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022章 第 22 章
來者居然是楚昭。
但楚昭臉上的驚訝也不似作假。兩人各自冷靜了會兒,楚昭先開口:“既是我先問的,那李姑娘可否先回答我的問題?”
“這裏是我的果園,我過來不是很正常?”李舒妄反問楚昭,“倒是縣令大人,您怎麽跑到這地方來了?”
她的果園?楚昭倒沒想到李舒妄居然有如此“豐厚”的身家。李舒妄的問題,他一邊走向李舒妄,一邊老實回答了李舒妄的疑問:“我?我來找人。”
找人?找什麽人要跑到這樣的窮鄉僻壤來?李舒妄雖然還算信得過楚昭的人品此時心裏也難免有些打鼓。
楚昭卻像是沒看出來李舒妄的疑惑似的,主動問起她來:“既然此處是你的果園,你可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
李舒妄想了想,搖搖頭,在她的印象裏這附近除了莊家人之外好像沒什麽別的人了。不過這塊地她買來保命的性質大過經營,來得不勤,所以對這裏還真不算了解。她怕耽誤楚昭正事兒,便說了句:“要麽我帶你去見見這裏的,額,護林員?他們對這裏比我熟悉多了,你要問什麽,直接問他們就是了。”
楚昭當然沒意見,兩人并肩而行。
“大人,你要找誰呀?”李舒妄也就是随口一問,她預計了楚昭可能不會回答她。
但楚昭居然還真回答了:“我也不知道。”
李舒妄聽了,心中一陣無語:楚大人,如果實在不想回答那也是可以不用回答得。
楚昭卻接着說:“也不一定是一個人,或者是什麽東西、什麽事情。”無名女屍這案子查到現在,已經成了一團錯綜複雜的線團,粗粗一看仿佛哪根線都是線頭,只要輕輕一抽,整個線團便都被理順了;可真湊進去看,才發現所有暴露的線頭都不過是煙霧彈,真相一直被牢牢裹在線團裏,蹤影難覓。
楚昭有種預感,他必須盡快找到“線頭”,不然就算案子“破”了,他依舊沒辦法找到真相。
李舒妄問:“大人是來這裏尋找和案子相關的線索?”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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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這樣啊。李舒妄想。
楚昭一句“莫名其妙”話,倒叫李舒妄突然“理解”了楚昭的心情——李舒妄不太确定用理解這個詞對不對。
但曾經許多個夜晚,她不得不面對着驗屍臺上冷冰冰的屍體,一遍又一遍的思考還有自己什麽能做的、到底她在什麽地方産生了疏漏。那種挫敗中摻雜着找不到方向的迷茫感她實在體會過太多次了,而更讓人耿耿于懷的是,對她而言,這種感覺是無法通過驗屍經驗的累積而脫敏的——甚至她重新投了個胎都不行。很難說李舒妄堅持想轉行是因為想擺脫過于繁重的法醫工作,還是想逃離這種情緒控制。反正李舒妄本人只承認第一個原因。
楚昭本以為李舒妄有什麽想法要和自己分享,但沒想到他回答之後,對方卻一直在沉默,他不得不主動問起:“李姑娘想到了什麽不妨與我說說?”
李舒妄稍微理了理繁複的思緒,看着空落落的果樹枝頭,道:“想到什麽不敢說,但大人大概不是平白無故過來的,方便的話,大人可以告訴我是什麽提示你來這兒找線索的麽?”
楚昭脫口而出:“血色之石。”
這是個完全出乎李舒妄預料的答案,血色之石?那是什麽東西?跟案件又有什麽關系?
楚昭仿佛看見了李舒妄臉上寫了荒唐二字。他面上微微一頓,腳步稍微換了換,随手将一枝橫在李舒妄面前的樹枝擡高,好叫李舒妄方便過路。
“李姑娘是泾縣人,可聽過泾縣北山産出一種血色石頭,觸之不祥。”
李舒妄從來沒聽過這個傳聞,什麽血色之石更是聞所未聞。而且雖然經了一遭穿越,但李舒妄對于這種所謂邪怪靈異的事情依舊持懷疑态度。她更傾向于血色之石其實是一種紅色礦石,只是因為顏色加上巧合的原因被百姓所忌憚。
紅色礦石的話……
“硫化汞和赤鐵礦吧?”礦産這方面李舒妄了解不多,大部分知識還是通過化學涉獵到的,“但是南方産赤鐵礦的可能性好像比較小吧?”老實說讓一個法醫記住礦産成因是有些嚴苛了。
李舒妄說完斜着眼觑了眼楚昭,見他面色不明,不知怎麽的心裏顫了顫,她摸了摸脖子,趕緊把眼珠子往回轉,卻不想還是被楚昭逮住了,楚昭也朝她看了過來——
“咚咚咚”
李舒妄的心跳越來越快,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鼓膜在震動,震得她頭暈眼花、呼吸不順。而不過是一時半會兒的功夫,她的呼吸變得越來越艱難了。李舒妄忍不住捂住了脖子——她感覺有人死死地箍緊了自己的脖子——她開始用嘴巴換氣。
楚昭見狀,轉過頭去,似是若無其事地問:“硫化汞是何物?”
