。
“我就是青石鎮的。”塗茸時刻記着袁武給他安排的身份,“我兄長曾是夫君的戰友,我來投奔他。”
宋裘岐一愣:“戰友?”
袁武适時接過話解釋:“今秋戰事初平就退回來了,他兄長托我照顧他們。”
“原來如此。”宋裘岐笑着點頭,“若是需要幫忙,随時可以找阿栗,他很喜歡你夫郎。”
“有勞宋老爺費心。”
宋栗眉目透着歡喜,他不停給宋裘岐布菜盛粥,想讓他把堆滿的碗碟都吃幹淨,這樣身體才會越來越好。
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塗茸身上,希望他的到來能讓宋家起死回生。
這頓飯吃的很安靜,但氣氛并沒有落下去,宋家人都很通情達理,偶爾會接着他們的話聊幾句。
吃過飯,宋長明和宋柏綏便去休息了,宋裘岐自覺身體好很多,便想坐着和他們說說話。
他突然想到什麽,看向袁武請求道:“袁賢侄,可否請你和阿栗一起去将我書房高閣的錦盒拿來?”
“無妨。”袁武瞬間明白。
“什麽錦盒?我先前為何沒瞧見?我去找找就是。”宋栗頓時來了精神,父親書房竟還有他不知道的東西?這可不行哦!
待廳裏只剩他們三人,宋裘岐才緩緩開口:“兩位身份貴重,萬不該由着阿栗胡來的,生老病死都是常态,這是他自己該承受的。”
“應該與否暫且不提,但不該強求他去看淡生死,宋栗的心意,您應當是全都看在眼裏的。”塗苒皺眉。
宋栗為宋家做的一切,他不信宋裘岐當真半分都不在意,怎麽能不顧及宋栗就輕描淡寫一句“常态”?
宋裘岐輕笑,本該俊朗的臉此刻頹敗無光,還未病時,他也是難得的風姿綽約,只是世事無常罷了。
“正因知曉,所以不希望他做無用功了。”宋裘岐早早便看淡了生死,從他得知宋栗喂養他們之後,“若是能重新來過,我只希望從未将他帶回宋家,這是我唯一後悔之事。”
塗苒聽的直皺眉,他先前怎麽沒發現,宋家好似都是宋長明那樣嘴硬心軟的人。
他微微皺眉:“話怎能這樣說,或許你所後悔之事,是他此生最慶幸之事,既然知曉其心意,難道不該呵護他的心意嗎?你們人都愛這般口是心非嗎?”
“你這般說,倒是叫我不知如何回答了……”宋裘岐苦笑,他也不想這樣,只是宋栗不該來宋家的。
塗茸擡眸與之對視,終于和宋裘岐說了第一句話,他淡聲道:“那他其實不是你外室的孩子吧?”
他說的不是宋栗,而是被宋栗頂了身份早就去世的孩童。
宋裘岐點頭:“只是鄉下孩童罷了,所以當宋栗找來時,我曾疑心過他的動機,但那孩子太懂事了,我便只好尋了由頭将他放到身邊。”
一放便是十年。
“那你也知道,宋栗的心意不只是把你當父親吧?”塗茸問這話時一直盯着他眼睛,試圖看看他會不會有神色變化。
變化當然是有的。
只是從慈父轉變為其他。
他似乎是在懷念什麽,那些情愫不受控制地從眼睛唇角洩露,他自然知曉宋栗全部心思,守在炭盆邊的人,當然能感受到火熱。
只是即便他抱有同樣的情意,都不能宣之于口,因為他快要死了。
氣氛詭異沉默,所有人都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片刻後宋栗便帶着錦盒進來了。
袁武則是重新坐回塗茸身邊。
“這裏是我準備的一些禮物。”宋裘岐說着打開錦盒,“聽說你們今歲新婚,是該送些禮的,這裏有一套長命鎖和布莊的條子,若是有需要直接過去便是。”
“多謝。”
這頓飯時間格外久,但彼此都很舒服。
臨走時塗茸不忘回頭看,宋栗正皺眉板着臉給宋裘岐緊着披風,他身量有些矮,便只能擡頭費力舉着手,宋裘岐則是垂眸看他,眼神帶着濃稠和眷戀。
只是那種神色,在宋栗擡頭時瞬間消失不見。
宋栗不該被他絆住腳。
“武哥,我們一起好好活着吧。”塗茸收回視線,緊緊握住袁武的手。
他才不要和他們一樣嘴硬,他就是要把自己全部的心意都說給愛人聽,他們就是要好好過完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