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妾身的夫君可是你一母同……
第26章 第 26 章 妾身的夫君可是你一母同……
衛瑜然被逼至角落, 聽到這聲質問,心頭一顫。
她有時候恍惚,大哥這話什麽意思, 因為把綠櫻支走,所以覺得她在挑釁他的威嚴麽?
還是因為……
更深的原因她不敢想, 許是心虛, 但更怕綠櫻回來, 她滿懷憂心看着面前的男人, “妾身也是怕引旁人誤會。”
“什麽誤會?”
衛瑜然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截了當問回來, 愣怔須臾, 緩聲開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憑白惹出非議來, 若是耽誤大哥以後娶妻, 那豈不償失了?妾身也是為大哥好。”
她垂着翦水雙瞳,盈盈清亮, 一副設身處地為他着想的模樣, 唇紅齒白又情真意切,仿佛方才露出的害怕是假的,攥着手帕的素手而又始終舉在身前,這個女人, 端莊文雅卻防備至極。
周枭就這麽直直盯着她, 黑眸裏的冷意和怒火被她言行不一的表現激得瀕臨爆發,負在背後的手緊緊握緊, 收攏, 手背青筋凸起,面龐繃緊。
“你怕不是忘了,你也曾在大哥面前脫過衣服。”
一聽到此話, 衛瑜然瞬間炸了,腦海閃過當初為了自證而在他面前幹的蠢事,什麽顧慮什麽擔憂,此刻全都被她抛到腦後,眼眸倏然擡起,充滿尖銳地反問,“所以大哥想說什麽?想享齊人之福?”
娶妻前可以亵玩她這個弟媳?玩夠了再美美娶個好娘子?
女人語氣陡變,短短兩句反問直接讓周枭啞口無言,火氣莫名卸了一半。
“大哥可別忘了,妾身的夫君可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她用他方才的語氣還回去,順帶的還有一張怒意橫生的冷臉。
但即便如此生氣,也依然明亮妩媚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衛瑜然冷眼将他推開,往外走,來到桌前,将那一碗晃了一半的湯端回到托盤裏,打算拿回後廚倒掉。
只是剛要端起時,一只手先她一步搶過,衛瑜然皺眉,視線跟着那只湯碗移到男人側着的臉龐上。
見他昂起脖子一飲而盡,喉結滾動。
衛瑜然頓時窩起了火,夾槍帶棒諷刺:“跟沒喝過湯似的!”
周枭覺得自己也是賤得慌,他覺得這樣會罵人會諷刺的衛瑜然更明媚動人,攝人心魄,簡直快把他一顆心給勾到地獄裏去!叫他生出無數邪念。
“是沒喝過湯。”他幹脆順着她的話,在她不可置信看過來時,喉嚨冷呵一聲,将碗擱到她手旁邊,“沒喝過你熬的。”
“只能退而求其次喝你端過來的。”
“……”
衛瑜然被氣得不輕,周枭撈起另一碗湯,同樣當着她的面一飲而盡。
仿佛她端來的湯,是什麽仙泉甘露。
衛瑜然感覺被他調戲,又羞又惱,難以置信盯着他,卻又無法對他做什麽,最後竟只能氣到自己。
她索性離開,眼不看為淨。
周枭在她惱火離開的時候,嘴角難得露出笑意,将湯碗裏最後一點清湯飲盡,擱下,準備回自己的住處。
沒想到轉身遇到綠櫻回來,她見到自己詫異極了。
“周統制你怎麽在這?”
周枭走向一旁的書架上,随手取下一本書,“我過來取點東西。”
綠櫻半信半疑,看向桌上的兩碗湯,“這是?”
“正好口渴了,喝了兩碗湯。”
綠櫻錯愣:“可這是二少奶奶的湯,她待會還要……”端過去給他喝。
“無礙,讓她再盛一碗吧。”周枭替她隐瞞方才兩人獨處的嫌疑,大步走出去。
綠櫻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他離開,卻又沒看到二少奶奶去了哪裏,疑惑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二少奶奶怎麽不見了?
她朝衛瑜然的住處走去,看到二少奶奶坐在屋裏,似乎在生悶氣。
“二少奶奶,剛剛奴婢看到周統制過來竹軒居……把湯給喝了。”
等了許久,她等不到人回應,弱聲問一句,“那咱們還要端過去給周統制嗎?”
“不必了。”衛瑜然讓她收拾東西,把碗都撤了。
綠櫻更加疑惑了,但看到二少奶奶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那奴婢就先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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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氣暖和,夾雜秋風,周枭神清氣爽起來操練新兵。
過午剛吃了飯,臉上的笑容在收到退回來的簪子時,肉眼可見消失。
周枭第一次送女人東西,沒戴不說,過了幾天還給還了回來,氣得他冷笑找上門要個說法。
“你還回來是幾個意思?”