李舒妄這才躲開了楚昭的眼神獵殺。她捂着胸口,過了一時才喘過氣來,方才回答道:“辰砂,繪畫用的朱砂便是由此物提煉獲取的。”
“原來如此,李姑娘果然是博學廣識、才華橫溢。”楚昭誇了一句李舒妄,便陷入了沉默中。
李舒妄經過剛剛的事兒再也不敢看楚昭了,但楚昭的情緒不對,她的腳指頭都感覺到了。難道真的“一些漫不經心的說話将我疑惑打開”了?另外楚昭之前到底是做什麽的,她頭一次體會到所謂眼神殺人。
李舒妄生怕楚昭又“發癫”,不敢再說些什麽,兩人沉默了走了一會兒,楚昭主動向李舒妄道歉:“抱歉,我只是一時想到了案情,沒控制住。并不是刻意針對你。”說到底一時沒适應身份的轉換。
原諒不原諒什麽的李舒妄覺得談不上,她其實也沒怪楚昭,但她确實被吓着了。
兩人又大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李舒妄指着不遠處的泥巴土房,說那就是莊家了。
楚昭點了點頭,說了聲多謝,急迫地朝莊家走過去。李舒妄趕緊伸手要拉人——沒拉住——楚昭勁兒太大了,李舒妄非但沒拉住人,差點叫楚昭動作的慣性給帶倒了。
楚昭趕緊停下,扶着人起來,連着問:“沒事兒吧?”
李舒妄拍了拍衣袖上沾到的樹葉,搖了搖頭,跟楚昭說沒事。
“我剛來的時候他們正說要吃飯呢,大人這會兒過去估計正趕上人家吃飯吃一半呢。殘羹冷炙怕是大人用不慣,又尴尬。”李舒妄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斜挎小包,“您要不跟我湊合吃點幹糧?”
楚昭沒想到李舒妄竟然有這樣細膩的性子,但一想她驗屍時的嚴謹細致,又覺得理應如此。
李舒妄雖然不想貪別人家食材,倒也沒有委屈自己的打算。暄軟的白面餅子夾了鹹香可口的驢肉和鹵蛋,加了清爽的青椒粒,一口下去,口感豐富、肉香面香十足。
楚昭不多時就吃完了一個,還問李舒妄怎的自家店裏不賣這個,是不會是還在試菜。這會兒他看着反而像是比平時溫和一些了。
李舒妄就當沒看出來今日楚昭情緒的多變,只是笑了笑,回他:“這可不是阿圓的手藝,我從外頭買的。”張記饅頭鋪的面餅,王阿婆的驢肉、趙記鹵味的鹵蛋,除了青椒是自家的,這餅子基本和李舒妄沒啥關系。
老實說,李舒妄雖然在廚藝這件事上沒什麽天賦,但在找吃的這件事上倒确實能稱得上“天賦異禀”。
李舒妄估計得不錯,他兩到莊家的時候,莊家人剛剛吃完飯,正在屋前歇晌兒,只是不見裝莊妻,約莫是在廚房洗碗呢。
莊勇一見李舒妄來了,身邊還跟了個神仙樣子的公子,愣了愣,趕緊起身上前迎接,只是沒走兩步,又呆住了,摸了摸腦袋,轉過頭回屋裏了!
李舒妄和楚昭皆是瞠目。倒是兩人的小閨女活潑得很,一見李舒妄便又撲了上來,抱着李舒妄的大腿,藏在她身後偷看楚昭。
楚昭對小丫頭笑了笑,把小丫頭吓得徹底躲回了李舒妄身後。
李舒妄本欲“嘲笑”楚昭,莊妻此時卻從房裏出來了——原來是這莊勇不善言辭——幹脆自己進屋子裏洗碗,叫妻子出來招呼客人了。
莊妻忙着讓大兒子張羅“茶水”。
窮人家沒有正經茶葉,小丫頭兄長廢了半天勁兒,才找出來兩只沒有破損的碗,放了些碎茶沫,狠了狠心,往裏頭加了些白糖,給李舒妄他兩端了上來。
李舒妄喝兩口甜滋滋的糖水,順手往小丫頭手裏塞了一袋松子糖,順口問起了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
莊妻面上笑容一僵,一向爽利的婦人居然不知所措了。
李舒妄和楚昭對視一眼,楚昭先開口了:“不瞞大嫂說,我便是由縣太爺派出來調查此事的人,若你知道什麽,不妨實話跟我說了。官府一定保你們安全不說還會予以獎勵。”
李舒妄悄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還此事,你知道什麽事?
莊妻笑容尴尬:“哪有什麽……”
“我知道!”長子飛快打斷了莊妻的話,“你們真的會給獎勵麽?我什麽都告訴你們!”
“莊顯明!”莊妻氣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