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假扮夫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假扮夫妻

金烏西墜, 酒肆間人聲鼎沸,有杯盞被打翻在地上,仆從吓得直接跪下, 連聲道歉。

沈媞月坐在窗邊,裙擺被酒水浸濕, 她誇張地叫起來:“這是由九百九十九只冰蠶吐絲而成, 你弄濕了它, 我上哪再找一件?”

“貴人饒命, 貴人饒命,都是小人的錯, 還請您寬宥。”

仆從戰戰兢兢地磕頭, 一聲比一聲響亮,他是只兔妖,一害怕就容易幻形,兔耳已經憋不住從頭上鑽出。

沈媞月鄙夷地撇開眼:“你們就是如此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妖果真是下賤玩意, 不通禮數無法教化, 烏池城就不該容許你們進來。”

周遭安靜了一瞬,把酒言歡的客人紛紛側目而視, 有些沉不住氣的已經露出豎瞳。

“你們想幹什麽, 我好害怕呀。”

她撲入身旁人懷中,嬌滴滴地道:“郎君,你可要為我撐腰。”

“不過幾個小妖罷了,我幫你全殺了,讓你出氣可好?”

含笑的聲音響起, 衆人這才發現陰影處還坐着一名男子。他戴着鎏金面具,腳踩一雙朱履,狂妄又肆意地掃過衆人。

“貴人息怒!”

仆從不是沒遇到過挑事的, 但這種一上來就砸場子的,還是頭回見,他慌得六神無主,只想盡快息事寧人:“您要殺要剮,小人全無怨言,在場都是貴客,請您不要牽連到他們。”

“好了,在下名喚方彥,同為人族想說句公道話。”

一雙手把仆從推開,是位搖着羽扇的貴公子。

“在座雖是妖族,與人族卻也無異,您的衣裳珍貴,但也沒破損。何必咄咄逼人呢?要真打起來也不好看,您說是不是?”

“放肆!你在威脅我?尋常妖族連給我提鞋都不配,別說破損,就算只是沾上灰塵,也該他拿一條命來陪。”

沈媞月輕蔑地擡起下巴,蠻不講理地指責他。

方彥外表俊朗,再刁蠻的姑娘見到他都會羞紅臉,不與之争執,他仗着好相貌從來都是如魚得水,還沒被這麽下面子過。

他有些不耐煩,耐着性子朝男子拱手:“這位公子,您要看着她繼續無理取鬧嗎?”

衆人屏息凝神,半晌才聽見男子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她被我寵壞了,有些小性子,方才不過是戲言,各位不要介懷。”

這也叫戲言?

客人們敢怒不敢言,烏池城并不禁止互相鬥毆,争鬥中死亡也是技不如人,就算僥幸贏了,受傷過重也會一出門就被盯上。

相比逞一時口舌之快,衆人明智地選擇忍氣吞聲。

“久仰方公子大名,家父叮囑我來烏池城定要拜訪公子,未曾想能在此處遇見。”

鶴青話鋒一轉,客氣地朝他颔首。

方彥爽朗一笑:“公子果真是性情中人,今日一見也算有緣,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鶴青沉默片刻:“雲鶴。”

他很快換上親密的口吻:“原來是雲鶴兄,失敬失敬。來烏池城所為何事?我算這裏熟客,無論是什麽都可以為你介紹。”

見鶴青皺眉,他識趣地收起羽扇:“這裏人多眼雜,不如換一處相談?”

