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第 48 章
這周六上午, 兩個人按照原計劃把家裏翻了個遍,但還是沒找到餘笙的兔子。五一還以為在玩游戲,跟在她後面打圈。
檢查完最後一個角落, 餘笙轉過頭,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那只兔子是JellyCat中的熱門款式。
“我們可以重新再去買一個。”周衍知道這不是好提議。
哲學上有個經典悖論, 叫忒修斯之船。如果船上的木頭逐漸被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 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雖然餘笙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獲得一個外觀和材料完全一模一樣的兔子, 但那只兔子不會是阿貝貝。
果然不出意料地, 她拒絕了這個提議:“不要。”
餘笙想了想,又說:“我第二喜歡的阿貝貝在倫敦。我可以先用第三喜歡的。”
“你所有的玩具我都帶回來了。”周衍非常确信他沒有落下任何一個。
“當然沒有, 因為第二喜歡的噴火龍被我鎖在了櫃子裏。”
“為什麽要鎖在櫃子裏?”
在倫敦光收拾就花了他大半個小時。她的玩具被一股腦淩亂地堆在床上,再多一個也不會影響那座小山的大小。
“因為它叫Smaug,史矛德就是要被鎖在孤山裏。”
周衍沉默下來,這是經典系列電影《霍比特人》裏的劇情。過一會兒, 他又問:“那你第三喜歡的是哪一個?”
餘笙堅定地回答:“剩下所有都是第三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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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衍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他着實跟不上餘笙天馬行空的腦回路:“你下午還要出門嗎?”
餘笙點頭:“要。我和方菡要一起去上課。”
*
在咖啡教室的下午,方菡向餘笙吐槽了中茂廣場某個奢侈品新來的SA。
“以前那個?離職了啊。那個寶貝SA如果不離職,我怎麽可能會換?!”
“我在他們店裏今年已經消費了兩百個。我的天, 現在才幾月?結果陪朋友去店裏的時候那個新來的SA連瓶礦泉水都舍不得送。”
…
餘笙聽了這位miumiu女孩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下午她人生中到目前為止遭遇的最大滑鐵盧。
餘笙用最土味但是最合心意的方式安慰她:“那我們換家店換個SA買。”
方菡化悲痛為力量, 握住餘笙的手:“你說的對, 我準備下次飛滬市買,我有個小姐妹說給我介紹個人美心善的新SA。對了, 笙笙, 你不是滬市人嗎?我們可以一起去。”
“我是, 但是我很久沒有回去過了。”
那座城市早已變成名義上的家鄉,這幾年她回去的次數可能還沒有方菡去玩的多。
課程結束後, 方菡照例想讓自家司機捎餘笙一截。被餘笙拒絕了。
她沒想到前腳和方菡說了再見,後腳就能碰見不想見的人。
王一松自從電話被拉黑以後,聯系不上餘笙,但從另外一個兄弟的女友口中意外得知方菡和餘笙走得近,朋友圈裏經常曬二人出去打卡的合照。
兜兜轉轉一圈,他找到這兒。
“餘笙。”王一松叫住她。
*
最近王一松在家裏的日子不好過。到了争遺産最關鍵的節骨眼上,王父公司名下的工程陸陸續續爆雷,起初還以為是小水花,翻不起大浪,賠點兒款就過去了,後來越來越不對勁,交付日期過了十多年的項目都被挖出來。
王一松托了幾層關系才給周衍遞上話信,沒想到對方居然應下邀約。那天在會所他本應該打聽清楚,但周衍一上來只說一句話:“我敬王少一杯。”
周衍喝一杯,他要喝十杯。
血液中的酒精濃度急劇升高,遠超過肝髒的代謝能力,于是多餘的酒精被運送到心髒和大腦。王一松玩得最野的時候,都沒喝過這麽多酒。
他神志不清起來,以為還在倫敦,摟着旁邊的軟玉,手開始不老實。
視野裏最後一幕,包廂門口站了女孩,然後周衍猛地起身要追出去。
王一松殘留的意識裏想起他今天的目的,拉住周衍的衣服,說:“你知道餘笙在倫敦包養過一個男的嗎?”
