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章 第 11 章

兩人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抛屍地點附近。周圍雖然有不少老百姓在圍觀,但好在現場已經用粗麻繩給圍了起來,現場還算清淨。

還沒瞧見屍體,李舒妄便皺起了眉頭:“屍體是在蘆葦蕩裏發現的?”若是的話,兇手該是對泾縣頗為了解之人。

卻原來這片蘆葦蕩本是泾縣第一大湖楊澤湖分出來的一條孤零零的小支流,因水淺而細,船行不便,又沒甚稀罕漁獲,平日裏少有人煙。因無人清理,每到蘆葦生長季節,這一片幾乎都叫蘆葦給淹了!老實說,若不是楚昭派人仔細搜查,莫說丢下去一具屍體,便是丢下去十具,都難以讓人發現。這樣藏屍的“好去處”,外來人一時間很難找到。

“對,我們都說呢,這兇手果然奸猾,抛屍地點和手段都非同一般呢!”

李舒妄微微抿唇,她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是何處不對。

“姑娘,這邊請。”由衙役領路,李舒妄很快穿過紅布的麻繩、見到了楚昭。

李舒妄向楚昭拱了拱手,打了個招呼:“大人。”

楚昭朝她點了點頭,又指指剛被拉上來不久的船只,問:“有沒有什麽想法?”

想法?

李舒妄仔細打量了一番這船,最後只告訴楚昭:“這船好像比平日的船要短小、狹窄不少。”就跟沒長好的沙丁魚似的。

泾縣船夫八成是漁夫,打漁是主業,迎來送往是捎帶腳的,因而烏篷肚做得都大,好裝魚;就是那專門運客的船為了多裝幾個客人自然也樂意裝個大肚子。這艘沉船卻比平時李舒妄所見的船只要窄瘦不少,整體也要小一圈。

楚昭搖了搖頭,對李舒妄說:“莫看着烏篷船灰蒙蒙不起眼,一艘船其實要價不菲。船夫的船多是租借,又或是兩三代人努力才換來一艘船。這樣的小船……想必是一人積攢多年卻不夠船金,只能買這類價廉個小的異形船。”

李舒妄聽楚昭的話,對這位縣令大人的身份愈發好奇。她以為楚昭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來泾縣是為了來積累基層經驗(鍍金)的,但現在看看他似乎也不是對世情一無所知。

楚昭不知道李舒妄是這麽看自己的。他先吩咐守在他身旁的下屬:“楚一,帶着李姑娘去看看屍體。”随後輕輕一躍跳上了沉船。

“是。李姑娘,請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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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哦哦,好、好的。謝謝。”

楚一一邊帶路一邊向李舒妄解釋:“本來屍體和船是系在一起的,但那個地方地勢高一些,船只不太好拉上來。”而且直接拖船可能會影響到屍體,楚昭幹脆讓人先把屍體搬上岸再處理船只。

李舒妄心裏暗暗為楚昭點贊,大人靠譜,真要帶着屍體把船拉上岸,這屍體說不得就該炸了!說起來也不知這具屍體在流水裏待了幾日。最好是今日死的才好,這樣不但勘驗難度小,能找到的線索也多。她邊走邊想—完全忘了之前衙役跟她說了屍體泡的不成樣了。

不過忘了也沒關系,逐漸濃郁的屍臭味,足以打破李舒妄之妄想了。

“李姑娘。”一直守在屍體旁邊的紅臉衙役一看到李舒妄立馬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您可算來了!”

李舒妄一見那膨脹的屍體,便無聲地嘆了口氣,自袖口中摸出一條白巾覆于口鼻之上,随後便蹲下來查看屍體表征,順口問了句衙役:“怎麽就你一個?”

楚一瞧見了,若有所思,李姑娘似乎跟衙門裏的人很熟?

紅臉衙役尴尬地笑了笑,往旁邊指了指,李舒妄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唔,有一個還在那兒吐呢,另外兩個也面色慘白——這是吐完了?

李舒妄“啧”了一聲:“許久不見,你們這抵抗能力反而弱了?”她和這衙役早些時候見過,雖然叫不出名字,但能認得出臉來。

紅臉苦笑,又不是誰都能跟李姑娘一樣,屍山血海亦面不改色。

“行了,吐完了趕緊把屍體擡回衙門吧。”李舒妄掩着鼻子,再三叮囑衙役們動作一定要輕柔平緩,不然這屍體炸了那就真好玩了。

“您放心,我們知道路數。”紅臉保證了之後,又問起李舒妄是呆在這裏一起檢查沉船,還是先回衙門驗屍。

“那當然是……”李舒妄話到嘴邊,愣了愣,又給咽回去了,她現在可不是赫赫有名的李法醫而是李切墩;楚昭更不是那位待她如親生子侄的長輩,而是高高在上的泾縣父母官。

“李姑娘?”

“先別動屍體,待我跟楚大人報告一聲再說。”

“诶好嘞!”

而李舒妄回到船邊,楚昭蹲在船上,低着頭,手裏不知道撚着什麽東西。

李舒妄大聲喊他:“大人!”

楚昭擡起頭來,看着李舒妄,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興奮之情。

李舒妄愣了愣,這是怎麽了?

“李舒妄,過來看!”

“啊?”

楚昭等不及,右手往船舷上一撐,人直接從船上跳了下來——東西被他放在左手裏了——他走到李舒妄跟前,舉起了自己的拳頭。

雖然知道楚昭應該不會對自己動手,但她還是忍不住拿手擋在臉前,還往後退了幾步。

楚昭看得好笑:“你幹嘛?*7.7.z.l”

“這……”李舒妄趕緊把手放了下來,心說你聽我編。

楚昭沒有過多糾結于李舒妄的想法,他松開拳頭讓李舒妄看他手心裏的東西。

李舒妄定了定神,一看,楚昭手裏是幾粒——“白沙!?”她的聲音猛地擡高,“這是船上發現的?!”

