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 27 章
謝一菲:“那你先洗澡吧, 洗完早點睡。”
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留他在家裏住是情勢所迫,但今晚她不想再跟他有過多的交流。
“好。”
謝一菲松了口氣。
趁着他去洗澡的時候, 謝一菲替他鋪好了沙發床, 然後回到房間裏關好了門。
不多久, 浴室的水聲停了,男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路過她的房門前時并沒有停留, 直接去了隔壁鼓房。
謝一菲又等了一會兒, 确定他已經睡下了才起身去洗澡。
浴室裏,氤氲的熱氣還沒有退散。
空氣裏面彌漫着她再熟悉不過的沐浴液和洗發水的味道, 但她總覺得今天這味道有些不同,好像摻雜着些許獨屬于男人的雪松香。花灑的高度也與平時不一樣,要她稍微踮踮腳才能夠到。去擰沐浴液的瓶蓋時她更是擰了好久,險些放棄……
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 今晚的這棟房子裏多了一個男人。
想到這一點,她沒感放開手腳洗,只簡單洗了個戰鬥澡。
然而當她走出浴室時,卻發現本該睡了的男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手機。
“你怎麽還沒睡?”謝一菲問。
“那沙發床太小, 我腿伸不開。”
他邊說邊擡起頭來, 然後視線忽然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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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睜睜地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從怔忪變成恍然, 然後是忍俊不禁。
“這睡衣哪來的?不會是你家老太太傳給你的吧?”
他口中的老太太就是謝一菲的奶奶,以前兩人在一起時他經常這麽說。
謝一菲不想解釋太多, 她有點渴, 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秦铮明知故問:“你穿這麽嚴實不熱嗎?”
考慮到他在, 她特意找了身包裹嚴實的睡衣,是她來北京讀書那年她媽給她買的, 款式确實有點老土,最重要的是,根本不是這個季節穿的。所以确實很熱,尤其是喝完一杯熱水後,瞬間又出了一身汗。
這個澡算是白洗了。
“不熱。”她面不改色,說完一回頭,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過來,堵在了廚房門口。
她頓了頓:“有事嗎?”
“我也渴了。”
他話音剛落,謝一菲手上的杯子就被拿走了。
她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拿着她的杯子喝起水來。
他微微仰着頭,像是真的渴了,而她的視線恰落在他滾動的喉結上,腦子裏忽然就浮現出一些很久遠的畫面……
她強迫自己打住,再回過神來時,他正把空掉的水杯放在她身後的流理臺上。
兩人的距離因為他的這個動作靠得更近,也讓她覺得更熱了。
她不想被他看出她的緊張:“你要是實在睡不着就回房間去看手機吧,我不喜歡客廳裏有光亮。”
她粉飾太平的意圖再明顯不過,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配合她。
他就那麽靜靜的看着她,不後退,也不說話。
不安分的情緒開始在這沉默中發酵,她能感受到身後的睡衣已經被汗水打濕。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而正當她推開他打算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再度開口:“你去參加同學聚會的前一天晚上,我去過你家。”
謝一菲一時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
他神色黯了黯,繼續道:“十年前的那一天,我去過你家。”
經秦铮這麽一提示,一段很久遠的記憶便浮上了心頭。
謝一菲這樣的性格,很少去參加同學聚會,從小到大只有有數的幾次。他知道的應該是她大一那年的校友會。
謝一菲所在的高中考藥科大學的并不多,但因為是本地的高校,幾屆學生湊一湊也能湊出一桌來。
那次校友會是謝一菲高中時曾暗戀過的一個學長組織的。雖然那段暗戀很短暫,短到在他們成為大學校友前就已經結束了,但面對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心态總歸還是有所不同的,所以她非但沒有拒絕,反而還很重視。
聚會的前一天,她特意翹掉了選修課,用省下的生活費買了一條白色連衣裙,很簡單的款式,但難得剪裁合身,穿着很素淨,是她喜歡的風格。
但是在離開商場前她被一個女孩撞了一下,女孩手上的奶茶灑了她一身,她只能去衛生間換上了那條新買的裙子。
雖然遇上了意外,但穿新裙子的心情總是不錯的,可是她那天的好心情只持續到進家門之前。
那時候正是附近鄰居吃完晚飯在樓下乘涼聊天的時間,她在家門外遇到了奶奶和她的幾個老姐妹。
見她穿着新衣服,奶奶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謝一菲的心也因此提了起來。
她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奶奶沒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也不管旁邊有沒有外人看熱鬧,就開始扯着嗓門數落她敗家不懂事。
奶奶重男輕女,對她這個孫女和“災星兒媳”不好在一衆老街坊間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了,可是還從未像今天這樣當着別人就開罵的,偏偏她又不能直接走開,否則就應了那句“一身反骨”的評價,而且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回到家後迎接她的會是更不堪的咒罵,甚至爸媽也會被牽連。
直到多年後的今天,她仿佛還能想起自己當時的感受——鄰居們或審視或憐憫或無所謂的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那條裙子也就八十塊而已,在當時而言也就是其他同學一頓肯德基的錢。至于嗎?
