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俞順和方露比李斂越整整大出了一個輩分,但在李斂越面前卻十足的唯唯諾諾,李斂越沒坐下,兩人就一直站着,直到李斂越端坐了,兩人才坐到了李斂越的對面去。
俞堯本來是想坐在父母身邊,剛一有動作,李斂越便拍拍自己身側的位置,“過來。”
他下意識看了眼父母,父母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似的,只是一味的陪笑,他心裏像塞了一張浸濕了水的棉花,悶得厲害,可是在父母面前,他不想和李斂越鬧起來,只好不動聲色坐到李斂越身邊去。
三年來,要說俞堯全未成長也不是,至少他開始在乎父母的感受,知道哪些事情在什麽時候可以做,在什麽時候不可以做。
這樣的場面,和李斂越對着幹是最愚蠢的。
他和李斂越離得近,甚至有些感謝李斂越沒有當着他父母的面做些過分親昵的動作,只是他精神高度集中,不知道李斂越找來他父母到底有什麽目的。
李斂越不說話,客廳沉靜了十幾秒,俞順才神色猶豫的開口,“李先生,不知道你找我們來,是有什麽事情?”
俞堯不信李斂越那套敘舊的說法,俞順自然也不會信,李斂越對他們俞家而言十分特殊,既救俞家于水深火熱之中,又拿俞家處處牽制着俞堯,俞家對于李斂越有感激,也有恐懼。
李斂越就向是懸在他們頭頂上的一把刀,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刀就落到了他們的脖子上。
“伯父,”李斂越說話的時候聲音偏低,“我聽說最近俞氏在競争明遠的案子?”
明遠是圈裏數一數二的房地産公司,是個香饽饽,若能把案子拿下來,好處自然許多,但以俞氏如今的情況,要和其他公司競争實在是有些吃力,俞順處處碰壁,其實對這個案子已經沒什麽信心了。
他不知道李斂越是怎麽得知這件事的,只好尴尬一笑,“是,在試試而已,讓你見笑了。”
俞堯有種李斂越故意在看不起父親的感覺,心中升起一團火來,忍不住想開口,這時,李斂越對他說,“把你旁邊的筆記本拿來。”
俞堯一口氣憋在心裏,眼睛冷冷的剜了一眼李斂越,到底不情不願的把筆記本交到李斂越手中。
李斂越打開頁面,将筆記本的屏幕對準俞順的方向,不徐不緩道,“這是明遠近幾年的市場數據分析,我相信對俞氏争取這一個案子會有很大幫助。”
俞順受寵若驚的,“李先生,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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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找伯父伯母來,一是為了明遠的事情,二來,”他望向身側不免驚訝的俞堯,微微露出個笑容,“俞堯很久沒見二老了,他嘴上不說,我知道他心裏是思念的。”
俞堯怔怔的看着李斂越,他沒想到李斂越找他父母來,真的是為了他,而不是想威脅他,一時之間,他心裏湧起異常的感覺,就好像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斂越當着父母的面,将俞堯放在一側的手握在了手裏,接着道,“俞堯在我這兒過得很好,伯父伯母不用擔心。”
俞堯對上李斂越的眼睛,那麽深那麽深,可是卻又那麽溫柔,他直直望進去,在即将抵達眼底深處的深情時急忙而慌亂的收回了眼神,被李斂越抓住的五指也條件反射的縮了下。
李斂越似是看出他的窘迫,随即起身道,“我公司還有事,你們慢慢聊。”
他說着擡步要走,又看着有點呆滞的俞堯,問道,“不送送我嗎?”
俞堯回過神來,慢慢的點了點頭,起身把李斂越送到門口,他一言不發,李斂越故意惹他講話,笑吟吟的說,“開心嗎?”
俞堯抿着唇,半晌颔首。
他的點頭似乎在極大程度上取悅了李斂越,李斂越伸手摸摸他的臉,俞堯怕他做出些什麽來,吓得往後退了一步,李斂越目光流轉過客廳上兩人假裝什麽都沒有見到的身影,到底沒有再一步動作。
他嘆了口氣,才是出門去。
按理說,能見到父母,李斂越又沒有拿父母來威脅他,俞堯應該是很高興的,可是他一整天下來都心緒不寧。
父母這半年的生活過得很是不錯,李斂越在公事上給予了他們很大的幫助,也從未真的為難過二老,方露甚至還說起了李斂越的好話。
“小李這孩子,陰沉沉的看着慎人,其實人還是實在的,以前……以前我覺得兩個男人在一起不像話,但是這麽些年,他對你沒有半點不好,你待在他這裏,我也不用操心。”
俞堯迷惑的看着方露,他想起三年前,他爬上李斂越的床,換取俞家的安定時,反抗得最激烈的就是方露。
方露自幼把俞堯捧在手心上,哪怕俞堯做出再怎麽忤逆的事情來,她也沒有說過一句重話,可是事情發生後,方露甚至一度要和他斷絕關系。
時過境遷,竟連母親都被李斂越收買了人心。
俞堯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俞順性格軟弱,對于用兒子免去牢獄之災,心裏有愧疚,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兒子,只在離開時低聲說了句對不住,便沒有再開口。
俞順和方露沒有在銀泉別墅久待,臨近午飯的時候就回去了,送走父母,俞堯心中的疲憊感卻越來越重。
他猜不透李斂越……
李斂越将他囚禁在這裏,限制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別人都以為李斂越對他很好,但他厭惡這樣的生活,可是李斂越有時候流露出來的溫情卻又是那麽情真意切。
他從來都知道李斂越喜歡他,無恥的利用了這份喜歡,達到自己的目的後卻又懷念自由,他知道自己在過河拆橋。
前年他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夥同路岸想要逃離,那次被李斂越發現後,俞家的股份一夜大跌,幾近破産,李斂越想要毀了一個俞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李斂越在很多事情上都對他極度寬容,唯獨那次,他和李斂越大吵,控訴李斂越對他的束縛,可是李斂越面不改色,像尊天神一樣冷冰冰的看着他,語氣輕視至極,他說,“俞堯,你一無所有,又是草包一個,你拿什麽和我鬥?”
就是這句話,俞堯記到了現在,他知道自己無能,但當真相擺在他面前的時候,卻又是那麽刻骨銘心。
他根本鬥不過李斂越。
那次的經歷他已經不太願意回想,他主動爬上李斂越的床,像個蕩婦用身體去做所謂的贖罪求饒,李斂越全程只是冷着一張臉,看他忍着屈辱做出許多他從前都不可能做出的姿勢動作。
李斂越的表情是那麽冷,冷得像是一個旁觀者,看他狼狽的挑逗撩撥,最終給他判了死刑,輕飄飄的廢物兩個字仿佛要烙在他身上。
李斂越曾經給過他多少包容,就加倍的在他身上羞辱回來,李斂越口口聲聲說愛他,卻在對付他時毫不手軟。
他被打擊得崩潰大哭,哭得說自己錯了,哭着求饒,哭着讓李斂越放過他的父母,哭着向李斂越保證以後再不會犯……
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如今回想起來才覺得羞辱萬分。
俞堯被回憶侵襲,白了一張臉,三年前,還有父母站在他身邊,可是到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在徒勞掙紮,就連父母都被李斂越收買了,他想要擺脫李斂越就更是難上加難。
可也并非全無可能……
俞堯咬了咬牙,說他過河拆橋也好,沒心沒肺也好,他再也不願意再過這種毫無人格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