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 36 章

從坐進車到現在, 周衍只說過一句話。他褪下羽絨服,丢在餘笙手邊,說:“捂上。”

簡短的兩個字, 圍繞在小島附件, 海面上的狂風暴雨開始凝集。

坐在副駕駛的餘笙餘光掃到他緊致的小臂肌肉, 逼仄的空間,氣壓越來越低。

但很快, 龍卷風散去, 小島又恢複平靜。

餘笙側過頭, 悄悄打量那張棱角冷銳的臉。周衍的目光平視前方,看不出在想什麽。

她的印象裏, 除了在床上,他對待所有事永遠是那副淡漠的态度,卻總能像冰冷的機器一般處理好所有事。即使偶爾有情緒異常越過邊際,也會很快被主人收放自如地掩蓋過去, 就像現在。

周衍和她不一樣,他對情緒有百分百的掌控力。

“我手機沒電了,所以才沒有回你微信。”餘笙笨拙地開口,試圖解釋, “我沒帶現金也打不了車, 我不記得你電話。”

說到這, 餘笙停頓住,想起之前找路人借手機, 她久久停留在撥號頁面, 腦子裏一片空白。

即使在電子化橫行的時代, 每個人總有一兩個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至少是可以信賴的人。

那一瞬間,她心底頓生出不真實的,被全世界抛棄的荒謬感。

餘笙的手靠在羽絨服的內襯,柔軟的布料殘留着他溫熱的體溫,她想再攥緊一點的時候,那些鵝絨調皮地從指尖溜走。

“我知道。”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

周衍依舊凝視在擋風玻璃外面的街景,老舊的街道被路燈慘淡地照着,樹冠的陰影打在黑色的桶旁邊随意丢棄的垃圾袋。

他想起博爾赫斯的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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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

人在經歷多次失敗後會懷疑自我,尤其是那些一生順遂的人。

出租車司機把黑着屏的手機交給餘笙的時候,周衍運作迅速的大腦很快就猜到了發生的事。餘笙下一句否認的話只是加重了另外一個事實。

周衍一直以為他做得足夠好,但今天的事狠狠甩在他臉上。

再怎麽精密的網也有漏洞,就如同兩個人的關系,不知道哪一天就從洞裏溜走了。

意外來臨的時候,他甚至不是她選擇的第一順位,

這個事實把他的心髒浸在油鍋裏煎熬。

餘笙看見周衍繃緊的表情,以為他還在生氣,于是伸出手試探着去拉他。她抽了下鼻子,繼續解釋:“你最近經常很晚才回家,我不知道你在不在。所以我才回漿水巷,小安肯定在,她可以幫我付車費。”

“你別生氣...”

餘笙的手捂了這麽久,還是冷的。周衍摁住的手,熱量在皮膚間流動。

“我沒有生氣。”他又調高了暖氣,聲調很克制,似乎在極力壓抑着什麽。

餘笙怔怔地擡頭望他,第一次在周衍好看的眉眼間讀到近乎狼狽的情緒。

*

回到公寓,周衍抱着餘笙去洗澡,他仔細地用熱水替她清理了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餘笙泡在熱水裏,看見周衍半跪在浴缸邊,他的衣服被水打濕,描摹着緊致腰腹的流暢線條。

她不自覺圈上他的脖子,溫度爬上臉頰。

周衍摸了摸她的後頸,溫聲問:“暖和了嗎?”

餘笙難以啓齒地,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咬着他耳朵說:“阿衍…”

通常到這個時候,兩個人下一步會開始負距離的親密接觸。

但今天周衍把她從浴缸裏撈出來,用浴巾一點點擦幹她的身體,然後替她穿上睡衣。

餘笙在他懷裏扭了扭腰,周衍的喉結滾了滾,手上依舊幫她系好睡衣的紐扣。

“怎麽了?”餘笙不理解他的動作。

下一秒周衍把她抱起來,抱到客廳的沙發上,他拿出紙和筆,鋪在她面前。

周衍報出十一位數字,微笑着對她說:“這是我電話號碼,你寫一遍,記住。記不住我們今天就不做。”

餘笙錯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周衍說的話,他以往在這方面對她總是有求必應,現在卻反過來拿這件事裹挾她。

“記不住。”她賭氣地別過頭,把筆摔到茶幾的另外一邊。

周衍把筆撿回來,又重新給她念了一遍數字。他顯然有用不完的耐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對她念,等她重複。

“我讨厭你!”餘笙幾乎要哭出來了。

但周衍沒有放過她,半哄半威脅地陪着。

餘笙花了很久,但終于她确信那串數字像刻在石碑上一般刻進了大腦裏。

周衍親上她軟糯的嘴唇,把她的腰往上送了送,誇她:“笙笙很棒,很厲害。”

在被撞擊的時候,餘笙用出全身的力氣咬在他鎖骨上,那個位置她最喜歡。

她松開牙齒,帶着哭腔地大罵:“周三,你真的是個混蛋。”

