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 32 章
送走琴以後, 餘笙陪方菡逛了會兒街。
方菡完美印證了網上那句很火的營銷話術:背香奈兒的不一定有錢,但穿miu miu的一定是富家千金。
有人會攢很久的錢去買一個香奈兒的包,但miu miu的設計只适合父母掏腰包的年輕女孩兒。方菡就偏好這種活潑的亮色和大膽的設計理念。
餘笙發現方菡是打心眼裏喜歡奢侈品, 只買自己鐘意的, 不會考慮其他。她陪方菡在各大門店刷了一次又一次的卡, 四只手都拎不下。
方菡拭了下額頭的汗,問餘笙:“你要怎麽回去?外面在下雨, 要不我讓我家司機送你?”
餘笙看了看落地窗, 搖頭:“沒事, 我有人接。”
“真的嗎?”
“真的。”餘笙用力點頭,“你先走吧。”
“好吧。”方菡把購物袋交給司機, 抱了下餘笙,貼着她臉說,“那我們下次再出來逛。”
方菡走以後,餘笙在打車和打電話之間掙紮很久, 選擇撥通電話。
“周三,你現在能不能來接我?”她低頭看着腳尖。
“你在哪兒?”
“華茂廣場這邊。”
電話那頭頓一下,哄着她:“你找家店坐一下,我半個小時後就到。”
餘笙挂掉電話, 在小程序上下單兩杯奶茶, 奶茶店的生意興隆, 頁面上顯示要40分鐘以後才能取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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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窗邊等,手指無意識敲在窗上, 爬在玻璃上的雨珠打亂了節奏。
反應過來後, 手指一哆嗦, 餘笙恍然意識到另外一件事:
她也是有人接的人了。
周衍下一通電話來的時候,聲音平平:“我到了, 在負二樓停車場D34。”
他沒有停外面,怕餘笙淋雨。
餘笙看了眼頁面,小聲回應:“我還有八分鐘,在等奶茶。”
“我上來接你。”
餘笙捏住手機,盯着店裏號碼屏上的數字,輪到自己的號碼時,不等店員叫名字,飛快過去接過奶茶。
站在門店前等待,她隔很遠就看見周衍。衣褲包裹他高挑挺拔的身材,氣質卓然。
餘笙掀起嘴角的下一秒,笑又凝固在臉上,她看見有一個打扮時髦的女生擋住了周衍。
腦子裏有一股疼炸開,餘笙想起那天夜裏久久纏繞的噩夢。夢魇成真了,她變成床頭的那只兔子。手指打顫,奶茶打包袋跌落在地上。
聽見咚的一聲,餘笙一擡眸,看見周衍和那個女生說了句話,是她替他預想過的生活,衆星拱月。
他偏過頭,視線和餘笙對上的一瞬間,她轉身撒腿就跑。
“餘笙——”
餘笙顧不上背後人叫自己的名字。
一路上,她撞到不少人,嘴裏碎碎叨叨地念着對不起。
等餘笙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跑進了商場側面安全通道的樓梯,厚重的門把她和另一邊等電梯的人隔成兩個世界,那邊紛紛擾擾,這邊樓道裏針落有聲。
餘笙發現心髒還是跳得很快,她一片混沌,思維跳躍,做過的噩夢源源不斷地跳出來。
她呆呆地看着上方的通風口,黯淡的光透進來,她分不清自己的狀況是剛剛劇烈奔跑導致的,還是又發病了。回上京以來,她始終在低谷徘徊。
門被推開,商場裏明亮的燈光閃進來一下。
“餘笙,你跑什麽?”
男人的語氣有點重,也算不上在吼她。
餘笙轉過頭,看見周衍擰着眉,冷峻的臉表情沉郁。
火氣蹭蹭蹭地往上冒,胸膛起伏。她手一擲,手機砸在他胸口,滾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憑什麽兇我?”餘笙昂着下巴,聲音冷冷地擡高,“周三,你有什麽資格兇我?”
周衍的眉頭皺得更深。餘笙的樣子不正常,看起來情況不妙。
餘笙擡腿準備往樓梯下面走,負一樓是美食廣場,負二樓是停車場,她也不知道該去哪,總之不是和周衍呆在這兒,她胡思亂想起來。
那只兔子以後會不會被丢掉?
只有她這樣沒用的人才需要這種哄小孩的辦法,周衍用不上。
餘笙的胳膊被人抓住,皮膚發燙,她沒有回頭,伸另外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發現拗不過他以後又抓上他的胳膊。她知道自己很用力,指甲都摳了進去。
“你能不能放開?”
“我手疼,你放開!”餘笙幾乎是在尖叫。
周衍還是不願意放過她。
餘笙快要崩潰了,終于吼出來:
“你跟別人講話!幹嘛還來找我?!”
