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鏡花 “想見你,就來了”……

第35章 鏡花 “想見你,就來了”……

在晚宴的尾聲, 還有一場同樣冠以慈善的拍賣會。

但沒想到還沒正式開始,施慈就接到一通電話,來自哥哥施弗。

“外公他怎麽樣了!”

聽到那幾個字眼, 施慈的眼瞳不自覺睜大, 眼底彌上慌張, 連嗓音都混着淩亂:“你們現在在醫院嗎?哪家?”

一旁的顧倚霜聽到交流的聲音, 放下酒杯, 側目看過來。

視線中, 女孩單手拿着手機貼在耳廓邊, 秀氣的柳葉眉呈黛色, 遠山般橫皺在眼窩之上。

削瘦的腕骨圈了條窄珠鏈, 圓潤珍珠距離臉頰只有幾寸, 更襯得膚色雪亮。

電話很快就挂斷了,他問:“怎麽了?”

吸了吸鼻子,施慈掩下所有的緊張,強撐鎮定:“沒、沒什麽的, 是我自己的一點私事,抱歉, 我可能要先走了。”

她沒說實話。

哪怕意識到他可能已經聽到、猜到幾分之幾,也沒有說實話。

沒有戳破她口中的那句“一點私事”, 顧倚霜颔首, 很給面子地裝傻:“我送你。”

見他已經要起身, 施慈連忙把雙手擋在胸前, 連忙拒絕:“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車過去就可以。”

被她這番疏離客套氣笑了,顧倚霜:“施慈,我是什麽都市怪談裏的怪物嗎?需要讓你這麽謹慎地避開我?”

施慈一怔, 下意識垂眸,指尖絞起衣服,本就倉惶無措的心跳更是像被捏住一樣怪異,就好像,連呼吸都成了抽痛的具象化。

她的所有反應他都盡收眼底,最後也只是沒脾氣地嘆了聲,道:“等我一下,我不送,我讓酒店給你安排人和車。”

“可是——”

“沒有可是,慈慈,這個時間這個位置,你真覺得打車很好打?”

說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外面,随手喊來兩個工作人員,簡單說了情況,一切迎刃而解。

最後送施慈到醫院的是一輛大衆車,黑色車身,毫無特色的亂碼車牌號,隐入人潮車流,低調到掃一遍轉過頭就再也記不住。

可施慈知道,這輛大衆車的背後,是令一串大有來頭的天價數字。

下車後,她直接奔向急診科。

外公是心髒病突發緊急送醫的。

火急火燎地摸到外公所住的病房,門是開着的,還沒走進去就看到病床周圍還站了好幾個人,除了媽媽和哥哥外,居然還有舅媽。

忍不住皺眉,但她還是走了進去:“哥哥,外公怎麽樣了?”

施弗看過來,道:“搶救很成功,現在已經睡着了。”

松了口氣,施慈看了眼已經哭到眼睛泛紅的媽媽,又機械系地沖舅媽點點頭,有些慶幸那個人不在。

舅媽沒待幾分鐘就走了,像是來走流程的NPC。

擔心媽媽的身體狀況,施慈勸她也一起先回去,自己和哥哥輪流守夜,媽媽一開始還不同意,但施弗也跟着一起勸,幾輪後才終于把人勸走。

偌大的病房不算安靜,走廊傳來夜晚時分急診特有的嘈雜與焦慮,看了眼時間,剛過九點。

施慈看向哥哥,問:“外公的心髒病不是快兩年沒有複發了嗎?這次到底是什麽情況?”

施弗的臉色很差,聽到她問,掙紮半天才道:“今天舅舅來找外公了,在屏風後面也不知道說了什麽,我沒聽到談話的內容,舅舅突然大聲喊了一句,我沖進去看,發現外公已經躺在地上了。”

小臉白透,徹骨的寒氣布滿骨髓,施慈不敢想象如果當時哥哥沒有在旁邊,場面究竟會變成怎樣一番怖然。

在病房坐了兩個小時,施弗突然接到一位中醫患者的電話,走到外面走廊去接。

霎時間,屋內只剩下施慈一人,病床上的施素先竟緩緩睜開眼睛。

喜大過驚,施慈連忙開口:“外公……”

身上還沒什麽力氣,施素先維持着躺倒的姿勢,定定看向不遠處的小孫女,神色卻突然悲肅。

“慈慈,你還記不記得那位經常來找外公的顧爺爺?”