周衍舔幹淨了她的眼淚,動作沒有停下,聲音低低的,極具蠱惑力。

“笙笙,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停下。”

餘笙委屈極了,雙手還是聽話地摟上他的脖子。

然後就聽見耳邊周衍短促的笑聲。

*

餘笙迷迷糊糊地醒了,她的手下意識在床上亂摸一通,想去找手機,卻觸碰到一團熱量。

腦子思考不過來,她費力地睜開眼,轉過頭,卻發現周衍還躺在另外一側。

遮光性良好的窗簾擋住了太陽,但還是有明亮的光線從中間那條縫裏照進來。

時間不早了,但周衍還在家裏。很罕見。

餘笙的大腦還處于宕機狀态,喃喃問道:“你怎麽還沒出門?”

和她迷蒙的表情不一樣,周衍的眼神清醒,他已經醒了很久了。

他彎下嘴角,輕笑地說:“前段時間不是說了嗎?忙完了,在家陪你。”

餘笙不清不楚地嗯一聲,又縮回被子裏,呆呆地盯着窗簾。

周衍把她撈到懷裏,親了親她的嘴角,問:“中午想吃什麽?”

“不知道。”

餘笙的思緒開始慢慢回籠,昨晚發生的事也浮現在腦海裏。

“你不準抱我。”她感受到鉗在自己腰間的力量,生氣地掙紮起來。

周衍聽到命令似地松開了手。

餘笙更委屈了,昨天晚上怎麽不見他這麽順從。

周衍像是會心靈感應,對她說:“昨天晚上的事我給你道歉。”

頓了下,他接着說:“但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說。笙笙,下次再有意外發生,你要第一時間打我電話。”

餘笙在被窩裏用力地踹了下他的腿,收回腳的時候不經意地劃過什麽東西,熱熱的。

她聽見周衍的一聲輕哼。

餘笙猛地轉過頭,看到他微微皺起的眉心和并不順暢的下颌線

從兩個人第一次開始,餘笙發現自己不會壓抑性需求,就她不會管理情緒一樣。分開的那段時間,這項需求神奇地消失了,直到又和周衍住在一起。

剛剛蹭過去的時候,周衍明明很有反應,卻只字不提,依舊溫柔地看着她。

兩個人确實不一樣,他在這性方面都能忍得住。這個認知讓餘笙心中的某根弦瞬間繃斷。

“周三你個混蛋!”餘笙用力把枕頭扔到他身上,她昨天晚上用同樣的話術已經罵過他一次。

“你中午想吃什麽?馬上兩點了。”周衍問了她一次,明顯他的下一步計劃真的是吃飯。

餘笙賭氣似地往下摸,她跨坐在他身上。

下一秒,周衍翻過身壓她到身下,濃重的氣息吐在她脖頸,揚起一陣癢癢意。

屋內的光線只有那一點,但餘笙還是看清楚了周衍的表情。

她呆呆地感受着他的幅度,滴落的汗水,粗聲的喘息,突然理解了為什麽人。想拉神明下位。

一陣又一陣的波浪洶湧而來。

*

結束時已經到晚飯時間,餘笙徹底失去力氣,她整個人都在抖,任憑周衍幫她清理幹淨所有的黏膩。

“晚飯想吃排骨湯嗎?”周衍吻在她額頭,柔聲問。

餘笙輕輕地點頭。

他的手指插在她的發絲裏移動:“你再休息會兒,我去做飯。”

周衍留了盞臺燈,離開卧室,順手關上門。

餘笙哆嗦着手找到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看見自己從肩膀到鎖骨,再到胸前,全是密密麻麻的痕跡。

她如願所償地見到周衍在床上也失控的一面,他不是神明,他是地獄裏來的惡鬼,一點點要把她的骨頭都吞進肚子裏。

餘笙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湯,心裏有疑問:“你做的嗎?”

在倫敦的時候,周衍會做飯,但廚藝堪憂。

“嗯。”周衍把筷子和勺放在她面前,幫她盛了一碗湯,“回來才學的。味道應該不差。”

語氣篤定,和最早那次不同,不是對着網上的教程做的,而是真正跟着師傅學的,還是周宗國幫他牽的線,師傅是以前給外賓做國宴的行政總廚。

餘笙嘗到湯裏的鮮美,比以前她喝過所有湯都要好喝。

“是挺好的。”

很敷衍的一句誇獎。

餘笙擡眸,看見暖色的燈光打在他的桃花眼裏,五官冷峻又柔和。

突然胃裏燒得厲害,酸味從食管裏翻上來。

餘笙丢開勺,沖進衛生間,将剛剛喝下去的湯吐了個幹淨。她剛抽出紙擦幹淨嘴,惡心感又回來了,胃裏已經空了,她幹嘔着卻吐不出任何東西。

一回頭,餘笙看見周衍站在衛生間,臉色沉得厲害。

她用力想說話,喉嚨裏的音節似乎破碎掉,不願意連成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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