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 33 章

醫院的走廊吵吵嚷嚷, 擠滿了候診病人。

餘笙答應了小安今天陪她來醫院作檢查。但餘笙起晚了,精力亢奮一過去,她如同一只洩了氣的皮球, 聽不見鬧鐘。

餘笙到科室門口, 張姨剛牽着小安從診斷室裏出來。

“欸, 小餘,你來得正好。能帶小安去二樓做下穿刺嗎?醫生說還要和我單獨聊聊。”

餘笙一邊點頭, 一邊接過張姨手中的檢查單。

骨髓穿刺室在二樓, 血液科醫生拿過麻藥和器材, 還叫了兩個實習醫生來觀摩。實習生給小安打上麻藥,醫生将穿刺針從小安的背後刺進骨髓裏。小安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正對着餘笙,不吵也不鬧。

餘笙鼓勵她:“馬上就好了,再堅持下。”

小安一動不動地抓着餘笙的手。

餘笙低頭看着小安的眼睛,小安長長的睫毛下淚流滿面。

小安彷佛她相反的鏡像人生, 家庭囿于貧困,但有很多很多的愛。餘笙在倫敦的開銷,張姨要攢一輩子,但餘笙從小到大沒有來自家人的關懷。兩個人在同一個世界裏被病痛折磨。

病床的窗戶留了一條縫, 餘笙覺得悶得難以呼吸。

縷縷冷空氣從縫裏溜進來, 纏在她脖子上, 餘笙有種飄在空中的感覺,看到醫院裏來來往往的各式各樣的人。像她以前玩模拟人生的時候, 從俯視的角度操縱游戲裏的小人, 過上簡單美好的生活。

餘笙倏地意識到一件事。

她幫小安, 幫周衍,其實是奢望通過另外一種方式彌補曾經的自己。

醫生收好細針管, 說:“病人先在這等着。如果抽的骨髓用不了,等會兒還要再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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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笙摸了摸小安的頭,抽出紙巾替她擦幹淨眼淚:“等會兒要不要喝果汁?我下樓給你買。”

小安小幅度點下頭。

“那你乖乖躺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

餘笙到醫院樓下的24小時便利店拿了兩瓶飲料,還帶了一盒原味戚風蛋糕卷。她在花園的長椅上坐了會兒,才回到走廊去拐角處等電梯,聽見背後有人叫自己。

“餘笙——”

是個不熟悉的聲音。

餘笙回頭瞟了眼,臉色微微一變。

叫她的人是王一松。每次和他見面,鬧得都很不愉快。餘笙不想搭理他,裝作沒聽見,眼睛盯着黑色顯示器中的數字。

王一松今天是跟着王母王父來醫院看王老爺子的。

王老爺子上周因為突發性休克進了趟急救室,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命是撿回來半條,但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王家幾個旁支全趕回來了。

王母又私下敲打王一松,趕緊把和餘笙結婚這事訂下來,再磨蹭下去老爺子遺囑都宣布完了。還在他耳邊念叨要找風水大師算個領證的良辰吉日,給老爺子的身體沖個喜頭。

王一松左右為難,犯了愁。上次在餐廳門口,宋成致的話給了他警示。雖然王一松找了好幾個哥們打聽,愣是沒打聽出什麽有用信息。

只知道周衍回國的消息在圈子不胫而走,一回來就幫周家的天恒集團做成了幾個的大單子,周董事長和合作夥伴在飯桌上對接的時候,對這個兒子幹淨利落的手段贊不絕口。

但餘笙到底和周衍怎麽扯上的關系,扯上了什麽關系,無人而知。反而是兄弟反過來調侃他:“你聽錯了吧?周三少怎麽可能跟個女的有糾纏?”

王一松煩躁地踹了他一腳:“宋少親自指點的,能有錯?”

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如果周衍看上了餘笙,他王一松還要硬着和餘笙領證。萬一周衍要替她出頭,王家那幾兩碎銀哪夠折騰。

這一碼在他肚子都快泡爛了,他不敢跟王母講,也不敢再惹餘笙。

餘笙繃起一張瓜子大的小臉,祈禱電梯趕緊下來。

沒想到王一松當着其他路人的面,直截了當攤開雙手地攔在她面前:“聊聊?”

态度似乎遠比之前誠懇。

餘笙還是不想跟他聊,但她往左一步,王一松跟着往左,她往右也是如此,一副反正就不讓她離開的樣子。

電梯口本就人多,周圍人紛紛投來探究的目光。

餘笙走到牆邊,問:“你要聊什麽?”

王一松手揣回衣服口袋裏,捏了下方方正正的煙盒:“你和周衍什麽關系?”

哐當一聲,餘笙手裏的飲料瓶掉到地上,她連忙彎腰撿起來的同時,心裏警鈴大作:“你為什麽知道周衍?”

他居然真去查了,連名字都查出來的。

王一松被反問後一頭霧水,京二代圈子就這麽大,更何況當初周衍的事當初在美國鬧那麽大。就因為出了這件事,許多父母覺得美國還是不安全,一些本該去美國留學的二代被送去了英國讀書,王一松也是其中一個。

王一松懶得多動腦子,直接打開天窗挑明問:“周衍知道你媽要你跟王家聯姻嗎?”