沒想到話題突然挪到了這兒,施慈一愣,但還是道:“記得。”

“今天你舅舅來和我說我才知道,原來他居然是那個顧氏集團的董事長,”中間停頓幾秒,施素先嘆了口氣:“想當初,我還不知天高地厚地安排你和他外孫見面,現在來看真是不知所謂。”

“不是這樣的,”心尖一抖,施慈趕忙說:“這和外公您沒關系。”

随着她尾音顫顫地說完,病房內陷入安靜。

門已經被施弗出去前關上了,嚴絲合縫,極佳的隔音讓半點來自走廊的聲音都鑽不進。

腦中彌上一面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恍惚,施慈咬着唇,心跳不自覺又急又慢,矛盾得不行。

一動不動地望着那張面龐,施素先不是傻瓜,看得出來這是經過細心準備的妝面,哪怕衣服換過。

“慈慈,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施慈微愣,沉默兩秒還是承認了:“嗯,是談了。”

施素先并不意外:“你喜歡他嗎?、

施慈點頭,毫不避諱:“喜歡。”

“那……他喜歡你嗎?我的意思,願意和你走到最後的那種喜歡?”

她沒應,或者說其實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像他這種家庭背景,像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随随便便談“最後”呢?如果真要談,最後的結果怕也是一個無法下咽的酸澀果子吧。

越想越煩,一種被無形手推動的無力感讓她不敢去想他們的結果。

真奇怪,明明一開始想着的就是享受當下,及時享樂,可為什麽一步步走到現在,反而才輾轉反側了呢?

“慈慈,那樣的人那樣的家庭,不是我們現在能夠得着的。”

“體驗一圈也就算了,別陷進去,要不然,最後受傷的只會是你自己。”

施素先緩緩說着,字字柔軟,句句戳心。

輕飄飄的,讓施慈本以為藏的很好的那點自尊,悉數崩塌。

下嘴唇被咬得泛白,她忍住哭意:“嗯,我知道。”

十分鐘後,施弗推門回來了。

沒有察覺到妹妹臉上的神色異樣,他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慈慈,你先去吃點東西吧,我在這裏陪着外公。”

小幅度點了點頭,施慈起身。

随身的小包沒有背上肩,只是攥着手裏,軟皮質表面被甲外沿捏出一圈不明顯的褶皺。

從電梯出來後快到大廳外,她才發現居然下雨了。

倒是不大,但就這樣走出去,絕對是個落湯雞的下場。

望着那片絮毛雨幕,她有些頭疼地擰了擰眉心,孤身站在醫院大門前,腳尖點在大理石地磚上,生出幾分畏懼。

忽的,一柄黑傘劃破幕色,就這樣直直走來。

看清持傘的人,她不由得僵住。

顧自霜已經脫掉了參加晚宴時的黑色西裝,煙灰色襯衣柔軟,垂感極強的布料被寬肩撐起,末尾填入褲腰。

沒有過多的修飾,簡潔明了到,将主體無限突出。

他在她面前停下,幾步之隔。

身姿挺拔,綽影修長。

她忍不住想,那些都市小說裏大隐隐于市的絕頂高人,大概也是這樣一番風采了吧。

緩緩啓唇,那柄傘依舊穩穩握在掌中,他望着她:“慈慈。”

明明分開不過兩三個小時,可聽清他聲音的剎那,施慈還是沒出息地濕了眼睛。

她沒想到他會來,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朝他走過去,等反應過來時,已經站在了傘下。

傘的方向朝她傾斜,半點雨水都沒有沾到,反倒是他,有碎珠從斜後方撞上,将衣色浸深。

顧倚霜略無奈地嘆了聲:“怎麽還哭了?我來,讓你不高興了?”

搖搖頭,施慈吞下喉間的哽咽氣:“你怎麽來了?”

