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俞堯惴惴不安度過了好幾天,試圖據理力争讓李斂越別讓自家父母到銀泉別墅來,李斂越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堅決,他到底沒能成功說服。
其實算起來,這不是俞順和方露頭一次到銀泉別墅。
他跟着李斂越快一個月時,盡管兩人的關系明确,但他的棱角還沒有被磨平,無論是在生活還是說床事上都不肯配合,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某天起床下樓見到的就是坐在客廳的父母。
俞順一臉尴尬的跟李斂越道歉,神色卑微至極,連背都微微佝偻着,方露則是眼圈發紅縮着肩膀,俞順的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低微,“李先生,小堯他脾氣壞,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李斂越貫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口吻平淡,“我今天請二位來,不是指責二位,只是小堯在我這兒實在鬧得厲害,他不肯聽我的話,我想着二位是他的父母,他多多少少會聽進去。”
俞順的背彎得更深了,連連說是。
站在樓梯口的俞堯被這一幕刺痛,他的父親因為性格軟弱,在本家分不到一杯羹,名下公司又日漸衰敗,不得已铤而走險走了法律的擦邊球,事情敗露後,更是擡不起頭做人,外界都笑話他賣子求榮,只有俞堯知道,找上李斂越,是他自己的主意。
父母把他捧在手心上疼了二十來年,他再怎麽冷硬心腸,也不忍心讓年近半百的父親受牢獄之災。
李斂越只是在給他個警告而已,發現他站在樓梯口,輕輕向他招招手,就像在召喚一只寵物,他在父母注視的目光中行屍走肉的走過去坐在了李斂越身邊,如果有一面鏡子,他肯定能見着自己當時的臉色蒼白如紙。
李斂越笑吟吟的拍拍他的肩膀,讓她和父母敘舊,那天俞順和方露都哭着說對不起他,其實他也應該哭的,但一滴淚水都流不出來。
送走父母時,李斂越摟着他的腰,父母的目光悄悄打量着兩人的親昵,眼裏的痛心不言而喻。
他不敢和李斂越吵架,李斂越手心捏着的不僅僅是能把父母送進監獄的證據,更還有俞家的未來。
晚上李斂越爬上他的床,他不敢反抗,閉着眼睛承受李斂越的征伐,到最後哭得不能自拔問時看見李斂越深沉如海的眼睛,仿佛只要他掉進去了,就再也無法逃離。
李斂越摸摸他冰冰涼的臉頰,輕聲呢喃着,“聽話。”
這兩個字猶如魔咒把俞堯禁锢了起來,俞堯在接下來的幾年都不敢忤逆李斂越,他以為自己能忍耐下去,可随着李斂越越來越變态的控制欲,他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所以是因為自己不夠聽話,李斂越又要故技重施的提醒他的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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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堯只覺得可笑。
可是他再怎麽覺得李斂越無理取鬧,周末還是在他的不安中到來了。
他快半年沒有見過父母,說不想念是假,可絕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相見,他故意磨磨蹭蹭不肯起床拖延時間,但李斂越很快察覺他的心思,親自來喊他下樓。
卧室裏的燈被打開,李斂越站在床邊,帶着一點笑,“逃避也沒有用,難不成你要我讓他們來房間看看你的樣子?”
俞堯猝的睜開眼,在思量李斂越實施這句話的可能性,李斂越把搭在衣架上的衣服丢給他,命令道,“我只給你十分鐘,十分鐘我在樓下見不得人,後果自負。”
說着淡淡看了俞堯一眼,轉身出了卧室。
俞堯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瞪出個洞來,但李斂越言出必行,他只能不甘心的起床洗漱,對于見到父母,他沒有一絲高興,心裏像壓了座大山,強行讓自己打起精神,這才是穿戴完畢的下樓去。
用過早飯,和李斂越坐在客廳等着俞家父母的到來。
李斂越拿着臺筆記本電腦,神色認真的盯着屏幕,俞堯好奇的湊過去看了一眼,發覺全是密密麻麻的數據,看得他頭昏眼花。
他大學學的是金融,但剛畢業家裏就出了事,連公司都沒有進過,又荒廢了三年,這些東西自然是看不太懂。
他也不想看,純粹是找點事做來分擔自己的注意力。
李斂越卻以為他有興趣,轉而把筆記本搭在俞堯腿上,“看看。”
“看什麽?”