“知道。”

餘笙的兩個字讓他揣在兜裏的手一抖。

“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跟他沒關系。”餘笙擡起下巴,眼睛盯着他,“你要是敢動他。”

“我、跟、你、沒、完。”餘笙一字一頓地威脅道。

說完,餘笙強行擠開王一松,跟着人擠進電梯。

出了電梯,餘笙站在走廊病房,張姨已經在裏面陪着小安。

餘笙把飲料遞給小安,側目問張姨:“醫生怎麽說?”

張姨眼睛布滿紅血絲,像是哭過一遭,回答:“老樣子。醫生說最近美國那邊有一種新上市的靶向藥,但國內還在引進中,但引進來也是自費,走不了醫保。不過小安最近的身體指标還不錯,說明化療有效果。”

“沒關系,我們一起想辦法。”餘笙安慰道。

離開醫院大樓,餘笙叫了輛出租車,送張姨和小安回去。

上車前,張姨看了一眼餘笙,問:“你今天不回來住嗎?”

餘笙低低地嗯一聲:“再過幾天。”

張姨悄悄拉過她的手:“小餘,你是不是談戀愛了?老實說,沒結婚可千萬別跟人同居。男人靠不住的,到時候反悔了随便找下一個,女孩子就不一樣了...”

“沒有的事,你放心。先帶小安回去吧,外面風大。”

等出租車開走以後,餘笙再次折返回醫院。

*

偌大的客廳。

餘笙披散頭發,倚在沙發上,低頭時陽光穿過半截燦爛如金的秀發,落在瓷白的脖頸。

周衍一回家就看見她蜷縮在沙發上,液晶電視裏播放着美劇,但餘笙的注意力明顯不在上面。

輕躁期過了,她臉上又失去神色。

周衍的心不自覺揪起來。

餘笙聽見腳步聲,掀過眼眸看了周衍一眼,眼底沒什麽情緒。

周衍走過去用手背貼在她手臂上,少女的皮膚像新生兒一樣柔軟,他溫聲問道:“去醫院怎麽樣?”

“挺好的。”

餘笙跟醫生談妥了小安的手術以及後續費用,下一次醫生會告訴張姨是愛心人士捐獻的。

“晚上想吃什麽?”

“随便。”餘笙頓住,“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這幾天周衍沒下過廚,他似乎很忙。忙的什麽餘笙不知道,也懶得問,反正她起床的時候他人已經走了,廚房裏只留下了早餐,他晚上會踩着飯點進門,帶着不知道從哪家高級餐廳打包的晚餐。

“這陣子忙完了,後面幾天有空陪你。”周衍跟她解釋。

“我不需要你陪。”餘笙用腳輕輕蹬了他一下。

周衍反捉住她的小腿肚,不讓她收回腳。

餘笙有點惱:“幹嘛?!”

“餘笙,你還沒回過我微信。”

餘笙別過頭,不說話。周衍給她發的消息很無聊,無非是提醒她起床後吃藥,到了飯點問她吃過沒有吃的什麽,她向來已閱不回。

他很有耐心,像在哄小朋友:“你不回消息,我會很擔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回還不行嗎?你能不能放開我?我要打游戲了。”

周衍松開桎梏她的手,看着她跑到電視櫃面前,在抽屜裏捯饬那些游戲光碟。

餘笙帶着手柄坐回沙發上,游戲開始頁Slient Hill的标題浮在電視屏幕裏?

她動作一僵,轉過來問周衍:“你玩的嗎?”

“不是。”

“那是我玩的嗎?我記得我去年在倫敦買回來以後沒動過這個游戲。”

周衍的眉眼微沉,餘笙不記得了。

她以為是在倫敦的時候拆封的游戲碟,她對忘記幾個月前的事情習以為常。但這件事發生在五天前,她坐在地毯上高強度連續打了快九個小時游戲。

“有可能。”周衍沒有告訴她實話,“你以前玩過嗎?還記得劇情嗎?”

“玩過舊版,但這是新做的重制版。”餘笙回避了劇情那個問題,“那我還是換一個沒玩過的游戲玩吧。”

餘笙重新走到游戲機旁邊,換了一張游戲碟。

周衍看着她的背影,問:“你上一次去看心理醫生是什麽時候?”

“忘了,半個月前?回來以後就去過那一次。”餘笙當時的主要目的還是去開藥。

國內公立醫院的心理醫生不像陸姍央,陸姍央的診所每天接待的病人數量只有一位數,所以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聽餘笙傾訴那些破事。

上一次醫生只是簡單詢問了她的情況,确認沒有異樣後,便開出了處方單,還沒交待完她如何吃藥,下一位病人就擠了進來。

“下個月要回倫敦一趟嗎?”

其實在國內找個昂貴的私人心理醫生也可以,但考慮到餘笙已經在陸姍央那兒看診幾年,周衍覺得合适更重要。

餘笙沉默下來,她也知道找陸姍央是最佳選擇,但現實不允許她這麽做。陳婉清在她回來的第一天就沒收了她的護照。

周衍暗暗在心裏做打算。

他用空調被裹在她沒穿襪子的腳上,抽過抱枕墊在她腰後,說:“我帶回來只夠你吃到下個月月底,所以下個月抽時間我們去倫敦。”

周衍起身準備去廚房,但腰突然被緊緊被抱住。

他聽見背後游戲手柄掉在地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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