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山有木兮1
第25章 山有木兮1
玉息香萦繞滿屋, 謝拂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腦因此而更有些疼。
手上突如其來的疼痛刺激得他頭腦清醒了幾分,睜開眼, 還沒看清眼前景物,便見眼前光影一暗,一個身寬體胖的中年人激動地快步走來,“阿拂,阿拂你真的醒了?你這小子,快把爹給吓死了!”
他走到謝拂面前,甚至還想将兒子抱在懷裏好生安慰, 卻又在見到謝拂略微皺眉的表情時頓住,這才想起來兒子剛從醒過來。
忙轉身問虞大夫, “大夫,我兒醒了, 沒事了吧?這身體沒什麽影響吧?”
虞暮歸擡眸看了自醒來後, 似乎便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謝少爺, 不着痕跡收回視線,笑道:“謝公子身體已無大礙, 只要再服幾副驅寒湯藥即可。”
謝老爺聞言大喜, 當即招呼管家送來銀兩,“管家, 給虞大夫三十兩診費。”
三十兩銀子在只上門紮了幾針開了張藥方的情況下可是大手筆。
虞暮歸知道謝家在雲州城乃數一數二的富商,也沒拒絕,笑着收下,只是臨出門時, 對謝老爺道:“謝公子落水之難雖已解決, 可有些陳年舊疾似乎并未痊愈?”
謝老爺震驚道:“虞大夫可能将我兒治好?若是能治好, 我一定重金酬謝!”
虞暮歸下意識又看了床上的謝拂一眼, 卻又正對上謝拂看向他的目光。
說不出什麽感覺,也看不出有什麽情緒,似乎只是這麽純粹地看着,專注而認真。
他眨了下眼睛,收回視線道:“在下不才,願意一試,只是結果如何,實在難以料定。”
謝老爺知道虞大夫的師父是宮中禦醫,若是連他也治不好,恐怕天下也少有人能治好。
當即拱手道謝道:“虞大夫師出名門,若是連你也治不好,那我兒怕是也沒得治了,我兒接下來就有勞虞大夫了!”
虞暮歸謙虛:“那我就托大,盡力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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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轉身出了謝宅,虞暮歸才回頭看了一眼,卻只看見寫着“謝宅”二字的匾額,以及那來來往往的下人。
想想那位一直盯着他,卻沒有任何表示的謝公子,虞暮歸搖搖頭,“想什麽呢,分明從前從未見過。”
至于為什麽喚了他的乳名,若非他聽錯,那便是巧合。
*
“阿拂,你感覺怎麽樣?好點沒有啊?爹已經讓人給你熬藥了,喝完藥就能好了。”謝老爺懇切關心。
說着又轉頭對管家道:“催催廚房,讓他們端些飯菜上來,餓着阿拂怎麽辦?”
“是,老爺。”管家出去吩咐人。
謝拂揉了揉額頭,謝老爺以為他頭疼,剛要開口,又見謝拂放下了手。
謝拂見他滿臉關心,只好用手對着他比劃了幾下。
【爹,我沒事。】
是的,原主是個啞巴。
謝老爺見他還安慰自己,當即更心痛了,“你都落水了,怎麽可能沒事!”
想到什麽,他低頭失落嘆息,“是爹沒用,害的你要被那些人給欺負,爹……爹對不起你娘啊……”
知道兒子落水時,他也想要給兒子讨回一個公道,他謝家在雲州城好歹有些地位,別人不至于不給面子。
可在得知害得兒子掉進湖裏的人中有知府之子後,便不得不打消了這個主意,哪怕那只是個庶子。
民不與官鬥,與官員作對,那可是找死。
他倒不是舍不得這偌大家業,他就是擔心自己要是倒了,阿拂怎麽辦?謝家其他人怎麽辦?
