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059章 第 59 章
李舒妄一腳邁進大堂, 便瞧見五個大漢站在醫館大堂正中央,旁邊還擺了一擡擔架,擔架上躺了一具屍體, 沒蓋白布。
醫館大堂此刻亂成了一鍋粥,病患和家屬們一邊驚聲尖叫一邊往外奔逃,也就是寶安堂的大門開得氣派,不然此時可能已經出現踩踏事故了;醫館的人吓得不清, 膽子小的要麽跟着病患一起逃了、要麽躲在柱子後頭;膽子大的,強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擔架上的屍體挪開, 顫聲道:“這、這位大爺, 我、我們掌櫃現在不、不在家, 不然您、您晚點……”他這話還沒說完, 便被一名壯漢扼住了喉嚨, 對方冷嘲道:“我晚點過來?你怎麽不讓我兄弟晚點死呢?他要是不死我犯得着來找你們?”語畢,将人狠狠甩了出去——正巧甩到了屍體邊上!
可憐出頭的這大夫, 還沒從差點被掐死的驚恐中緩過來, 一擡臉便瞧見了一張青白之色的死人面孔, 當下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霎時醫館更亂了,而大概是因為沒見着一個話事人, 這幾個擡着屍體過來的壯漢臉色愈發難看,其中一刀疤臉上前一步, 環視一周, 大喝道:“你們掌櫃的呢?再不出來個說的上話的人,我們就把這地方給砸了!”
李舒妄上前一步, 走到幾個壯漢眼皮底下,問:“不知幾位有何貴幹?”
“哪裏來的黃毛丫頭?你們掌櫃呢?再不來我可砸店了!”
“你不是要找兩天前義診的大夫?我就是了。”李舒妄聲量不大, 但聲音平穩,神情鎮定自若,倒叫人不敢輕視。
刀疤臉上下打量一番李舒妄,道:“那日便是你替我兄弟瞧病的?”
李舒妄瞧了眼擔架上的屍體,義診三日找她診病的都是女子,這男子自然不是她的患者。李舒妄說了聲:“不是”後便蹲下身來,用手指摁了摁死者的胳膊,很硬。李舒妄松了口氣,屍僵明顯,這個天氣,死亡時間應該在兩個時辰左右,屍體很新鮮新鮮,盡快驗屍一定能得到不少線索,
“你做什麽?”刀疤臉見這女子居然敢“侮辱”自家兄弟的屍體,當下便要去拉扯李舒妄。,
李舒妄卻是一聲暴喝:“別動!若不想你兄弟死得不明不白便閉嘴!”
刀疤臉被李舒妄吼得一怔,回過神來一張臉漲得通紅:“你!我今天非要叫你知道爺爺……”
“趙四!”幾個男人中看上去略微斯文的那個擡手制止了刀疤臉的行為,問李舒妄,“姑娘似乎對我兄弟的死另有看法?”
“張哥,此女……”刀疤臉不死心,還想說什麽,他身邊的人卻把他拉了回去。
李舒妄擡起頭來看了這男子一眼,淡淡道:“你這兄弟活着,我是沒把握治好他;但他既死了,若我找不出他的死因,那天下間便也沒有其他人能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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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姓男子一挑眉:“姑娘好大的口氣。”
“口氣大不大,到了公堂之上便見真章了。黃芪!”
黃芪原本不能躲在柱子後面,捂着耳朵瑟瑟發抖,剛剛聽到李舒妄的聲音她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可她又忍不住探頭去看,見李舒妄鎮定自若地與那些可怕的男子周旋,她既擔心又興奮,以至于臉色都有些扭曲了。然而這些複雜又古怪的情緒在她從李舒妄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時都消失了。
她叫我?她為什麽要叫我?她要做什麽?
黃芪的腦子裏充滿了疑問,可她一邊疑問、害怕,一邊卻忍不住挪動腳步往外走。白杏扯了扯她的衣服角小聲質問:“你瘋了麽?”
黃芪移開白杏的手,走向李舒妄身邊,心想,她可能真的是瘋了。
李舒妄不知道黃芪內心有這麽多糾葛,直接說:“你去衙門找楚大人過來,就說這裏有人命案子。”
“不可!”黃芪尚未反應過來,張姓男子便斷然拒絕,“我馮家的事情自會自行解決,用不着旁人插手!”
