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010章 第 10 章
既然兩撥人方向一致,吃飽喝足後便相攜向官牙而去。
只臨行前,李舒妄請店家拿了油紙,讓把多出來的幾根油炸鬼都包起來都給了阿圓。
阿圓愣了愣,猶豫着,還是在李舒妄開口之前接了。
李舒妄笑眯眯說她乖。
趙捕頭看得眉頭直皺,倒不是為了那幾根油炸鬼。明明李舒妄就沒比阿圓大多少,小小年紀非得沖個長輩派頭作甚麽?這丫頭可還沒說個好人家呢!趙捕頭想着回去就讓妻子幫李舒妄物色物色有沒有合适的年輕人。
四人沒走多久,官牙便近在眼前了。等李舒妄他們走到門口,官牙裏的管事正好邁出大門。他疾步走下臺階,迎上前來,熱情道:“不知趙捕頭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李舒妄有些好奇時機怎麽能掐的那麽準,看到守在門口兩個眼睛特別亮、腿也挺長的童子,明白了。
趙捕頭哈哈大笑上前攬過管事的肩膀狠狠地拍了拍,道:“老錢咱們什麽樣的交情你還跟我說這些?”
壞了,個癟色噶講話,肯定不懷好意!這管事心中不安,面上卻不顯,只笑呵呵扭過頭去看李舒妄和阿圓,問:“那這兩位姑娘是……”
李舒妄笑着說:“您二位自去談正事便是,用不着管我。”
“這怎麽好意思,你既然是跟趙捕頭……”
“行了,我這侄女再有成算不過了,你先跟我進去再說!”趙捕頭拉着管事往裏走,跟着趙捕頭一起來的捕快忙跟了上去。剩下的李舒妄和阿圓也有機靈的牙人接待。
大戶人家買賣人口不管是明面上還是私下,給人安奴籍,必須要經過官牙。
“姑娘有何需求呀?甭管是買人賣屋,還是您瞧中了什麽新鮮玩意兒,只要您提,我保證給您辦的妥妥當當的。”因李舒妄是跟着官差來的,便是衣着平平,牙人待她也多了幾分殷勤。
不過牙人這話倒也不是完全吹噓,官牙之內千行百業、世間萬物,幾乎無所不換、無所不易,某些特殊交易即使不過官牙的手,卻也要到官牙報備那才算是真正收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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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妄連忙笑着擺手:“倒也沒有那麽大的志向。我開了間小鋪子,如今有些忙得湊不過手,便打算雇個手腳麻利、做事踏實的人支應。”她接受不了人口買賣,只打算雇人。
“既雇人,料想掌櫃生意該很是紅火。也不知您做的甚生意?哪日得空了,我也去您那兒沾沾光!”牙人笑着說。
李舒妄報了名字,又許了優惠,末了又額外塞了幾個銅板給他,囑咐道:“別的都無所謂,最要緊人要正直踏實肯做事,且我這店裏都是女子,男子到底不便,還是勞您多費費心。”
牙人看在那幾個銅板的份上,胸脯拍得還算響,說一定給李舒妄挑個老實人。
李舒妄道了謝,想了想,沒等趙捕頭,和阿圓各自回家了。
而與李舒妄這邊的順利不同,趙捕頭與這錢管事的交流卻不太順利。
趙捕頭的要求實在是驚到錢管事了,錢管事連客套都忘了,茶盞往桌上一磕,直接問:“趙捕頭,你我多年交情,我不與你說虛的。我只問你,這東西拿出去你知不知道會掀起多少腥風血雨?”
趙捕頭爽快道:“我當然知道,但若是沒有這個這本名冊,我怕這輩子都查不出來真兇。”趙捕頭要的是奴籍名冊,奴隸流轉雖可以不經官牙,但奴籍登、銷卻都必須在官牙造冊,故而若這女子如果是明面上的奴籍在這本冊子上必有登記,如果沒有……那八成就是豪紳富族家中隐戶了。
“我也心疼那姑娘,我也希望抓到兇手。但你能保證拿着這本冊子就能找到死者、抓到兇手!?再一個,你說你拿着這名冊只是為了抓到兇手,縱使我信了,但泾縣裏裏外外的世家大族誰能信!?誰敢信!?”錢管事想起前兩天自己收到的風聲,心梗得不行。他猛地抓住趙捕頭的胳膊:“你跟我說實話,你要這奴籍名錄是為了查案子還是縣令準備量土查隐了?”