思及此,謝老爺便有些憋屈道:“阿拂,爹不是不想給你報仇,但是咱們家大業大,為了跟他們作對,把這些都丢了,不值當。”
“你放心,爹一定找機會給你找補回來!”他斬釘截鐵補充道。
謝拂卻搖搖頭,比劃道:【不用了,爹,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
【您別操心。】
謝老爺聞言兩眼泛出淚花,他感性地擡袖擦了擦,“你也累了,爹不打擾你,你好好休息,明天開始,虞大夫會經常上門為你診治,阿拂,你聽爹的,也要聽他的。”
謝拂眸光微動,終于還是對着謝老爺點點頭。
【知道了。】
謝老爺這才放心離開,他平時忙于家業,若非聽到兒子落水的消息,這會兒還在各家店裏巡視,根本沒時間回家。
在他走後,屋裏一旁那個裝隐形人的胖小厮才大大松了口氣。
“吓死我了!”
“少爺!小的差點就要以為以後伺候不了你了!”小厮元宵趴在謝拂床邊哭道。
謝拂皺了皺眉,默默将被子往自己方向拉了拉,努力不讓元宵染着眼淚的手碰到。
元宵毫無所覺,哭過之後便義憤填膺道:“少爺,都怪那些家夥找事,要不是他們,你根本不會落水!要不咱們偷偷把他們套麻袋吧?”
元宵從小跟原主一起長大,兩人一起幹過不少壞事,在謝老爺面前,原主是個乖巧懂事的兒子,可在一起長大,名為主仆情同兄弟的元宵面前,原主就沒那麽顧忌了。
謝拂一腳将他給踹開,面露無語,【這事兒我有數,不用套麻袋。】
“那少爺您是要找混混打他們一頓?這雲州城的混混都是認識達官貴人和他們家屬的,您想找人也找不到啊。”元宵當即道。
謝拂:“……”
他幹脆也不解釋了,無聲一嘆,對他道:【我餓了,幫我催催廚房。】
元宵麻溜滾起來,動作熟門熟路地出門跑向廚房,一看這條路就沒少走,蒙着眼睛都能知道腳下幾塊磚。
等屋裏只有謝拂一個人,他才微微蹙眉,眸色漸深,久久無言。
當空氣都在凝滞時,他才有了反應。
“013。”
“宿主?”一直睡覺的013揉了揉眼睛。
“你說,上個世界的人,會不會出現在新的世界?”
013想了想道:“理論上……有可能,畢竟輪回系統每個小世界都是共通的。”
“但是這個可能性大概跟在大海裏撈一根針一樣,所以基本可以排除。”
謝拂反應平平,只是淡淡應道:“哦。”
面上既沒有失望也沒有低落。
013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宿主,是猜測小七有可能在這個世界嗎?”
謝拂沒回答。
他從箱子裏找出幹淨舒适的衣裳穿上,不經意間,視線落在手背上。
只見那上面似乎隐約有一處紅點。
很細微的紅點,若是不仔細看,說不定還不會發現。
遠遠看着,又仿佛一顆小小的痣。
謝拂知道紮這裏确實對喚醒昏迷的人有效果,但是會疼。
比其他方法疼。
回想今日當時的情形,謝拂眸中的深邃都淡了幾分。
不多時,飯菜便送了上來,趁着謝拂吃飯的功夫,013開始給他介紹這個世界的劇情。
“宿主,你在這個世界是富商唯一的兒子,原主幼年時因為一場意外成了啞巴,自那之後性格內向,內心陰郁。”
“在一次被人聯手欺負落水後,他想治好自己的啞疾,正好碰上跟随師父辭官回鄉的虞暮歸。”
“虞暮歸師父是宮中禦醫,醫術高明,有他出手原主的啞疾極有可能治好,但老禦醫年事已老,極少出診,通常出診的都是徒弟虞暮歸。”
“而在治療一段時間卻無效後,為了求得老禦醫出手,原主勾引了虞暮歸,以為這樣可以求老禦醫出手……”013認認真真講述這個世界的劇情。
謝拂已經放下碗筷,“行了,不用再念了。”
之後的劇情不外乎是原主被老禦醫或者虞暮歸救治成功,卻背叛了這段關系。
後續結果如何他都不需要知道,既然他會出現在這裏,那原主未來必然對不起虞暮歸。
而此時的時間,應當在原主落水被救起時。
也是在這之後,原主産生了迫切想要說話的願望。
“那……宿主,您确定要攻略虞暮歸嗎?”013說話糾結極了。
剛剛結束上一個世界,它的記性還沒那麽差,這麽快就忘了沈傾。
它想宿主應該也跟它一樣才對。
總算知道為什麽有的宿主會給自己安裝情感清除系統了。
謝拂不需要,是因為他本身就沒有情感。
既然如此,那宿主應該已經忘了小七,會投入新的任務當中了吧?