人群讓開一條道,目送他們離去。

“你在報複我。”

聽到假名,沈媞月差點維持不住神色,趁方彥不注意,在他耳邊低語。

“沒有。”鶴青目不斜視,“你的衣裳濕透了,這裏沒有供你換的新衣裳。”

他們要扮演一對修為不高的凡人,最好什麽法術也不施展。

有蘇姒也不知沈昭纓去過何處,只告訴她烏池城有位老者,神通廣大,一切秘密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只是他近年來謝絕生人,若想見到他,需要熟人引薦。

“方家主有一位小兒子,喜歡周游四海,結交過不少人,與老者也是熟識。他最喜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若得他親睐,也不是沒有機會。”

有蘇姒仿佛才想到,吃吃笑着:“我忘了,方家主被天山宗所殺,家傳信物被搶,他不恨你們就不錯了。”

有蘇姒怕牽連到她,說什麽也不肯為她引薦,幸好沈媞月也沒有把希望全然寄托在她身上。

方彥愛吃酒,去他常去的酒肆稍加打聽,就知道他喜歡四處牽線,特別是對于富家公子,他每次都是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

方彥吹了聲口哨,車輪壓過青石板路,兩匹高大的駿馬發出嘶鳴。

他彬彬有禮:“烏池城魚龍混雜,外面容易有眼線,馬車外設有專門結界,不用擔心被人聽見。”

車內倒是意外的寬闊,沈媞月發現裏面疊加了不同的小法陣,讓內部顯得沒那麽擁擠。

“我喜歡有話直說,像我們這種出身優渥的人,來烏池城都是同一個目的。”’

方彥雙手交握,胸有成竹地說。

鶴青掃了四周一眼,找到一塊勉強入眼的軟墊,摟着沈媞月坐下。

“雲鶴兄,我們談的是正事,這位姑娘留在此處不大方便。”

方彥繼續朝他講話,正眼也不瞧沈媞月。

沈媞月柔弱無依地靠在鶴青懷中:“方公子,在家時郎君什麽都不避我,你盡管說,無妨。”

“注意你的身份。”

他從鼻腔發出不屑的冷哼,語氣裏帶着傲慢。

“這本該是雲鶴兄家事,我也不好置喙。但禮法不可廢,妄不可學妖魔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舉止,就算當家夫人也不可插手郎君事務,何況像你這種。”

沈媞月以帕掩面,險些憋不住笑,這方彥怕不是把她當成郎君養在外面的玩物。

不過她果真沒猜錯,修仙世家多墨守成規,方家雖算不上正經世家,但那些死板的規矩倒是學得八成像。

與其說方彥熱心腸,不如說他享受高高在上,随手恩情就能讓人感激涕零。

如果扮成被他救下的人,那方彥也不可能把他們視作同類。

沈媞月裝模作樣地抽泣:“郎君,他看不起我,我要下去。你若還要接着跟他談,我就再不理你,你愛去找誰就找誰。”

一聲‘郎君’叫得肝腸寸斷,方彥不是沒見過嬌柔做作的女子,也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

鶴青面不改色地哄她:“我的好卿卿,除了你我哪有別人,都是他的錯,我們走,我們這就走。”

真是色令昏智的草包,方彥暗中‘呸’一聲,對兩人的懷疑降低不少。

“且慢,”他眼中閃過不屑,面上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是方某不知姑娘在雲鶴兄心中的地位,還望姑娘勿怪。”

“我可不像尋常姑娘好打發,”沈媞月恢複在酒肆嚣張跋扈的姿态,“方公子一句道歉,就想讓我寬宥你?”

方彥:“你欲如何?”

她盛氣淩人:“洗髓丹能令人脫胎換骨,我來烏池城是聽說此地有賣這種仙丹,但我向路邊小販打聽,他們卻避之不及,方公子手上可有洗髓丹?”

“你非修者,洗髓丹于你無用,你要它做甚?”

方彥湧起一股警惕。

“哼,”她嬌蠻地晃着鶴青手臂,“洗髓丹能讓人容顏永駐,何來無用?”

方彥暗笑自己多疑,不過是以色侍人的女子,不足為懼。

他正色:“姑娘誤會了,洗髓丹于容貌無用,小販是見到生面孔,才不敢賣給姑娘。若雲鶴兄感興趣,我可贈予一枚。”

沈媞月嫌棄地看着他:“方公子衣着華貴,出手竟如此摳搜,我見郎君贈友人字畫,從來沒只有一幅。”

方彥眼角一陣抽搐,這女人懂什麽,字畫怎可與洗髓丹相提并論。

他又舍不得放棄鶴青這只肥羊,強忍住氣:“五枚,再多我也沒有。”

“敢問雲鶴兄尊姓?令尊既提過我,是對那位老者也有興趣吧。”

他不想再被帶偏,迅速起新的話頭。

鶴青:“小門小戶,不足挂齒。方兄似乎很了解他?”

