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鏡花 “想不想,和能不能,同樣重要”……

第38章 鏡花 “想不想,和能不能,同樣重要”……

施慈實在沒想到, 顧倚霜要送她的禮物,是要帶她訂做一套西裝。

輝騰沒有停在哪家大名氣的奢牌專櫃,而是左拐右拐, 抵達一棟老洋房。

不算大, 沒有花園, 只在牆邊擺了幾盆君子蘭。

洋房正門站了一位滿頭銀絲的年長者, 翠色旗袍配棕色披肩, 雍容華貴的優雅由內而外。

瞧見來者, 周禮梅笑得慈善:“倚霜來了。”

走近後, 顧倚霜為施慈做介紹:“這位是禮梅奶奶, 是我外公外婆的好朋友, 也是東華大學服裝設計學校的名譽教授。”

“瞧你說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個學者,”周禮梅擺擺手,看向這個面生,但格外合眼緣的小姑娘:“我啊就是個裁縫, 沒什麽大能耐,就會做幾件衣服。”

施慈彎着眉眼:“裁縫那可厲害着呢, 從古至今,哪個時代能缺裁縫?更何況象您這樣優秀的。”

“這孩子, 嘴可真甜。”

沒有在門口寒暄很久, 周禮梅引着兩人進到洋房裏面。

兩層高的小洋房一人居綽綽有餘, 施慈随口問, 周禮梅一一解答,表示偶爾會有東華的學生來學習和觀摩。

見她取出只卷尺,施慈不自覺緊張起來。

周禮梅:“倚霜都同我講過了,知道你後面有場合需要用到西裝, 來吧,我帶你去量尺寸。”

施慈耳朵一赧,又扭頭看向某人:“第一次看到有人送西裝做禮物的。”

顧倚霜笑笑:“實用一些,對你後續出席一些場合有幫助,當個門面也能派上用場。”

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個詞,沒由來地感慨新鮮,也忍不住翹起唇邊。

洋房是居所,同時也是工作室。

顧倚霜留在一樓的客廳,周禮梅則是帶施慈走上樓梯來到二樓的小房間,以着卷尺上的詳細尺碼一點點記錄填寫。

邊量尺寸,周禮梅不忘問她喜歡什麽樣的,從顏色到衣領款式,袖扣的花樣也半點不放過,事無巨細。

第一次做這種量身訂做的衣服,施慈沒什麽經驗,像個有問必答的課堂乖寶寶。

尺寸确定好後,周禮梅又取來了樣式圖冊,分為上下兩部分,前是西裝革履,後則是風情旗袍。

餘光不自覺被吸引,指腹緩緩摩挲到旗袍的圖樣上,若有所思地點在其中一角,思緒随即深入。

算起來,上次穿旗袍,好像還是初中的時候,當時家裏條件還算不錯,媽媽總喜歡領她買一些漂亮衣服,旗袍往往是重頭戲。

但後來家裏出了事,這些便都成了泡影。

習慣了穿衣以“方便幹練”為優先,就連漂亮都成了只能排在第二第三的關鍵詞,但,不代表她不想穿。

這麽漂亮的衣裳,很難不喜歡吧?

她問自己。

看出來她的心思,周禮梅笑盈盈道:“喜歡旗袍?”

施慈擡眸,沒有否認,随即又試探着問了訂做旗袍的價格。

周禮梅:“怎麽不讓倚霜給你付?顧家母女每年在我這裏訂的旗袍不下三位數,他一貫最不缺撥給這方面的錢。”

施慈絞着指尖,表情別扭,心思也擰巴,可一開口卻是直接的:“西裝已經是他送的禮物了,旗袍我想自己買。”

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周禮梅看着她正好翻到的那一頁,說了個價格。

施慈聽完,在心底倒吸一口涼氣。

确實貴,确實讓人咋舌。

但和那只中古店的撞色水桶包一樣,不是負擔不起,只是需要狠狠心而已。

看出來了她的猶豫,周禮梅沒有點破,熟練地岔開話題,将尺碼單遞給她讓她再确認一下。

回到一樓時,半只腳還留在樓梯處,施慈扶着手邊的鐵藝扶欄,視線毫無保留地落在那人身上。

他端着一杯花草茶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由近至遠,單手持捏手機貼近耳廓,他們之間隔着不小的距離,說了什麽大半部分都是聽不清的。

“先就這樣安排吧,挂了。”

挂斷電話,随手将手機推滑進長褲口袋,顧倚霜側身回眸,剛好看到她朝自己走過來。

眉眼舒展,忍住了去牽她手的沖動:“量好了?款式選的怎麽樣?”