就在它這麽想着時,卻聽見謝拂的聲音在精神空間裏響起。
“不。”
他拒絕了。
013一時愣住,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但是懵是一定的,但随着懵,還有些高興和複雜。
“宿主……您是放不下小七嗎?”
宿主在上個世界的經歷它都看在眼裏,說實話,它磕了一整個世界的謝拂和小七,換了新世界,最不能适應的其實不是謝拂,反而是它。
想到謝拂要對另一個人好,它雖不會讨厭那個人,但它會為小七感到難過和不甘。
可聽見謝拂說不打算攻略對方,013又糾結起來。
這樣做是不是對這個世界的主角受也不公平啊?
人家明明什麽都沒做,為什麽在原劇情中被辜負,換了宿主還是要被辜負?
唉,渣攻組的任務真的好沒人性。
它這個不是人的宇宙生物都感到十分為難。
了解它一切想法的謝拂:“……”
他最終什麽也沒說,既沒有說不的理由,也沒有說是不是真的放不下小七。
這具身體剛落水,是真的差休息了一天後,翌日醒來,謝拂便聽見元宵的聲音,“少爺少爺!虞大夫來了!”
謝拂從床上起身,雙眼迷蒙間,一道修長如翠竹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謝公子還沒醒?倒是我來的不是時候了。”
眼睛還沒徹底看清,這道清越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耳中。
謝拂眸光微動,比劃道:【不早,正要醒。】
有元宵在一旁解釋,不用擔心虞暮歸看不懂。
虞暮歸面上帶笑,看到便容易讓人産生好感。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面對謝拂時,那雙笑眯眯的狐貍眼便仿佛帶了幾分狡黠,眼光都更閃了幾分。
“謝公子若是還未睡醒,需要的話,我還可以為你紮上一針,保證精神。”
想起昨天那一針的謝拂:“……”
【不用了,我不困。】
虞暮歸只好遺憾地收起銀針。
望聞問切,在給謝拂把脈時,指尖觸碰到對方手腕的肌膚上,虞暮歸心裏忽然閃過一個想法。
這樣纖細的手腕,昨天是怎麽會有那般大的力氣?
可偏偏它就是有。
把完脈,虞暮歸先是沒針對謝拂的啞疾說什麽,反而率先道:“謝公子體內的寒氣已經被驅散了不少,為了不讓藥性相沖,目前并非再開藥方的好時機。”
“不如我先給謝少爺針灸?”虞暮歸提議道,明明态度認真,卻說得仿佛他在開玩笑一般。
他認真看着謝拂道:“這回不會那麽痛哦。”
謝拂:“……”
所以這人昨天真是故意的?
謝拂抽回手,搖頭比劃:【不用了,我先治風寒。】
虞暮歸只好遺憾道:“那好吧。”
“治風寒的藥還有幾日,這幾日我就不到府上了,若是有事,謝公子大可差人去醫館尋我。”虞暮歸道。
元宵送虞暮歸離開,謝拂的視線一直注視着他,哪怕虞暮歸離開了謝宅,他心裏下意識感覺,那人還在看他。
第二次了,虞暮歸心中暗暗想道。
*
回到醫館,虞暮歸還沒進去,便聽見一道俏麗的聲音。
“師兄這個點出門,指不定有人去哪兒當冤大頭去了。”
虞暮歸腳步一頓,進來後道:“今兒你可猜錯了,你師兄我非但沒當冤大頭,還是別人當了冤大頭。”
他從懷中摸出謝家給的賞銀,“拿着,可別說師兄我不給家用。”
韓茯苓雙眼一亮,接過那一錠銀元寶驚喜道:“師兄,這是誰家冤大頭,竟然給你送銀子?”
