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鏡花 風雅至極,奢靡至極
第33章 鏡花 風雅至極,奢靡至極
每周的這兩天, 顧倚霜都會回老宅。
今天尤為特殊,除了母親的生日快到了需要一家子坐下一起商議怎麽過之外,顧倚風的丈夫也就是他的姐夫也從京市來了。
用外公的話來講, 沒有陪一家人吃晚飯已經是過錯, 如果晚上還“夜不歸宿”, 那就是罪加一等, 可以去游街、浸豬籠了。
因為外公和母親都喜歡各色花卉, 顧公館的花園裏常年馥郁飄香, 正值春夏時分, 兩個月前還正盛開的姬小菊已經被換掉, 作為頂替的是鐵線蓮。
紫色別致, 是純淨之中, 獨占一份的妖異與優雅。
“倚霜回來了。”
剛進玄關,老人笑呵呵的聲音便傳入耳朵,他一擡頭,果然看見外公正興致勃勃地邊擺弄姐夫從京市帶來的蓮瓣蘭, 一邊同他說話。
眯了眯眸,他想起那盆花的另一個名字, 素冠荷鼎。
風雅至極,奢靡至極。
文人墨客口中的高潔傲岸, 也是尋常人家一輩子也難得一見的至寶, 還怪有樂子。
和外公打過招呼後, 他又看向沙發上的時綽, 簡單點了下頭便過。
剛上樓,就又被另一個人攔住,是顧倚風。
她指了指屏幕裏的照片,聲音壓得有些低:“我可以理解為, 你在很認真地談這段戀愛嗎?”
視線掃過照片上的兩道背影,顧倚霜笑了下:“那不然?”
“你最好明白我說的‘認真’是什麽意思,這事可不能馬虎,無數雙眼睛盯着你,董事會的、外面的,試錯成本太高了。”
顧倚霜:“既然談了,我就沒打算草草收場,放心,很認真。”
兩人是在樓梯拐角說的話。
光影綽綽,不規則地落在五官輪廓上。
兩人一上一下就此分開,顧倚霜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推開門便走進,邊扯領帶邊給某人打電話。
“言青,你去整理一下十年前施全德挪用公款的相關資料,要全要快。”
“好的顧總。”
“對了,還得再去查一個人,叫趙儒桐,是施全德的前姐夫。”
“好。”
通話結束,顧倚霜在手機屏幕上随便點了兩下,思緒漸漸分散。
不斷浮現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她當地在美術館,無意間提到的那個名字。
她居然知道。
不自覺眯了眯眼,黑色領帶落在掌心,又被放到一旁,他轉身朝浴室走去。
半小時後,他洗完澡換好衣服,習慣性地打開卧室內的小冰箱想拿罐助眠的牛奶,伸手一探卻無果,抿了下嘴角,只能下樓去取新的。
剛走到一樓,便看見外公負手而立,對着牆上的那幅字發呆。
還是那句“春祺夏安,秋綏冬禧”。
聽到腳步聲,顧如海回頭,看到是他,随口問:“我聽姣姣說,你今天帶着施慈去看蕭何給她母親辦的畫展了?”
“嗯,去了。”顧倚霜毫不避諱,淡定地走到廚房門口的大冰箱前,取出一罐新牛奶。
“你倒是蠻看重,感情不錯?”
聽到那兩個稍顯親密的詞,顧倚霜依舊從容:“都挺好的。”
品出來這話裏的不對勁,顧如海敏銳問:“挺好的?如果真那麽好,你就不會是這種反應了,怎麽,吵架了?”
手裏的牛奶被調轉了方向,顧倚霜猶豫,想着下都下來了,要不幹脆用小鍋熱熱,又道:“沒吵架,只是有時候,我總覺得她面前藏了太多真實的情緒。”
“明明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立刻又是苦瓜臉,她好像藏了很多心事,生怕我知道,卻又總在不經意流露,讓我更加好奇。”
顧如海聽得皺眉:“比如?”
顧倚霜:“比如,她知道我那個英文名,Lance,那個已經被我廢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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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鏡像空間》手游版的前十章主線劇情DDL(截稿日期)提前,趕上《子不語》新賽季運營,施慈險些忙出重影。
連着加了一個禮拜的班,每次回家都是趕着門禁的點。
這天剛和光行的人開完會,正巧中途休息,施慈靠在坐在椅子上理思緒。
忽得,擺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下,屏幕,顯示有陌生號碼打來。
她皺眉,不明所以,拿起來一看,确實是完全陌生。
但……又顯示是副卡被打,能知道這串號碼的人,怎麽想都不應該陌生。
“不好意思,我出去打個電話。”她捏着手機,一臉歉意地看向坐在對面的人。
江灏越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走出會議室,她邊走邊接通:“你好,哪位?”
“慈慈,好久不見了啊,還記不記得舅舅?”
施慈一愣,腳下動作當即愣住。
她沒想到,這通電話另一邊的人,居然是她的舅舅,施全德。
手指不自覺蜷起,指尖微微用力,掌心被擠壓出一條細細的甲痕,她咬牙切齒:“你有什麽事?”
“瞧你這孩子說的,舅舅給你打個電話當然也是聯絡聯絡,怎麽說舅舅也是你的長輩不是,理應幫你在感情上把把關。”
施慈神色一凜:“你這種人,也配做長輩?”
