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021章 第 21 章
鬧了一夜的風雨雷閃,到了早上卻都消了氣,甚至久未的太陽也出來上工了。
但暖意到人身上,還得走長長的一段時間。
巷子裏,幾個小童小心翼翼避開水坑和樹木斷枝,拎着看起來比自己都高的食籃,大聲叫賣着食物。
李舒妄因今日不用去店裏,起得比平時晚了些。正覺腹中饑餓,聽到有叫賣聲,便開了門,問那小童都有些什麽吃的。
“看您要吃些什麽,我這裏甜鹹幹濕都有。”小童雖然年紀不大,但說話做事卻有些老練的意思,笑起來小酒窩跟釀了蜜一樣,很可愛,“自家做的豆腐腦又香又滑,再給您加多多的桂花,大館子裏也沒我這實惠呢!還有鹹甜炊餅,都是又酥又軟。”
“那行,我要一碗,再要兩個炊餅。”李舒妄看了眼小童,“你這也沒碗……要麽你跟我進去一趟給我盛上一碗吧。”
小童痛快答應了,雖然腿短手短,勁倒是不小,提着籃子跨過門檻的時候一點都不吃力。
但李舒妄還是從小童手裏接過了籃子,幫着他把東西提進了院子門。
“你跟我進去吧。”李舒妄把籃子還給小童,反身關上了門。
随着門栓被拉上,李舒妄緊繃的情緒舒緩不少。小童将食盒放到地上,忙問:“小舒姐姐昨晚發生了什麽?我們聽見你院子裏吵吵嚷嚷的怪吓人的!你沒受傷吧?”昨晚風雨那麽大,李舒妄院子裏的響聲卻還是傳到了領居家裏,可見動靜不小。
小童上上下下看了一通李舒妄沒見她受什麽傷,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卻又還是要問一問才能放下心來。
李舒妄搖搖頭:“放心吧,我沒什麽事兒。家裏有兩條別人送得風幹肉,叫惡犬聞着了,闖進來一通搗亂,鬧得我整宿都沒睡着。”她說着說着便摁了摁眉心,很是疲憊的模樣。
“姐,昨晚到底是些什麽人啊?一個個都兇神惡煞的吓死人了!”小童也是住在這巷子裏的,昨晚那麽大的動靜他也有所聽聞,自然吓得不輕。
李舒妄搖搖頭:“我哪裏知道?似乎大戶人家丢了個逃奴什麽的吧。也不知道那人被他們找到沒有,我看啊,那大戶人家該是不會輕易放過這人的。”
想起昨晚巨大的犬吠聲,小童抖了抖,大戶人家都不把奴隸當人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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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妄又問小童知不知道昨晚還有哪些人家被搜了。
“咱們這條巷子除了你就沒了,附近兩條巷子裏好像也有幾戶被闖了進去,我早上去賣扁食和面條的時候聽見他們罵呢,說是家裏都被砸爛了,錢也被偷拿了。”小童打量一圈李舒妄的院子,發現不算淩亂,這才松了口氣。
李舒妄搖搖頭,小聲罵那群人簡直是土匪,想了想又從荷包裏掏出一小粒銀子給小童,道:“馬上是清明了,今年我照舊也收青團的,這銀子算是定錢,數量比着去年的來。這是第一批,後續賣的好我還收。”
小童驚喜地應了一聲:“謝謝小舒姐!”
李舒妄搖搖頭,只說:“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吃的東西都進嘴,用什麽料、是不是幹淨,一嘗一看就知道了。”
小童拍着胸脯打包票:“小舒姐放心,我媽給你做的東西比自己做都精心呢。”
“如此便最好了。”
“那小舒姐,豆花和炊餅我送你!”
李舒妄搖搖頭,盛了兩碗豆花四個炊餅:“你家炊餅好吃,待會兒給阿圓送過去一份。”說完,按價格給小童數了銅錢。
小童又給還回去兩個,笑眯眯地說:“您是熟客,給您抹個零。”
李舒妄失笑,機靈的小鬼頭。
待小童走後,李舒妄吃了一碗豆花并兩個炊餅,留了一半在廚房,便關上門走了。
李舒妄今日依舊是一身利索的裝扮,只是身上背了個布兜子,裏頭裝了水和幹糧。
今日她得去趟北山。連着下了這麽多日子的雨,李舒妄有些擔心她那些果樹會不會出問題,另外窖裏那些酒也得去點點數。
大寧的地形較後世更加複雜多變。就拿李舒妄所在的泾縣來說,說是江南地區、水系密布、地形平坦,但其中亦有丘陵峻嶺,尤以北邊為甚。
而北山指并不單單指一座山,而是縣城東北邊那一片地形起伏較大的區域。因此處地形多變、耕地稀少,兼之林木衆多又常傳出猛獸傷人的消息,故而那邊村落少、人也少。
李舒妄當初雖得了些家當,但想買成片的上等水田卻依舊困難,一是錢不夠,二是沒人賣。她又擔心自己這點錢教人瞧上了惹麻煩,便一咬牙,挑了北山一片大而無用的林地把錢都給花出去了!她想的麽,既想改行做吃這行,店裏總該有些特色才好。這林地這麽大,種點水果,既做釀酒也往出賣,多少也是份收入。然至今這果子除了釀猴兒淘有些許消耗外,一粒果子都沒賣出去。
不然怎麽說這林地大而無用呢!但凡有絲毫用處早就被縣內豪族占了去,哪裏輪得到她這個孤女?