虞暮歸:“……”難道他就拿不得銀子嗎?
“你這丫頭,還打趣你師兄,回後院處理藥材去。”韓老禦醫走出來,将孫女打發回後院。
虞暮歸對他點點頭道:“師父。”
韓老禦醫點點頭道:“回來了,謝家情況怎麽樣?”
虞暮歸将謝拂因為要治風寒,決定推遲幾天再治療啞疾一事說了出來。
韓老禦醫對此也沒說什麽。
他只是翻開一本泛黃的醫術,看着上面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寫的內容道:“我這裏有一套針灸之法,是我年輕時創造出的,只是至今沒能用到實處,不知效果如何,不如你拿去試試。”
虞暮歸看了看,能看明白上面的辦法理論上是有用的,但他同時也看見了其中幾個痛感高的穴位,不由下意識拒絕道:“這套針法怕是不适合他。”
“哦?為何?”韓老禦醫疑惑問。
雙眼一眯,虞暮歸笑意盈盈道:“太疼了。”
謝少爺可不喜歡。
*
休息一天後,謝拂的身體便大好。
原主雖然是個辜負了別人的渣,但這不是他能夠任由別人欺負的理由。
他回想了一下那幾人的人際關系,很快便從中想到了辦法。
“少爺,咱們來這兒做什麽?您又不會讀書科舉。”元宵跟着謝拂站在江園畫舫外,不解問。
這條畫舫乃文人舉子常去之地,書生學子在其中飲酒作樂、高談闊論、結交會友,怎麽看,都與商賈之子的謝拂沒有半點關系。
這個時代對商人的限制仍不小,至少科舉這條路便是被堵住的,因此,那這人也才能肆無忌憚。
謝拂沒管滿肚子疑問的元宵,大步走了進去。
他的視線在裏面巡視一圈,最終落在了一道身影身上,不再猶豫地走了過去。
謝拂不喜歡暗地裏玩陰謀,要玩就玩一個釜底抽薪。
對于纨绔來說,什麽事是最可怕的?
不是被人針對,也不是暗地裏找麻煩,更不是被人明着報複打臉。
而是——告、家、長!
如果這個家長,跟告狀的人關系還跟親近,那效果會事半功倍。
對謝拂來說,想要跟人交朋友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哪怕如今他不能說話,那也只有一個翻譯的區別。
只要他想,他就能跟人的交流同樣地很愉快。
“謝兄,來瞧瞧這副畫,前朝大畫家朱延的手筆,我花了重金購來的!”
沒過幾日,知府嫡子便已經将謝拂當成了知己,認為他見解獨到,且每每都能搔到他的癢處,覺得他們這輩子合該做好友。
就是新交的好友身體有疾,真是天妒英才!
謝拂将那幅畫拿來一看,卻很快發現了端倪。
這畫……是贗品。
“怎麽可能,你看上面的墨,可不像是新的,還有這畫軸和紙張,我都讓人查過,絕對是真的古董!”知府嫡子皺眉不相信。
是的,這些都是古董,可這畫就是以古董造就的贗品,因為過于真,不大能看得出來。
可好巧不巧,這副畫的真品就在原主手中。
原主雖不能科舉,但喜好文墨書畫,不僅在書畫上有不俗的鑒賞能力,在繪畫上也極有天賦。
謝拂倒也沒多說什麽,只是令人鋪紙研墨,很快,同樣一副臨摹的贗品便出現在他手下,知府嫡子幾乎要瞪大了眼睛。
待下人将謝拂家中的那幅真品送來,知府嫡子都沒那麽感興趣了,一個勁拉着謝拂問怎麽才能練就這樣一手本事。
事實上,原主做不到這麽厲害,謝拂在原主的水平往上加了一層,倒也不那麽顯眼。
跟知府嫡子來往,想要見到那個害的原主落水的罪魁禍首簡直輕而易舉。
“你怎麽在這裏?”那位害的原主落水的知府公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謝拂。
謝拂還沒反應,知府嫡子便率先皺眉不悅道:“這是我的朋友,你怎麽說話的?!”