她話說的狠,另一邊的施全德似乎也不打算裝了:“慈慈,話別說的這麽難聽啊,舅舅也是真的關心你、心疼你,你說說你,談了戀愛怎麽也不跟家裏人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施全德全然不在乎:“說起來啊,我外甥女現在是真有本事啊,一聲不響談了個這麽體面的男朋友,诶你說要是你媽媽知道她的寶貝女兒去傍大款了,得多傷心啊。”
後槽牙被不自覺咬緊,生怕露出一點縫隙與軟骨的又好像是心髒。
她深吸一口氣,藏住喉間所有的虛恍。
聽筒裏面的人還在說話,依舊是那副虛僞的,長輩模樣的苦口婆心。
“慈慈,舅舅也是好心,不想看你惹你媽媽生氣呀,你應該也不想因為你的事,讓你媽媽又想起你爸爸和當年那個女人吧?”
“你威脅我?”施慈咬唇,拳頭攥得更緊了。
“瞧你說的,我們可是一家人,但你硬講的話,舅舅最近手頭确實有些緊,你看……”
不等他說完,施慈便毫不留戀地挂斷了這通令人惡心的電話。
呼出一口濁氣,胸口卻依舊壓抑感十足。
她煩悶地閉上眼睛,腰背貼住牆面,僅靠這樣才能站穩。
下意識的,她想起那天晚上,哥哥和自己說的話。
“慈慈,哥哥不想給你潑冷水,可你要知道,像那樣的人,我們高攀不起的,門當戶對,我們一個字都不占。”
“更何況你也知道,外公最反感的便是他們那種高高在上的豪圈子弟,而且還是舅舅和那個人的事擋在他們心口。”
她當然知道這些,甚至比哥哥更了解,也是因為了解,她從一開始就沒奢望和他能有什麽好結果。
及時行樂就好。
可明明是這樣想的,為什麽還是會傷心和不甘心呢,明明早就想的透徹、悟的通透了,還是忍不住眼淚潤濕眼眶。
這種掌控不了人生的感覺,真的太讨厭了,就和十年前那段時間如出一轍。
其實十年前,她還不叫施慈,當時是随了父親的姓氏,叫趙慈。
但那一年,父親出軌,女方是家跨國上市公司的女總監,對方懷了孕,甚至直接登門要說法,可還不等父母離婚,前者就又因為經濟罪被告上了法院。
同一年,舅舅因為挪用公司公款被開除,事後調查才得知,居然是趙儒桐和施全德兩人一起策劃。
可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最後接受懲罰的只有趙儒桐一個人。
倒不是她要為那個渣爹說話,畢竟在她看來那種抛棄道德與為人父人為夫的人性去享受新鮮感帶來刺激的混蛋,也沒什麽資格被稱為父親。
可她還是覺得不公平。
因為外公偏愛那個小兒子,因為媽媽偏疼那個弟弟,施全德仗着這一切,無法無天,不僅不自己挪用公款的事說成了是被原公司利用,甚至搖身一變,還把自己說成了受委屈的那個。
當時她年紀小不清楚這些,也是後來她才知道,開除施全德的公司是顧氏集團旗下的一個子公司,早些年也是做互聯網,後來被打包賣給了集團董事長的一位學生,與他的産業完成了合并。
她不認為那位顧爺爺是施全德形容的虎狼之師,畢竟——她有自知之明,像他們那樣的人,怎麽會把施全德這種渣滓當成一盤菜。
可惜,外公寧願蒙蔽自己,也堅決站在小兒子這邊,甚至用僅剩的積蓄,把他送出國避風頭。
而現在,那個人渣回來了。
甚至,一如既往地混蛋,居然拿自己和顧倚霜的事威脅她,盡管她不清楚他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其實有一件事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媽媽和哥哥,十年前,在自己還是一個懵懂的學生妹時,那個所謂的長輩,所謂的舅舅,偷過她的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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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顧倚霜從京市出差回來。
剛下飛機,便接到季成羨的電話,有關今晚季家老爺子主辦操持的一場慈善晚宴。
看了眼時間,他默默算從機場去山海工作室的路線,順便回複聽筒另一邊的人:“知道了,我會過去的。”
季成羨笑意很濃:“我猜猜,到時候應該不是一個人來吧?”
顧倚霜面不改色:“你話太多了。”
說完,挂斷,幹脆利落。
他垂眸,眼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顯示從通話界面跳轉到微信的聊天頁面,指尖再一點,只看她的。
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天晚上,是她發的那張打着哈欠說晚安的卡通小貓。
又看了遍表情包,又無聲地玩了下嘴角。
算着她正常的下班時間,顧倚霜讓言助理練習化妝師和造型師做最後的确認,自己則是開車去接人。
與此同時。
施慈還在工作室,剛和柳俞安、龔星海他們開完會,剛解決掉《子不語》新賽季內容在測試服出現的一些bug。
合上電腦打算買杯奶茶犒勞下自己,還不等點到外賣APP的圖标,頂端就先跳出來一條消息彈窗。
【顧】:【我剛回魔都,現在去接你?】
想起他昨天和自己說過的慈善晚宴,施慈還是有些緊張,試探地問:【現在還能反悔嗎?】
【顧】:【可以,但這樣的話就得辛苦施小姐賠償點精神損失了。】
施慈臉一熱,敲字:【我不去你也可以找其他人一起呀,我又不介意這個】
【顧】:【很好,這下子你就算去也得賠付了,我十分鐘後就到。】
施慈羞窘到捂臉。
真是嘴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