“自然,”方彥神神秘秘地道,“沒見過他的人,很難想象他的本事,他不懂術法,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些修士都比不上他。”

沈媞月随意扯個謊:“我家小妹五歲便失蹤,家人苦尋多年無果,問他能知道死活?”

他哂笑:“光知道死活算不了本事,家住何方姓甚名誰,他都一清二楚。”

沈媞月驚呼:“我想看,郎君,我們去找他好不好。”

方彥對鶴青伸出一只手:“老規矩。”

“我離家許久,有些忘記家父交代的規矩,老規矩是……”

鶴青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說。

方彥已經在這耽誤太長時間,他看着對面男女在那你侬我侬,好像忘記他還在場。

他只想盡快結束這窒息的氛圍。

他比了個數字:“五年靈力,這是老者定下的規矩。”

五年靈力不是小數目,沈媞月正想與他讨價還價一番,鶴青攔住她。

“可以。”

去的路程不能睜眼,只能感到是一直往地底深處走去。

沈媞月蒙着眼睛,抓住前邊人的手:“郎君……”

這和方才佯裝恐懼不同,鶴青聽出她是真的害怕,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我在。”

方彥在他們前面走着,忍不住多嘴:“仙人脾氣古怪,只能問一個問題,你們不得無禮。方家有難就是他告訴我的,還好那日我沒回去,否則早也被天山宗所殺。”

“他能提前知道方家有難?”

沈媞月不信。

她們去方家是臨時起意,想洩露風聲都沒法,怎麽可能有人事先知曉。

“到了,你們見到仙人就知道。”

方彥扯下他們眼罩,劃破指尖,一滴鮮血滴在石獅子上。

轟隆隆的聲音自地底傳來,石門向外打開,裏面伸手不見五指。

沈媞月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有人在嗎?”

回音在石壁上回蕩,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她搖頭:“不知。”

似乎是被她誠實的模樣給逗笑,那道聲音溫和不少:“我知道你心有困惑,但不是什麽事都有答案。沈昭纓為探尋江家滅門而來烏池城,她沒有找到真相,卻發現了裂隙并不是她所想那樣。”

“裂隙?”沈媞月沒聽過這個詞。

“是世家想要隐瞞的秘密,也是她最終慘死的原因。”

她問:“您說的裂隙,是一個地方還是……一個人?”

“有人會叫這名字?”老者幽幽地嘆息,“裂隙裏住的,可不是人啊……”

神神叨叨的。

沈媞月心頭不耐,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您說的裂隙在何處?世家為何要對一個地方三緘其口,是因為裏面埋藏靈脈嗎?”

他道:“世家并未隐瞞裂隙的存在,凡是修者自是清楚裂隙為何物。你失去記憶又作為凡人十年,自然沒聽過這個詞。沈昭纓若是清楚裂隙在哪,你也會知道,她若不知,你也不知。”

“是嗎?”

沈媞月笑了一下,随即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惡狠狠地拉上鶴青。

她還沒走出石門就踩到一個法陣,瞬間把他們傳送上去。

“我還是讨厭傳送陣。”

沈媞月強壓胃中酸澀,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他們還在原地,方彥的車馬已不知所蹤。

“我還真以為是什麽預知未來的仙人,結果在這裝神弄鬼,浪費我時間,還浪費你靈力。”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你答應那麽快幹嘛?方彥一看就喜歡獅子大張口,五年靈力得修煉多久?你不心疼靈力,我心疼。”

鶴青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嘤嘤要是多留一會,也許他會告訴你更多。”

沈媞月冷笑:“所以是我的錯?”

“這話我沒法接。”他唇角微勾,“烏池城有很多稀奇玩意,想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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