知府公子吓得渾身一顫,卻還是試圖道:“大哥,這人就是個啞巴,有什麽本事?接近你肯定是動機不純,你不要被他純良的外表給騙了!”
他最近都在等謝拂的報複,從前他們這樣戲弄過謝拂後,都會這樣,然而這回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還以為謝拂識相,主動認輸放棄了,誰知竟然轉頭就在他大哥身邊見到了謝拂,且大哥明顯是被對方灌了迷魂藥了!
“混賬!”知府嫡子一拍桌子怒道,“從前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知府公子被吓得下意識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忐忑不安,擡頭小心翼翼看自家大哥,發現對方臉色依然很難看。
不等他說什麽,就聽見知府嫡子開口道:“是我的疏忽,忽略了對你的教養,從今天起,我會請專門的先生教你為人處世,等你何時待人接物能合格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說罷,在那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時,便又下人将他給帶回去。
這才轉身對謝拂抱歉道:“真是讓謝兄見笑了,家中庶弟年輕氣盛,有些不服管教。”
謝拂表示沒什麽,他想了想道:【恕我直言,知府大人既然能培養出兄臺這樣的人才,必然教育沒有問題,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是身邊耳濡目染的環境影響。】
知府嫡子心想這話着實有道理,庶弟再不好也是弟弟,他能有什麽不對?必然是那些刁奴撺掇。
于是,還沒想好怎麽逃脫的知府公子,很快迎來了身邊人大換血,他聯系不上任何人,在家中也孤立無援,活生生在家中坐了半年“牢”。
當然,這都是後話。
此時的謝拂還在與知府嫡子游湖觀景。
夜晚的湖邊很是熱鬧,且今日尤為特別。
七月七,鵲橋會,女子乞巧求姻緣,總之織女很忙的一天。
乍然聽到今日七月七的謝拂神色微微一頓。
不過也僅僅是一瞬。
“謝兄可有喜歡的女子?不如今日讨個巧,說不定這姻緣上天便送來了。”知府嫡子打趣道。
謝拂搖搖頭,小厮元宵忍不住了,“齊少爺,我家少爺沒有心上人。”
知府嫡子姓齊,他轉頭看向謝拂,似乎是想确認元宵說話的真假,然而看見謝拂一直盯着某個方向,順着視線看去,卻見是一男一女正抱着河燈來湖邊放,女子秀美可人,舉止活潑,頗為讨喜。
他了然笑道:“從前沒有,或許今後便有了。”
*
“師兄你快點,一會兒就沒位置了。”韓茯苓着急道。
虞暮歸不疾不徐,“急什麽,湖這麽大,哪能全都占完。”
且湖面一個波浪,那河燈說不定就得打翻,這河燈放了也是白放。
為了不打擊韓茯苓積極性,他最終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你的,我的,還有爺爺的,一個也不能少。”韓茯苓一一将寫了願望的河燈放下,這才心滿意足地跟虞暮歸離開。
然而事實也确如虞暮歸所想,風一吹,湖面波浪晃蕩,他們的河燈便也即将如其他人的一起被打翻在湖裏。
在即将打翻時,一只手卻将其中一只河燈撈了上來。
元宵将它送去給謝拂時心裏還在低估,少爺什麽時候喜歡這種東西了?不都認為是小娘子才玩的嗎?
河燈到了謝拂手中,他沒看這河燈的樣貌材質,反而第一時間落在那寫着生辰八字和姻緣的船帆上,他略過年份,直接落在最後的日期上。
七月初七。
謝拂的視線驟然凝滞,再未離開。
元宵揉了揉眼睛,片刻後再次揉了揉眼睛,這才确定今日大約太陽打西邊出來的。
他家向來性情沉郁的少爺竟然好像笑了?!
唇邊的弧度一點也不明顯,不仔細看還會以為這是錯覺。
可從小跟少爺一起長大的他對少爺的表情再熟悉不過。
他看了看謝拂,又看了看那有些狼狽的河燈,心中恍惚。
或許府中真的要辦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