“你可以随便找個我們這在倫敦留學的人問,大家都知道,她當時養了條狗。”
周衍的眼神淬了冰,慢條斯理地褪下被碰過的夾克,留下一句讓王一松萬劫不複的話:“你說得對,但她養的那條狗是我。”
然後周衍追出門去。
王一松的酒意吓醒一半。
他開始嘔吐,不停地嘔吐。
等看到嘔吐物中的暗紅色,周圍人才反應過來他不僅僅是簡單的醉酒,趕緊撥打了急救電話。王一松一輩子沒想過自己有這一天,在風花雪月的會所門口被救護車拉走。
急診病例上寫着酒精中毒加胃穿孔,王一松在手術臺上失去了四分之一的胃組織。他還躺在病床上輸液的時候,接到王母的電話,那頭哭天撼地地告訴他,王父因公司偷.稅漏.稅被帶走了。
輸液袋裏冰涼的藥液一滴一滴進入他的身體,點水成冰。
王一松認知到,他弄錯了方向。
宋成致的那句話遠比他想的還深奧。他以為餘笙是回國才攀上的高枝,所以他才敢在周衍面前說那種诋毀的話。他不信對方能容得下那顆沙子。
萬萬沒想到。
倫敦那麽大個城市,那麽多留學的二代少爺,大家開着超跑在街上炸街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知道周衍來過倫敦。
他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像江戶時代匿于暗夜之中的忍者,輕易被人忽略。
如今那個忍者從黑暗裏走出來,致命的刀抵在王一松的脖子上。
*
餘笙上下打量兩眼站在她面前的人。
王一松還是滿身潮牌,但之前身上那股風流潇灑勁兒消磨殆盡,下巴的青茬沒刮幹淨,面容疲态盡顯,像動物園裏淋過雨梳理不整齊羽毛的孔雀。
王一松只想知道一個問題:“你讓周衍做的嗎?”
“做什麽?”餘笙平靜地問他。
其實她不知道王一松在說什麽東西。但周衍做什麽餘笙都不覺得奇怪。
“我家公司被人舉報了,我爸還在局子裏蹲着的。”王一松死死盯着她。
“那挺好的。”
雖然餘笙已經連着陳婉清的聯系方式一起拉黑了,但如果王家到這個地步,陳婉清大概也沒興趣。陳婉清要的從來不是王家,也可以是張家
李家。她要的是一張門票,但現在王家已經被踢下船。
餘笙繼續說:“不知道中國有句老話嗎?惡人自有惡報。”
“好聚好散不行?你在我這有什麽實質性損失嗎?是你媽非要把你送進我們家門的。”
“好、聚、好、散。”餘笙念了遍這四個字,低頭彎下唇,“你弄錯了。我們從來沒有聚過,那也談不上散。”
“你不是真心實意地要道歉,你不過後悔惹了惹不起的人而已。如果不是周衍,或者他是個普通人,你今天還會來找我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執棋之人從不後悔落子,只後悔落錯了位置。
餘笙轉身,剛好看見一輛熟悉的轎車駛過來,停在她面前。
周衍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下來,手裏拿着一個紙袋,上面印着她最愛的甜品店的LOGO。
周衍也看到餘笙背後的王一松,明白過來。
"你帶五一去車上等我。"他把甜點袋子塞到餘笙手裏,幫她關上車門。
周衍緩緩轉過身,換了副另外一副冷硬的表情:“你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說,而不是找她,她并不想看見你。”
王一松默默地捏緊手指:“你做的,對不對?”
周衍淡淡地說:“你想多了。我就是個普通人,沒那麽大本事。”
“不能放一馬嗎?”
周衍像聽到一個笑話,短促的氣音響在空氣裏。過好一會兒,他靜靜地看着王一松說:“你當初放過她了嗎?”
果然是因為餘笙。
王一松胸膛起伏,沙聲問:“你做這種事不怕遭報應嗎?”
“報應?”周衍的笑容凝固在唇邊,倏地看向他,眼神裏含有刀光劍影,“你們家配說這兩個字嗎。你爹私吞進肚子的那十位數是我硬給他塞進去還是怎麽着?你不該祈禱下你賬戶上沒有黑賬麽?現在逃回倫敦還來得及。哦不對,你的出境限制令下來了。”
王一松被戳中痛點,眼睛猩紅,臉色跟鬼一樣。他當然不幹淨。王父向海外轉移資産的時候,收款人名字正是王一松。
周衍垂下眼,左手在右手冷白的腕骨上來回摩擦:“你該慶幸今天餘笙在場,不然就不是談話這麽簡單。”
“最後警告你一次,別再來找她麻煩。”
王一松感受到胃裏強烈的痙攣感,他不得不蹲下來,胃酸不可抑制地噴濺到地上。
周衍面無表情地轉身,拉開車門。
坐回車裏,他看見餘笙正在副駕駛專心致志地消滅奶油泡芙:“下午玩得開心嗎?”
餘笙點頭,嘴角沾了點白色的奶油。
周衍伸出手,用拇指幫她蹭幹淨。
餘笙吞下嘴裏的甜點,出聲:“他會進監獄嗎?”
周衍反問她:“你想他進監獄嗎?”
餘笙驚愕轉頭看他。
“我沒那麽大本事。”周衍揉了揉她的頭,笑道,“從現有的資料證據來看,他大概率要跟着進去。”
“挺好的。”
餘笙在很早以前就明白一個道理,不是每一個壞人都會受到懲罰。
但這一次,鑄鐵的斷頭臺落在了該落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