周衍沉默了片刻,問:“我跟誰講話了?”
餘笙水蒙蒙的眼睛盯着他:“剛剛路上那個女生。”
周衍揉了揉額頭,又氣又想笑,耐心跟她解釋:“她是樓上健身房的宣傳人員,問我能不能填個調查問卷。”
餘笙眼包淚,怔怔地看着他輪廓清晰的臉,像挨了錘的牛一樣,頭慢慢低下去,目光落到周衍小臂上的血痕。
周衍卷下衛衣的衣袖,遮住餘笙的視線。
他慢條斯理地問了句:“餘笙,我可以理解為你吃醋了嗎?”
兩個人關系最親密負距離接觸的時候,這層紙也沒有被捅破過。互相心照不宣,你不問,我也不說。
“沒有。”餘笙別扭地,下意識否認。
周衍注視她很久,眼神幽深沉寂,聲音也淡:“那她找我要電話號碼呢?”
餘笙的眉心一跳。
“我以後也對別人這樣好。餘笙,你也無所謂是嗎?”
餘笙的眼神渙散開,像一塊松煙墨,慢慢磨研開,磨到墨汁濃稠為止。
周衍自嘲地笑了下。他撿起被她摔在地上的手機,走到她下面兩階樓梯,彎下腰,說:“上來,回家了。”
餘笙不吭聲,但手卻順勢摟上他的脖子,整個人重量壓在他背上。
往下再走兩步,周衍感覺脖子後面有濡濕感,她的眼淚無聲地滴落其中。他把她的身子往肩上送了送。
餘笙就是這樣,只允許她欺負他,反過來是不行的。
*
餘笙沒有再和周衍說過一句話。
她一路上都在手機上看那些古怪的貓meme視頻,歡快的BGM在沉悶的氣氛裏中反反複複響起。
到家以後,餘笙抖腳脫下馬丁靴,不顧旁邊的周衍,砰一聲甩上入戶廳通向客廳的門。
周衍低身幫她把鞋擺進鞋櫃,拿出另外一雙女士拖鞋。
餘笙跪在電視機面前,往PS5裏面插入一張游戲碟。
然後她撿起手柄,縮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縫隙裏,手指靈活操縱搖杆。
周衍看了眼液晶電視,游戲還在開場CG。
這個游戲盤是去年年底還在倫敦的時候,餘笙自己買的,但她買了很久都沒玩,像買了個擺設。
畫面裏是游戲史上最經典的IP之一,寂靜嶺系列。盡管現在的玩家只會用“fuck Konami”來形容游戲的制作公司,但并不妨礙粉絲們仍然在二十二年依舊熱烈追捧這個系列的重制版。
算起來,這個游戲的原版比餘笙還要大一歲。
周衍屈腿陪她坐在柔軟的地毯上。
他的身形遮住了一部分光,陰影落下來的時候,游戲畫面裏的人物停頓兩秒,然後才進行下一步來自手柄的指令。
餘笙打游戲有兩個靈魂,抑郁期的靈魂打開游戲下一秒可能就直接退回主頁面,即使進去了到一半也經常轉過來問周衍。
“我是不是忘記撿了個道具?”
“我之前好像走過這?”
輕躁期的餘笙不一樣,思維敏捷,反應迅速,像個職業游戲玩家。
“不少患有雙相障礙的藝術家在處于輕躁時期的創造力會激增,水準也會特別高。比如梵高,不少學者認為梵高也患有雙相情感障礙,很多作品都是在躁狂期創作的。”
周衍想起心理科同事的話。
他垂下眼皮,耐心地思考什麽。
...
餘笙這會兒彷佛有花不完的精力,從下午坐到淩晨。周衍在淩晨十二點問了一句“要不要睡覺”。
她還是沒理他,所有的專注力都放在游戲上。
周衍有點頭疼。
又過兩個小時,餘笙已經在地毯上坐了九個小時。周衍想去拿她手中的游戲手柄,強行帶她去睡覺。
但餘笙的視線牢牢地鎖在電視機上,周衍順着看過去。
畫面裏頂光從上方照射,鐵窗那一頭,坐在椅子上金發紅衣的女人有種詭異的妩媚感,微笑着說:
“Are you confusing me with someone else”
你把別人弄混了嗎?
“you were always so etful.”
你總是這麽健忘。
到這裏,游戲突然被按了暫停,餘笙如同失了興致,利索地存檔,退回主菜單。
周衍終于有機會開口問:“睡覺?”
餘笙把手柄丢到沙發的一角,側過頭問他:“你知道游戲的結局嗎?”
周衍當然不知道,他對游戲并沒有多大興趣,只從社交媒體推送中略知一二。他能幫抑郁期的餘笙過掉她打不過的BOSS純屬靠天賦。有一類人出生就這樣,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任何事。
“你以後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