量土查隐?趙捕頭一愣,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錢管事是什麽意思。
“你啊你啊!”錢管事指着趙捕頭,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小子怕是被人當了木倉使還不自知呢!”
趙捕頭愣了很久,還是讓錢管事把名冊給他。
錢管事罵他是不是瘋了。
趙捕頭卻道:“一杆好木倉,須得主人家日日養護、小心對待,可一跟燒火棍,随時燒了也就燒了,無人在意。當木倉便當木倉吧,眼下我只知道我要盡全力破了個這個案子。老夥計,看在咱們是同鄉的份上把這名冊給我吧——再說我是帶着縣太爺的命令來的——這麽看着,縣太爺是個愛惜物件的人呢。”
……
從官牙回來時辰還早,李舒妄不知道該開心自己今日還能正常掙錢還是該難過今日又沒偷懶成功。
好在瑪瑙肉自推出後便賣得不錯,連帶着她切墩的活兒都輕松不少。李舒妄默默算了算這兩天的盈利,頓時喜笑顏開,早起的怨氣也沒了:照這樣下去,不久她就能在轉行的道路上邁進一大步,再成為財主的路上邁進一小步了!
而至于那具經常閃現在腦海中的女屍……李舒妄只能勸自己不要再想了,她再怎麽想這案子也不會因為她随便一想就告破。
現代刑偵技術如此發達依舊有偵破不了的懸案,何況是今時今日?而且她都說了要轉行了,老想着仵作的事兒算怎麽回事?
“掌櫃你想什麽呢?”
李舒妄忙回過神來:“嗯?怎麽了?”
“客人喊您切兩份白肉呢!”
李舒妄應了聲,手起刀落,晶瑩剔透的大肉片子便從肉塊上飛了下來。
“有這一手才是李莊白肉!那李記白肉……”又是一位熟客,冷笑一聲,“魚目混珠便罷了,還以次充好!那肉腥臊至極,不堪一嚼!”
聽這話應該是已經去李記白肉吃過了。李舒妄觀察着店裏有好幾位客人臉色不太對,便知道還不止他一個人去過。
“嗐我知道白公您是個義氣人。但這世上哪有我做了別人便不能做的道理?”李舒妄切肉不耽誤說話,三言兩語便又切了一份肉,“何況我這也不算秘方。只有兩個,一是這煮白肉的水,要加蔥姜蒜、加酒,還有些香料,這樣煮出來肉才不會腥臊,二是刀工要漂亮、利落。若是看不到這花活兒,光吃大肉片子有什麽勁兒?”
阿圓震驚地站在原地,看樣子恨不得撲上去把她的嘴給堵上!
小小的店裏寂靜非常,所有人都沒想到這麽貴重的秘方,李舒妄這麽随便便說了出來。
“我也沒全說啊!這不是還藏了香料和蘸水的方子麽!”李舒妄哭笑不得。
老實說白肉的做法實在太簡單了,便是她不說方子,別人多試幾次也就試出來了。事實上現在才有仿店已經足夠叫李舒妄驚奇了。擱現代,今天哪家奶茶、點心出了個稀奇好吃的配方,都不用第二天,當天下午,就能在其他店裏見到這配方異父異母的孿生兄妹。
反正說不說別人都是要學去的,不如大大方方說了,還能叫別人承她一份情不是?
“我這鋪子小歸小,但如今也不是只賣這賣這一樣。若是真有人能靠這門生意活命我倒是要覺得自己積德了。”
李舒妄自己把話說敞亮了,剛剛面色有異的客人紛紛緩了臉色,店主都不介意人家開一樣的店了,那自己去別的店又怎麽了?這比較過才知道還是李莊白肉最好吃嘛!
“掌櫃高義啊!”
稱贊聲不絕于耳,李舒妄笑了聽了幾句,便說:“高義稱不上,各位要真覺得我這事兒做的敞亮,便多照顧照顧我生意吧!”
“好!我先來上五份瑪瑙肉!”
“喲,對不住了您,瑪瑙肉難做,一日只得這一甕,為了讓大家都吃上,一人可買不了五塊。”
“你這掌櫃,做生意倒怪有意思的。既如此,那便來上兩塊!再來一壺好酒!”