衛瑜然從容站起,素手挽了挽柔軟的綢緞袖口,指尖微握,淡漠而又頗為好脾氣為他解釋:
“大哥,這種送女人簪子的事,妾身尋思還是還給大哥較為妥當,免得日後有了誤會,即便是有一百張嘴,妾身怕也說不清。”
“你懷疑我周枭像長舌婦一樣嚼舌根污蔑你?”
暗示別人她和自己有染?
他周枭在她眼裏就是這麽卑鄙無恥的人?
衛瑜然掀起眼簾,想起昨天被他調戲,她不得不防備這個男人,萬一日後被他用收下了他贈送的簪子,扣個丈夫剛去世,轉頭就收下大哥贈送的簪子之名頭,她就算是跳進河裏也洗不清幹系。
“妾身也是為大哥好。”
衛瑜然面無表情說:“哪天嫂嫂若是知道有這一支簪子在弟媳這裏,引起誤會就不好了,大哥你說是吧?”
“嫂嫂?”周枭聽她一口一句嫂嫂,胸悶得很,卻又無法排洩,繃緊下颌,冷聲反問,“我周枭連個女人都沒有,你倒是想得挺遠。”
“不遠。”
衛瑜然不急不緩往旁邊踱步,“大哥若是想娶妻,身為弟媳,妾身可幫忙牽橋搭線,給大哥介紹個美嬌娘當媳婦。”
“畢竟妾身也是拿了大哥給的月錢,幫忙打理內宅,下到丫鬟,上到大哥的終身大事,這些都是妾身的分內事,應當做的,大哥若是同意,妾身今天便可去聯絡聯絡。”
話落之後,周遭寂靜,屋裏只聽得見兩人的呼吸聲。
衛瑜然遲遲聽不到回應,她回過身來,眸光緩緩從下往上望去,只見這個男人正冷湛湛盯着自己,似乎在壓着什麽怒氣。
“我周枭的終身大事,還輪不到你插手。”
衛瑜然正想說些什麽,未等她開口,周枭已經轉身離去。
過了沒多久,衛瑜然坐到圓凳上,細白指尖撚起桌上的茶杯,裏面盛着清淡飄香的茶水,垂眸輕抿一口。
不知為何,和平時口感比起來,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難以形容。
她覺得應當是茶葉壞了,放得久了,喊來綠櫻重新沏一壺茶。
衛瑜然攤開賬本,挽起右手的袖邊,毛筆蘸了蘸墨,認真在賬本上記下新一個月的收支。
紋銀3兩,是昨天周枭給她的,過兩日得出去一趟扯兩身衣裳。
計完賬本數目,衛瑜然看着這些紙墨,想到亡夫的信,忽然升起一股遺憾,她只收過夫君寫給自己的信,卻從未給夫君寫過任何信。
如今人不在了,這份遺憾達到極致,衛瑜然神情落寞,眸裏浮起難受之意。
取來新的信紙,衛瑜然打算從當下開始,每月寫一封信告知阿聿她做了什麽,待明年阿聿忌日,她再一一燒給他。
這樣,他應當能收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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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白天過得很快,不到三個時辰便日落西斜,暮霭沉沉。
營寨裏亮起油燈,衛瑜然擱下毛筆,揉了揉手腕,再将這幾封信妥貼收起來,放到妝奁的一格裏。
期間她已經吃過晚食,打算在竹軒居散散步,沒想到剛到竹軒居,就看到李勇過來。
李勇看到衛瑜然就像看到救兵一樣,來到跟前,卻又怕唐突,斟酌了好幾次才開口:“二少奶奶,周統制他今日不知怎麽回事,一直在書房裏喝酒,兄弟們都不敢靠近,屬下怕出什麽事……”
畢竟過兩天就是黃陽和魏人再次交易的時機,也是他們抓捕這些違法亂紀賊子的最佳時機,若是耽誤了,事情可就大了。
衛瑜然卻覺得無端好笑,凝眉瞧他:“大哥喝酒,與我何幹?”
