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年前,俞堯只身一人住進了銀泉別墅,李斂越把一切都置辦好,三年期間,但凡是俞堯需要的,都一件件的添置進這間屋子裏,每一個角落都沾染了俞堯生活過的氣息,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漸漸被磨平棱角,直至今日的離開,也不過短短三年。
他以為自由是他夢寐以求,可當李斂越真的放他走時,他卻仿佛被打入了深淵,如何撲騰都無法上岸。
俞堯在李斂越走後,像條死魚一般在地毯上待到渾身發冷才精疲力盡的慢慢爬起來,他的上半身還是整齊的,唯有下半身空蕩蕩,從前李斂越和他上床,也有粗暴的時候,但從未有過沒有前戲就進入的經歷,如今後頭隐隐作痛,他連走路都費勁。
想到這裏,他不禁回憶起李斂越的眼神,心裏抽搐的疼,捂着臉禁不住哭了出來。
他不是愛哭的人,但此時情緒波動得厲害,李斂越前後對他的待遇讓他難以接受,他一點點把李斂越從前的好描繪起來,越是覺得委屈至極,哭得鼻子都堵塞,呼吸都困難,卻還得磨磨蹭蹭自己進浴室去清理。
溫熱的水淋下來,俞堯邊哭邊機械的清洗着,腦袋就像裝了個蒸爐似的,昏昏沉沉的發熱,一連整夜的恐慌加之方才激烈的性、愛奪取他太多精力,他洗着洗着覺得太累,挨着牆壁靠了一小會,漸漸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又開始做七零八碎的夢,李斂越的眉眼在他夢裏顯得那麽溫柔,像春日的湖面倒映着岸邊的楊柳枝,漾啊漾啊,在他心裏撩撥。
他又想起漫天繁星的夏夜,他肆無忌憚的撲在李斂越背上,圈着李斂越的脖子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是那樣自信,以為永遠都能得帶一句肯定的回答,卻在轉瞬之間,他被狠狠抛棄在地,摔得他七葷八素,而李斂越像尊無情的雕塑垂眸看他,諷刺的扯了唇角,一句話打碎他全部的幻想,“俞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他瞪圓了眼睛,不相信李斂越的話,甚至想要爬起來抓住李斂越,可李斂越就像一道光似的,漸漸的在他眼前消失不見,他被白霧圍繞起來,周身只有他一人,無論他怎麽呼喚叫喊,都沒有人來抓住他的手。
俞堯猛的驚醒,他刷的一下睜開眼睛,白熾燈很是刺眼,又條件反射的拿手擋住了光,他腦袋還是沉的,現實和夢境混雜在一起,拿手一摸眼角,濕漉漉的一片。
“小堯,”慈愛的聲音響起,“醒了?”
俞堯如在夢中,把手從眼睛上拿下來,見到母親方露雙眼濕潤的站在床邊望着自己,他愣愣的做不出反應。
他甚至想,他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為什麽不是李斂越。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所處的環境了,整整三年,他沒有在回過這裏,可這一切都是這麽真實,他好像做了一個荒誕的夢,夢醒了,他依舊在自己的房間,有慈愛的母親,就連床頭櫃上的小擺件都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
他很久都回不過神,方露有些擔心的拿手背試探他額頭上的溫度,嘆氣道,“還有點燒,不過醫生說了,休息兩天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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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沒有說完,被俞堯打斷,“他呢?”
方露反問,“誰?”
俞堯張了張嘴,到底沒能說出那個人名,他記起來了,李斂越已經放過他,他和李斂越一拍兩散,所以這是迫不及待把自己送走嗎?
方露反應過來,沉默兩秒,哽咽道,“他都和我們說明了,以後,你不必再去他那裏,這些年辛苦你了。”
俞堯聽她這麽說,心裏卻沒有一點開心的感覺,他追問道,“李斂越沒有為難你們?”