李斂越沒說話,俞堯心煩意亂,自然沒有心思看什麽數據分析,冷聲道,“你拿走吧,我不想看。”
“你學的金融都忘了?”
他這話反而把俞堯的怒火挑起來了,俞堯哼道,“我能不忘嗎,是誰不讓我出去工作的?”
李斂越把筆記本收回來,不鹹不淡道,“你大學的科目挂了幾門,學分修不夠,險些畢不了業,去小公司勉強可以,但除非你進俞氏,否則大公司是不會要你的。”
俞堯讀的大學算是國內拔尖,但大學四年卻吃喝玩樂混了過去,李斂越這樣說不無道理,但俞堯被看清還是不免惱怒,他反駁道,“你別自以為是了,留個學回來就看不起人。”
李斂越瞥了他一眼不置與否,把筆記本蓋合了起來,伸手去抓俞堯的手,握在掌心把玩,俞堯不知道他發的什麽神經,想要把手抽回來,卻被攥緊了。
“你這樣,和以前好像。”
叛逆而驕傲,哪怕是被人壓了一頭也抻着腦袋不肯服輸。
一句話讓兩人都愣住了,俞堯甚至忘記了掙紮,李斂越嘴角嗜笑,是很久不見的溫柔深情。
俞堯心髒莫名其妙的震了下,他想起從前他總是喜歡和李斂越唱反調,可是李斂越即使知道他說的是歪理,也是這樣笑笑的看着他,用春風般的溫柔包容他所有的壞脾氣。
如果能回到以前……
他愣了下,為自己這樣的想法而感到震驚,下意識想要逃避些什麽,猛的把自己的手從李斂越掌心裏抽出來,脫口而出,“再像也不是以前了。”
李斂越唇角慢慢平坦下去,“是,我也不想回到從前。”
俞堯的心涼了一大半,他不敢去看李斂越的臉色,可是卻能感受到了李斂越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方才還算溫情的場面瞬間結冰,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說話,李斂越專心致志的擺弄着筆記本,俞堯如坐針氈。
差不多過了二十多分鐘,別墅的門鈴才響了起來——李斂越不喜別人打擾自己,平時請的阿姨只是做了三餐就離開,因此大多數時候別墅裏只有二人。
俞堯聽見鈴聲,整張臉瞬間垮了下來,先李斂越一步起身去開門,他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冷靜,但走路的速度還是暴露了他的急切。他心裏是想着父母的。
打開門見到門外的俞順和方露,三人的表情皆是微變,俞堯喉嚨有些發澀,慢騰騰的喊了一聲爸媽。
方露自小溺着俞堯長大,都說慈母多敗兒,俞堯的惡劣性子有很大原因是被她慣出來的,此時她見了大半年未見的兒子,眼眶刷的一下就紅了,激動的握住俞堯的手臂,要哭不哭的模樣,俞堯見她這樣,忍不住泛酸,正想開口,身後傳來李斂越的聲音,“伯父伯母,進來說話吧。”
三人頓時收了神色,俞順點頭哈腰的,“李先生。”
俞堯眉頭皺起來,轉身看着李斂越,李斂越面無表情,而他的父母戰戰兢兢,這種強烈的對比讓他心生不滿,可他卻無法阻止這種情形,畢竟如今俞家依舊需要靠着李家。
只有脫離了李斂越,才能扭轉這種局面。
他握了握拳,把要說的話吞回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