李勇啞口失聲,“屬下聽旁人說周統制今日午時來找過二少奶奶。”
言外之意,他懷疑周統制喝酒與二少奶奶有關,解鈴還須系鈴人,所以才來找她。
衛瑜然想起午時,大哥為了支簪子來找自己要說法,鬧得不歡而散,她只不過是把簪子還給他罷了。
當初收下她就有所顧忌,若不是為了他的臉面,她自是不可能收下別的男人送的簪子,讓自己留下把柄,供人以後嚼舌根。
“你聽誰說便找誰去。”衛瑜然眼神一橫,瞥他一眼,“我有些累了。”
李勇欲言又止。
“周統制明日還要訓練,喝這麽多酒,屬下怕影響明日的訓練,二少奶奶,算屬下求您了,您去勸一勸周統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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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枭的書房有一塊席地而坐的卧榻,窗外一片夜色,陣陣夜風吹過來。
酒氣彌漫在夜色中,矮桌上擺了一壺酒,據家仆說前面已經喝了十多壺。
衛瑜然過去時,天色昏暗,書房裏點着油燈,她繞過書架和屏風,來到卧榻前。
周枭懶散席地而坐,結實後背靠在一個憑幾上,曲着單膝,手肘撐在憑幾扶手上,手裏拿着一壺酒,昂起頭就喝。
看着醉得上頭,看不清神色的男人,衛瑜然柳眉擰緊,擡手捂了捂鼻尖,酒氣實在太刺鼻。
“大哥……”她喚了幾聲,人沒反應,看不見她似的,又喝了一杯酒,衛瑜然試着将熬好的解酒湯給他端過去。
然而當她放到他手旁邊時,周枭驀然出聲:“你來做什麽?”
嗓音中帶着低沉的沙啞,卻又莫名悅耳。
衛瑜然頓了頓,給他介紹:“這是解酒湯,李勇讓我過來給你送碗解酒湯,趁早喝了吧,明日你還要訓練。”
“拿走。”周枭冷笑,“我不需要。”
衛瑜然居高臨下看着卧榻上的男人,看他昂起頭又要喝酒,她猶豫了會,到底還是伸手搶過。
“別喝了。”她特意放軟腔調,和白天疏離冷漠的語氣相去甚遠。
“再喝,會傷了身體。”
簡單兩句話成功讓周枭停下來,視線緩緩移過去,落到衛瑜然那張溫婉的臉上,粉光若膩,比窗外的明月還要皎潔。
衛瑜然見他停下來,伸手取過他手中的酒壺,擱到桌上,再将解酒湯捧到他面前,“快趁熱喝了吧。”
周枭半合着眸,瞧着近在眼前蔥白素手端着瓷碗,指尖修長,輕輕抵着瓷碗邊緣,無名指和尾指微翹,回勾着一塊手帕于掌心中。
這一幕,似有芳香,讓人分不清現實和虛夢。
周貫聿成親那個月,周枭作為大哥回來幫弟弟操辦婚事,兩人成了親後,蜜裏調油,羨煞旁人。
那天,周枭要找弟弟議事,前去書房,路過直棂窗時,看到周貫聿坐在卧榻上,背靠一憑幾,怡然自得看書,衛瑜然端着一碗蓮子羹過來,說要讓他喝。
周貫聿不知是不是起了捉弄的心思,還是和娘子調戲打鬧,開口便說:“娘子喂我。”
“阿聿,你這容易撒了。”
“娘子喂我便不會撒。”
衛瑜然沒得辦法,螓首蛾眉裝作羞怒剜他一眼,纖纖素手卻是一勺一勺地喂到周貫聿嘴邊,手裏的手帕有時還會擦擦嘴角。
那天周枭偶然間撞見,皺着眉頭走開了,然而僅僅過了幾個月,相似的情景仿佛再現。
唯一不同的是,曾經的弟弟換成了他這個大哥。
他跟着了魔似的,因模仿不到弟弟那把清風朗月的嗓子,他只能頂着低沉的沙啞聲開口。
“喂我。”
衛瑜然不知他在抽什麽風,見他出言不遜,将解酒湯重新擱回到桌上,懶得理會他。
可是剛走,就被人握緊手腕,她察覺有股力欲将她拽回來,但不知道為什麽在半路又卸掉了。
她險些跌到周枭懷裏,幸好撐着矮桌邊,及時站穩,面帶薄怒惱視眼前的男人。
而周枭這時瞥到她頭上的銀鎏金并頭花簪,失神片刻,似乎這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誰,是亡弟的媳婦。
不是那個與他歡/好的女人。
他斂眸,氣息壓抑,沉默地舉起酒壺飲下一大口烈酒。
衛瑜然看他沒有要對自己動手動腳的跡象,怒氣這才稍稍壓下去,瞥見他又喝起酒,忍不住伸手搶過來,免得待會又有人拜托她過來勸解。
“別喝了。”
雙手捧住,欲奪走,周枭一時被她搶動了,快要被搶走時他又很快拉回來。
就在這時,一塊淡雅手帕從衛瑜然手心中掉落下來,周枭一時晃了眼,被她搶走了酒壺。
衛瑜然渾然不察掉了什麽,怕他又搶回去,拿着酒壺往後退了幾步,示意他看向那碗解酒湯,“大哥喝了那碗解酒湯罷。”
說罷,她不等周枭開口,轉身離去。
而卧榻上的周枭抿着唇,撿起了那塊手帕,在他粗粝的手心中靜躺,柔軟而馨香。
與此同時,書房門口傳來女人下達不準再給他送酒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