也許是他太過急切,方露連忙回,“沒有,你不用擔心。”
俞堯不死心的繼續問,“那……是他送我回來的,他就沒有說點什麽?”
“你發燒在別墅裏昏倒,是他的助理把你送回家的,”方露上前給俞堯掖了掖被子,“他沒說什麽,只讓你好好休息。”
俞堯有點激動的抓住方露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眶紅通通的一片,連聲音都在發抖,“真的一個字都沒有說?”
方露狐疑的看着他,俞堯一驚,忽的收回手,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來,“沒事……我就是太開心了。”
方露抹淚,“這件事是我和你爸對不起你。”
俞堯強顏歡笑着沒有說話,他心亂如麻,他以為自己能因為脫離李斂越欣喜若狂,卻沒想到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空虛和無助感把自己淹沒。
李斂越是真的不愛他了,他用力的咽下口中的酸澀,偏過頭不敢讓方露看出自己的異樣——難不成要他告訴自己的母親,你的兒子被軟禁久了,竟然離不開那個軟禁自己的人了。
他有些害怕,為莫名其妙的情緒,為滿腦子都是李斂越的身影。
方露只當他累了,替他蓋好被子,又在床邊靜靜站了一會便推開門出去。
方露一走俞堯所有強裝出來的情緒瞬間崩壞,他在房間裏無目地的張望着,這個房間是他從小住到大的,但此時卻覺得很是陌生,他縮進了被子裏,輾轉反側,卻怎麽都無法入睡。
他可能是瘋了,為什麽每分每秒都在想李斂越,為什麽連夢裏都是李斂越,為什麽李斂越會真的不愛他。
俞堯把自己縮成一團,恐懼把他淹沒起來,他想李斂越離去時冰涼的眼神,仿佛也被打入了無邊地獄,他想,他可能是真的離不開李斂越了。
又或許,他早應該打通那個和解的電話,告訴李斂越,自己不是真的讨厭他。
他只是被正視得太久,受不了李斂越一點一滴的忽略。
他甚至瘋狂的想,他有沒有可能,其實早就不知不覺愛上李斂越?
越往深處想,他越心驚膽戰,年少的荒唐,成年的荒謬,編織成一張讓他喘不過氣的大網将他籠罩了起來,俞堯捂住自己的心髒,心跳那樣激烈,他迷茫的閉起了眼,眼前浮現的還是李斂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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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堯這幾年被李斂越照顧得很好,身體素質過硬,只是過了兩天病就好得七七八八,這兩天他一直待在房間沒有出門,俞順來看他,父子倆沒什麽話題可聊。
最終俞堯從俞順嘴裏打聽到了李斂越的消息,一切如舊,仿佛有沒有他都不會影響李斂越絲毫。
俞堯想追問,又怕自己的意圖太明顯,只好自己上網找消息,可惜李斂越是個正兒八經的商人,網絡上關于他的報道十分正經,偶然見到幾篇,也都是無關痛癢的感慨他家世長相的帖子。
當年俞堯跟了李斂越後,其實圈裏是掀起一陣巨浪的,豪門之間的變動最是為人們津津樂道,但俞堯知道,李斂越花了大力氣把有關兩人的新聞抹得一幹二淨,除了圈裏人,圈外人對二人的事是一概不知的。
俞堯在那時只覺得他假惺惺,可如今想來,李斂越何嘗不是在外人面前給他保留了面子——從前的細節一點點被堆積起來,李斂越在外人面前,其實沒有給過他臉色,在外人看來,李斂越對他永遠都是極其有耐心,哪怕李斂越再生氣,也是秋後算賬。
俞堯深吸一口氣,劃掉了新聞的頁面,他心煩意亂的躺在床上,卻不知道下一步動作該是什麽,此時,門忽然被敲響,熟悉的聲音傳來,“能進去嗎?”
是路岸……俞堯懶懶的從床上翻起來,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