“得嘞,這就給您拿。”
今日商品很快便沽清了。只是,李舒妄和阿圓收拾鋪子的時候,阿圓老嘟着個嘴,一臉不開心的模樣。
李舒妄一看就知道這是丫頭在心疼那個方子了。
她把手上的抹布一甩,安慰阿圓:“我們這鋪子雖然叫李莊白肉,但生意三成是我刀工撐起來的,三成是店裏自釀的酒水,剩下一成才跟着肉有關系,而且這一成裏還帶着別人貪鮮的意思。這方子,咱們掐在手裏沒用。”
阿圓嘟着嘴說:“你是掌櫃,你說什麽都對。”
“傻阿圓,以後你就懂了。”李舒妄揉了揉阿圓的腦袋,繼續洗碗,心裏已經過去三天了,牙人怎麽一點消息都沒傳過來?是不是要再去一趟牙行催一催?還有上次楚昭已經知道了這案子能從船上做文章,怎麽這麽久了……李舒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瞧她這腦袋,剛說了不該想的別想,又瞎想!
“掌櫃,你臉上沾了東西!”
“啊,我忘了!”李舒妄忘了自己這會兒正在洗碗了,她嘆口氣,“趕緊洗,洗了趕緊回家!”洗碗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讨厭的工作!
“好,掌櫃您之前說找人過來幫忙怎麽還沒有信兒啊?”
“沒呢,我剛還想着若是再沒消息我就去催一催他。”
兩人随意閑聊着,卻突然有人後門闖了進來。
李舒妄和阿圓都是一驚,阿圓手裏的碟子更是直接掉到地上,碎了。
李舒妄見到進來的那人身穿皂衣,狂跳的心髒微定——是官府的人。
她剛想問來人所為何事,便聽這名衙役急匆匆道:“找到了!李姑娘,我們找到了!”
什麽?什麽找到了?
李舒妄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剛才還勸自己別多想的人,臉上立刻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來:“船找到了?”
衙役拼命點頭:“對,大人說了,這艘船很可能就是咱們要找的那艘,楚大人讓我趕緊帶您過去瞧瞧呢!”
李舒妄沒有任何猶豫地說:“我們現在就走!”
阿圓驚惶地看着李舒妄,喃喃道:“掌、掌櫃……”
之前李舒妄就沒告訴過阿圓自己會驗屍,想來是這三番兩次往衙門跑把小姑娘吓壞了。
只可惜眼下也不是好時機,李舒妄随意拿過抹布擦了擦手,對阿圓說:“阿圓乖啊,等我回來跟你解釋。”言罷,跟着衙役匆匆離開。
衙役是一路跑過來的,回去自然也只能靠兩條腿。好在找到船的地方距離此處不算太遠。
路上,衙役便向李舒妄解釋了眼下的情況。楚昭雖然當夜便派人去查了所謂“鬼行船”,但因為泾縣船只衆多,排查許久才有了消息。
“咱們縣裏可供衆多船只停泊的公共碼頭只有那麽幾個,且這些船夫之間大多互相熟悉。只需要誘以小利,這些船夫連誰昨日多喝了二兩酒,多撒了幾泡尿都能給你倒出來!”衙役說了又覺得自己用詞不妥,看看李舒妄,沒見她臉上露出什麽異色來,這才松了口氣,接着解釋。
“根據船夫們的說法和我們排查,最後找到了兩名可疑人員,管老三和錢大牛。本該找這兩人去衙門問話,但不知為何,這兩人居然跟約好了似的,連人帶船消失的無影無蹤!直到昨夜,這錢大牛才突然出現。照他的說法,他是連船帶人被包去網魚了,昨日主家才放人。”這話真假暫且不論,起碼錢大牛他們找到了,但另一位被衙役們重點關注的管老三卻一直沒有動靜!
直到剛才,被楚昭派去巡查的衙役發現了一艘模樣有些奇特的沉船。
“先頭是那河面上飄了一鼓鼓囊囊的屍體,被我們弟兄瞧見了,趕緊給擡了上來,沒想到那屍體居然是綁在船上的!”
李舒妄皺皺眉:“死者身份确認了麽?”
“那屍體被泡得不成形了,五官已經分不清了。不過那艘船經人辨認,确實是管老三的船。另外管老三拇指斷了一小節這跟屍體倒是對得上。但是想要驗明其身份,恐怕還是要等您勘驗過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