見李舒妄也是一臉興奮,楚昭臉上笑意愈發明顯,說:“對,我在船板縫裏發現了這個,有了它足以證明這艘船真的是拿來運送屍體的!”

案件總算是有了新的進展,李舒妄自然激動,但她心中的奇怪之感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濃烈了。她想了想,對楚昭說:“還請大人派人仔細查看船只,還有沒有其他痕跡,譬如絲織品一類的。”死者衣物上的劃痕必然是在案發現場劃的,這船上說不得就有死者和兇手衣物的痕跡。

“好,放心。”

“那大人,我就先回……我先去衙門驗屍?”

楚昭點點頭:“你一人顧全不及,我把楚思給你。”

李舒妄對此倒是很感激:“多謝大人!”楚思姑娘要是能幫她那可太好了!人漂亮膽子大;能幫她記錄關鍵時刻還能幫她搭把手,比起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男子強太多了!

楚昭搖搖頭,比起自己來,這位李姑娘好像對楚思更加信服?比起她那精湛的勘驗技術,她這臉色倒是好懂的多。

……

衙門,驗屍房。

因天色較暗,為了防止漏掉線索,驗屍房裏點了十數根兒臂粗的蠟燭,照得整個房間亮如白晝。

李舒妄在推開驗屍房門之前,問楚思,有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和上次不一樣,這次躺在裏面的是一具高度腐敗的屍體,不管是屍體的樣子,還是氣味,還是勘驗難度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楚思臉上閃過一絲為難之色,嘆口氣:“我本就想拒絕,只是礙于大人命令不得已這才搭把手。但既然姑娘這麽說了,我還是辭了大人……”

李舒妄眨巴眨巴眼睛,不、不對啊,她、她不過是想給楚姑娘做一些心理建設罷了,怎、怎麽就把人給吓跑了?

李舒妄傻眼了,但到底也沒為難楚思,只是沉默了些許時候才說:“既如此我便不為難姑娘了。”

見李舒妄一臉為難卻還要故作大方的模樣,楚思實在忍不住掩唇而笑:“姑娘的性子實在是有意思,我只是跟您開個玩笑罷了。您放心,我楚思倒不至于這點場面也應付不了。”說完,她主動幫着李舒妄推開了驗屍房的大門。

“如此,便拜托楚姑娘了。”

李舒妄驗屍時,楚昭當然也沒閑着,他和衙役們仔細查看沉船後,又叫人提了錢大牛,他親自來問。

錢大牛身形矮小,胳膊卻鼓鼓囊囊的,瞧得出平日裏體力勞作不少。只是或許因為畏于公堂,他看着畏畏縮縮的,窩囊的很。

但楚昭卻早就知道此人是個爛賭鬼,為人極為奸猾狡詐。反倒是那個疑似為死者的管老三,雖無父無母卻自強自健,不賭不嫖不好杯中物,日複一日、勤勤懇懇拼搏十多年這才換了一艘小船。這樣老實肯幹的人無聲無息就沒了……

楚昭驚堂木一拍,心中暗道:無名女屍也好,管老三也罷,他一定會查清真相,還死者一個清白。

錢大牛被驚堂木的聲音吓得一抖,一下就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喊:“大、大人,小人冤枉啊!”

“冤枉?我還沒問你什麽問題呢,你怎麽就先喊起冤枉了?是否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這錢大牛愣了愣,即刻便哭訴起來:“若是無事,大人怎會叫我上公堂?大人,小人一向奉公守法,從未做過違法亂紀之事,請大人明鑒啊!”

“錢大牛你給我老實點!大人問什麽你答什麽便是!不許偷奸耍滑!”

錢大牛哼哼唧唧兩聲,看看楚昭那張冷臉,老老實實的閉嘴了。

“錢大牛我問你前幾天在哪裏?”

“哦,我去打漁了。”他想了想,補充道“前幾天縣裏來了個客商,嘴可刁,非說客棧裏的魚不夠好,要新鮮的。他給的錢多,客棧老板便包了我的船,叫我每日打上幾尾最好的魚給送過去。”

“既然在打漁,怎麽楊澤湖都找不見你人?”這錢大牛之前都是在楊澤湖打漁的。

錢大牛眼睛一轉:“我們平常打漁那裏人太多了,春日大魚又沒長起來,掌櫃價格給的高,對魚的要求也高。我私下尋了個人少的地方打漁。”

“那是城中哪家掌櫃請的你?”

“這、這,我想問,那掌櫃卻嫌棄我不過是個臭打漁的,不肯叫我知道呢!”

楚昭聽完,又是驚堂木一拍:“錢大牛,你還不說實話!”

“冤啊大人!小人對天發誓,所言句句屬實!若是有半個字謊話便叫我……天打雷劈!”

“撒謊!你的船分明就悄悄停在江岸碼頭!你用的什麽打漁!?”

“我、我釣的!對,我是釣魚!”

“哦?那你在何處釣的魚?期間又住在哪?”

錢大牛額頭上滴下幾滴冷汗來:“我、我在西山山上的一個小水溝裏。為了蹲魚嘛,吃住都在山上的破廟裏。對,在破廟裏。”

楚昭又是一下驚堂木:“分明有人瞧見你在城外破廟一連待了七天!錢大牛你還不速速招來,不然大刑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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