施慈歪着腦袋,故意道:“選了最貴的那一檔,要辛苦顧總出出血咯。”

顧倚霜:“樂意之至。”

握在掌心的手機突然振動,施慈應急地低頭一看,發現是“柳扒皮”打來的,想着大概率是招商會的事,也顧不上太多,直接跑去外面接電話。目送她走出玄關,顧倚霜回頭,看向周禮梅,示意結賬。

賬單不只有施慈今天的這一件,正好也清了這個月前十五天顧倚風和顧女士來訂過的。

注意到那幾件旗袍的備注,他沒記着簽字,擡頭問:“就剛剛她量過的尺寸,辛苦您再做兩身旗袍吧,顏色和款式您看着來。”

周禮梅笑了:“你們還真是心有靈犀,施小姐剛剛也問我旗袍來着,我還說可以讓你一并付,她還不太樂意,說想自己買。”

并不意外這番話,顧倚霜将鋼筆的筆帽重新扣好,短促的撞擊聲很低,但因為質感擺在這裏,又很是悅耳清脆。

他緩緩道:“我尊重的她的選擇。”

周禮梅剛想再說什麽,可緊接着,他笑眯眯地将那半句話補齊:“但這不妨礙我多送幾件禮物,我總得讓她知道,‘施小姐很好,施小姐值得’。”

鋼筆重新打開,這次的賬單數額比剛剛多出了三分之一。

幾分鐘後,施慈打完電話回來了。

顧倚霜迎上兩步:“走吧,帶你去吃晚餐,想吃什麽?”

施慈想了想,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去吃‘小饕’?他們家的那道平橋豆腐真的好吃!”

顧倚霜笑了:“嗯,那就吃那家。”

“那你先去車上等我,我還有一點點事,”施慈看着他,恨不得直接把人往外面推:“五分鐘,不,兩分鐘就好!”

終于把人“趕”出去,施慈松了口氣,重新對周禮梅說:“周奶奶,我可不可以訂身旗袍?就您圖冊表裏最後一頁那種?”

周禮梅:“想好了?”

“嗯,想好了,那是送給我自己的禮物。”

與價格無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

哪怕那是厚厚一沓裏最便宜的,也值得她滿心歡喜。

/

剛好錯開晚餐的峰點,在服務生的引領下,兩人在抵達小饕後,直接到了用餐觀景一體的露臺席位就餐。

點餐的工作交給了顧倚霜,一道施慈心心念念的平橋豆腐,配芙蓉魚片與芽筍獅子頭,最後再添一道薏米雞湯作羹品。

雞湯端上來,顧倚霜先幫她盛了碗。

施慈就坐在對面看,也從一開始的受寵若驚,但從善如流,甚至,還會一本正經地“挑挑刺”。

“這禮拜五有什麽特殊安排嗎?”

放下盅盞,顧倚霜不經意地問起。

施慈沒多想,以為他想約自己,壞笑:“看你打算做什麽我再說有沒有。”

“這周禮拜五,我母親生日,會在家裏舉辦一場生日會,如果你時間允許,我希望你可以來。”

忽的,有夜風襲來。

發絲被吹亂,用鯊魚夾松松垮垮挽起并不算整齊,甚至有叛逆之徒,借風勢逃離,最後懲罰似的在砸在她眼尾。

有點癢。

起初還能忍,偏偏它愈演愈烈,抓心撓肝。

男人的聲音不大,語速也不快,這是好優點,證明顧先生在談判桌上從來不會因為詞不達意或言辭淩亂而吃苦頭。

但,也是有壞的。

比如,就現在,她不能假裝因為沒聽清而裝傻。

啧,壞極了。

“我有選擇嗎?”她試着問。

顧倚霜似無奈,明明在笑,可眉心卻有些擰蹙:“當然有。慈慈,我并不是在要求你,只是詢問和邀請,哪怕你時間不沖突,你也可以選擇不去,這是你的自由。”

“想不想,和能不能,同樣重要。”

隔着菜色與月景,施慈的情緒密密麻麻,四散開來。

像是一個原本豐滿的小水球被鋼針捅破,劇烈的聲響後,是彌漫滿桌的斑駁漬痕。

那根鋼針姓顧,且大概會一直姓顧。

指尖軟肉捏着筷子,銀色表皮被不遠處的闌珊燈景折出粼粼細光。

每轉一下,好像都是不同模樣。

橢圓形的勺子映出一張模糊面孔,施慈知道那是自己的,也因為微微變形的扭曲而會心一笑。

重新擡眸看他,她溫聲道:“下次吧,我想,我大概還沒做好準備。”

“好。”顧倚霜如是道。

沒想到他反應這麽淡,施慈小幅度地擰了下眉心,秀氣黛色呈蹙樣,邊咬着下唇,糾結又擰巴。

勺子和筷子碰撞在一起,清脆的敲擊聲閃亮登場。

菜上齊了,香氣四溢。

“慈慈,這次沒準備好沒關系,我會等你準備好。”

男人的聲音混着沉冽氣息,沉金冷玉般的氣質在此刻月光鍍影的氣氛下千百倍高調,五官深邃,微微俯首時,更顯清冷。

視線對上,施慈的心跳亂了。

“那、那要是我一直不能做好準備呢?”

顧倚霜笑了:“那肯定是我哪裏沒做好,委屈我們施小姐不肯給個正當名分。”

“慈慈,我還想和你像今晚這樣看無數遍月亮,只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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