最後終于等到奶奶罵累了,她才離開。忍着氣跑回家,家裏卻空無一人,她連個訴說委屈的對象都沒有。
她難受極了,憤憤脫掉那條裙子甩在床上,而眼淚在她跑進家門的一剎那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她沒有開燈,仿佛只有黑暗能包容她的失控。但她的房間外恰有一盞路燈,冷白的燈光從窗子上透射進來,讓她的房間裏不至于一片漆黑。
她坐在床邊默默落淚,無聲地想着心事,直到被清脆的關門聲喚回了神。
她以為是家裏人回來了,連忙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可家裏依舊只有她一個人。那剛才的關門聲從何而來?
她記起家裏的門鎖出了問題,平時都要很用力才能關上,一定是她剛才心不在焉才沒關牢。
謝一菲越想越害怕,所以剛才有什麽人進來過嗎?
這麽想着,她連忙跑去窗邊往下看。
其實不指望能看到什麽的,卻恰巧看到少年騎着自行車從她家窗下飛馳而過。他身上的白色襯衫被夏風鼓動得獵獵作響,一眨眼的工夫,他人已經淹沒在了夜色中。
自從謝一菲答應輔導秦铮的英語後,他就時常會去她家,所以剛才的不速之客是他嗎?也或者他的路過只是巧合?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麽,是不是看到了她只穿着內衣的樣子……一想到這些,謝一菲就覺得害臊又懊惱,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覺得惱火。
後來,那件事一直沒有得到證實也就被她漸漸忘記了,但那晚他穿着白襯衫騎着單車劃破夜色的畫面卻牢牢印刻在了她的腦中。
此時想起來,她好像還能聞到那晚夜風中合歡花的味道,而那晚那個讓她害臊又懊惱的猜測也在十年後的今天得到了證實。
“你那天找我什麽事?”
她也不知道時隔這麽久再問這個還有什麽意義,可能只是不想讓這一刻的沉默蔓延吧。
“找你問幾道英語題。”
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
他卻笑了笑又問她:“你信嗎?”
其實從後來的事情走向也能猜到,他之前找她輔導英語多半只是個借口。
可即便是算計,在如今看來那也是真誠的,因為他算計的目的很真誠,只為她。而如今他們的相處倒是少了很多迂回曲折,可心境卻複雜了很多。
謝一菲:“信不信又怎麽樣,都過去這麽久了再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
“你覺得沒意思,可我覺得很有意思。”
謝一菲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麽?”
“和秦一鳴分手吧。”
簡單的幾個字,卻有種莫名的壓迫感,就像一記驚雷劃破了這個混亂的夜晚。
“然後呢?”她聽到自己問。
面前的男人眸色深黑,像外面漆黑的夜一樣醞釀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我們在一起。”
“為什麽?”
“你不用考慮我是怎麽想的,反正對你而言,我應該是比秦一鳴更好的人選。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謝一菲正想直接回絕,他看着她又說:“這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
廚房裏只剩下謝一菲一人,她像是被人抽走了脊骨,瞬間垮下了肩膀。
多可笑,就在剛才他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恍惚間以為他對她或許還有幾分真感情,可結果又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回憶着他們重逢以來的種*7.7.z.l種。
第一次是他們從秦一鳴家離開時,他說如果她只是想玩玩,那他是比秦一鳴更好的人選。第二次是他來給她送手機的時候讓她考慮他的提議。第三次,就是今晚。
“既然你不想結婚,那你跟他在一起是随便玩玩的嗎?”
“如果只是玩玩,為什麽非得是他?”
“我樂意奉陪。”
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誘她,可又在毫不避諱地表明态度——她只是他無聊生活中的一點慰藉,和喜歡與愛無關。
可他憑什麽覺得她會接受?
多麽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