要說林場最大的經濟價值便是漫山林木。南方林木遇水瘋長,不過兩三年便能竄出來長一截兒來不假。但木質疏松,實在不堪大用。再說這種水果,北山這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種出來的水果不單個頭小還又酸又澀——要不也不能一粒果子也賣不出去。
總之,這麽一大片林場,就叫“背後有人”的李舒妄以低價撿了個便宜。
因北山距離縣城距離不短,李舒妄還專門交了輛牛車送她。
饒是如此,李舒妄到達北山林場也是日上中天了。
李舒妄自然沒有種果樹的本事,因而林場這處也雇了戶人家顧着。
這家人姓莊,本來家底就不厚實,因兩個老人和女主人重病硬生生把把家裏給拖垮了——哪怕這樣最後還是只有女主人撐了下來,兩個老人都沒了。
李舒妄正好要找人看着林場,便雇了這家人。
莊家人雖談不上機敏聰慧,但都是老實又知恩肯幹的人,李舒妄這果林結出來的果子難以入口,他們倒是比李舒妄要更着急自責。
昨日李舒妄托人捎了信兒今日要來看,他們便早早地過來等着了。
一見李舒妄,這莊家人便紛紛迎了上來,嘴裏喊着掌櫃,只有一才到李舒妄膝蓋處的小丫頭跌跌撞撞地沖向李舒妄,嘴裏含糊不清地喊着“家家”,這父母一臉誠惶誠恐,一邊說孩子不懂事、一邊要把她拉回來。
李舒妄搖搖頭示意自己不在意,又輕輕拍了拍一把抱住自己小腿地小丫頭的腦袋,然後往她嘴裏塞了一顆松子糖。
小家夥咂咂嘴,眼睛一亮,扭過頭,對着爹媽指着自己的嘴巴,甜的!
“你這丫頭!”當娘的又好氣又心疼,将人抱了回來,略帶羞愧地對李舒妄道:“掌櫃不好意思,這丫頭被家裏人寵壞了。家裏已經做好了飯了,您要不嫌棄跟着我們吃上一口?”
李舒妄搖了搖頭:“倒不是嫌棄不嫌棄的事兒,我今日還有事兒看完這裏變得往回趕了。你們趕緊去吃飯去,我自去果林那瞧瞧。”
“您既然來了,怎麽好叫您餓着肚子?再一個這幾天下雨,那林子裏濕滑的很,不如吃了飯我讓顯明帶您去瞧瞧?”
李舒妄卻說那林子自己熟悉得很,便是下雨了也不礙事,非要自己一個人去。
旁人拗不過她,只得随她去了。
而李舒妄堅持的理由其實很簡單。她不好意思吃人家家裏的好菜。莊家家裏窮,為了招待她想必是把家裏的好菜都拿出來了,她再貪吃也不好意思貪這口。
李舒妄自己去了果子林,果然經過昨夜一夜大雨,果樹身上多了不少傷痕,但地上卻不見多少殘枝枯葉,想來是已經收拾過一輪了。
講實話,若是不考慮果子,光瞅瞅這一排排直溜的小樹,李舒妄這果林其實長得還挺精神的。就是果子味道差了點。
老這樣下去不是回事,李舒妄想着如果今年結的果子要是味道再差,便叫阿圓試着做些蜜餞什麽的,看看能不能挽回些,又或者做些水果茶……
李舒妄邊想邊走,很快就将果樹林都轉了一圈。她這林子種的都是些普通水果,棗、李、杏之類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果樹種類太多,叫果子竄了味,所以才又苦又澀?
除了“專業技能”外,李舒妄在許多要動手的事情上都稍顯遲鈍。但有句話叫沒見過豬跑吃過豬肉,她雖實際動手不行,見識卻不少,往往能給出些“高瞻遠矚”的建議,但是農學離她的世界實在太遠,她除了提議讓莊戶可以在林間多養些家禽之外,毫無貢獻。
李舒妄摸了摸樹幹上因樹枝掉落的疤痕,沒多少誠意地在心裏說了句抱歉,若是別人……“誰在那兒!”她猛地轉過身來向後看去。
一片青衣自果樹後慢慢踱步而出,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李舒妄的耳朵裏:“李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
“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李舒妄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