“想見你,就來了。”

他答得直白,餘光掃過那些因為各色病症而送往急診的患者。

或蒼白肌酸,卻鮮血淋漓,以一種刺目的、不忍直視的方式,将這棟大樓點綴。

“咕嚕嚕……”

氣氛戛然而止。

難為情地低下頭,施慈有點不好意思看他了。

顧倚霜啞然:“走吧,先帶你去吃點東西,想吃什麽?”

說着,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去牽她。

熱意自川字紋鍍上,緊緊貼住她的皮膚,原本的涼被瞬間沖淡。

他的手是溫暖的,幹燥寬厚,明明沒用什麽力道,卻就這樣很輕松的她完全包裹。

空落落的心情頓時得到緩解,垂眸盯着那兩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她不好意思承認,苦澀貧瘠的土壤中,居然真的冒出了粉色的芽。

但,這一株小芽注定長不成大樹。

為了圖迅速能填飽肚子,兩人來到了醫院隔壁的步行小巷,和附近的居民樓只有一牆之隔,哪怕晚間,依然還開着不少家小食店。

突如其來的降溫,施慈想吃點熱的,本來已經打算進家面館了,但一想到自己吃辣的容易流鼻涕,最後還是操持着吃相轉頭選擇了燒麥。

有些年紀的木頭餐桌,燈光下看表面上沾着一層油膩膩。

“之前聽我外公提到過,你外公有心髒病方面的病史?”顧倚霜問。

一次性的筷子在手中轉了個圈,施慈糯着嗓音:“嗯。”

“顧氏手下有醫療方面的産業涉及,我可以讓人安排。”

施慈抿着唇,沒應。

她當然希望外公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療,可她不确定外公是否願意接受他的,那他又是以什麽身份提這件事呢?

如果将來他們分開了,又要她怎麽審視這件事呢?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最後也只是沉默。

顧倚霜無聲地嘆了口氣,看穿她此刻的心情,靈巧地轉移了話題,沒有繼續。

從小店出來後,兩人一高一矮站在兩處臺階。

男人回首想牽她,手虛虛停在半空中,等着她續上接下來的動作。

可施慈卻沒有動作。

顧倚霜皺眉,開口問的卻不是這件事:“送你回醫院?”

施慈搖搖頭:“不用了,剛剛哥哥給我發消息,說外公醒了後讓我好好休息,不用去陪着了。”

“是要回家?”

過路的風撩起耳邊的碎發,有的彰顯叛逆脾氣,揚上她鼻尖使勁撓,還怪癢的。

“去你那裏好不好?今晚我家有特別讨厭的人,不想看見他們。”

顧倚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頭一次,那雙清透的眼睛沒有半點別樣情緒地和自己對視。

無聲地掀了下嘴角,他有些沒脾氣,卻還是縱容的:“好,我帶你走。”

還是那輛庫裏南,但似乎是怕給她惹麻煩,車子停到了兩條街之外。

雨勢已經小到微不可查,遠遠看過去,施慈不太好想象像他這樣的人,居然真的頂着雨,在醫院門口等自己良久。

拉開車門,熟悉的白檀氣瞬間湧上。

施慈甚至覺得不可思議,這才多久呀,自己對這個香味居然已經有一種歸屬感了。

“安全帶。”

耳邊是來自他的提醒。

深吸一口氣,施慈像是下定了決心,偏過腦袋看他:“顧倚霜,你可不可以親親我呀?”

那只付在操作杆上的手脩然一頓,骨節分明的大掌彰顯力道,偏白的膚色在寥寥無幾的光線中成了一項标志物。

手的主人緩緩看過來,眉眼深邃,暗藏愫色。

顧倚霜幽幽啓唇:“施慈,我不是你發洩情緒的玩物。”

被這個形容用詞逗笑,施慈樂了:“哎呀,原來不是呀?”

以為就這樣被拒絕了,也不覺得失望,反而心情好了不少,剛想伸手去抓安全帶,可指尖還沒碰到,整只手的掌骨就突然被來自另一個方向的力道扯過。

不給她反應的時間,顧倚霜另一只手便掐住她下颌,迫使她仰起頭,承下這個吻。

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聽覺占據主導。

一片漆黑中,沉喑字句落入耳蝸,格外清晰。

“這次可以,下不為例。”

緊接着,唇齒交纏間,是讓她難以招架的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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