馮姓?李舒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接着卻道:“這位兄臺倒也好笑,你都把屍體擺到大庭廣衆之下了,還說不想旁人插手?你是不是以為官府裏全是聾子瞎子?黃芪,去官府請人!別擔心,如果門口衙役為難你,你邊說你是李舒妄派來的。”
原來李舒妄和官府也有關系麽?黃芪忍不住想。
張姓男子皺起了眉,剛想說些什麽,眼神卻突然一凝,沉默些許時間,方道:“我再給寶安堂三日時間,若不交出義診大夫,休怪張某人翻臉無情了!趙四,帶着小薛,咱們走!”
趙四雙眸赤紅,惡狠狠地盯着李舒妄,卻還是聽了張姓男子的話,招呼另外一人擡起了擔架,準備帶着屍體離開,
而這一舉動又引起了醫館內的躁動不安。
李舒妄皺了皺眉,她朝黃芪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走,随後直接擋在男人面前,問:“現在是出了殺人案,你憑什麽覺得你想走就能走?”
張姓男子陰恻恻地盯着李舒妄,道:“姑娘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李舒妄心中暗道一聲晦氣,從上輩子到現在,她最讨厭的還是這種想做什麽做什麽,完全不配合工作的傻逼了!
她幹脆繞過了這張姓男子,偏過頭問那刀疤臉:“你叫趙四?我看你兄弟死亡應該不超過兩個時辰,越早驗屍能發現的信息越多,找到兇手的可能性也越大。”她頓了頓,問,“所以現在你是要帶他走,然後看着他的屍體一點點腐化、爛掉,兇手依然逍遙法外,還是就在這裏等着縣令的到來,然後把屍體交給衙門?”
趙四似乎與那死者有幾分真情,一聽李舒妄如此說話,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張姓男子低喝一聲:“趙四!”
趙四猶豫道:“張哥,這丫頭說得也不無道理……小薛死的這般窩囊,我們總該還他一個清白不是?”
而不知何時從堂屋中出來的紅绡看着李舒妄與一衆男子對峙卻不落下風的模樣,忍不住感嘆了句:“李姑娘居然有如此一面……”
她與李舒妄只見過幾次,每回李舒妄都亦步亦趨地跟在周大夫身後,做足了貼心小徒弟的模樣,便是這次周大夫不在,她也只覺得這姑娘嘴上功夫了得,很會讨人歡心罷了。現在看來是自己膚淺了。
而金葉對紅绡的話卻沒什麽反應,紅绡有些奇怪的偏過頭去,卻見金葉表情十分奇怪,紅绡忍不住問了句:“金葉?”
金葉這才從某人身上收回眼神,僵硬地應了一句:“哦,李姑娘确實出人意料。”
紅绡打量着金葉,突然問:“你是不是認識這人?”
金葉愣了一愣說:“我怎麽可能會認識他?姑娘,這外頭太鬧騰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紅绡深深地看了一眼金葉*7.7.z.l,沒再說什麽,順從的跟着她一起進了堂屋。
而就在李舒妄與幾名男子僵持不下之際,寶安堂掌櫃總算是姍姍來遲——剛有偷跑的小藥童給掌櫃通風報信了。
掌櫃大概是在路上時已經了解了情況,所以他不單是一人回來的,他身後還跟了六七個彪形大漢壯聲勢。
見正主來了,李舒妄自覺後退一步,将舞臺讓給掌櫃。
“諸位來我這小小寶安堂,不知所謂何事?”彌勒佛掌櫃雖然還是一張笑臉,可怎麽瞧怎麽與和善二字不搭邊。
張姓男子冷哼一聲道:“前兩日我兄弟剛從船上下來——他當時還好好的——只是說身體有些不舒服罷了!他恰巧碰見了你們寶安堂在做義診,便排了隊、診了脈,還拿了藥。因這幾日事情衆多,他一時把那藥給忙完了,直至今日中午,才叫人煎了一碗藥吃——偏生這藥他喝下去沒多久就沒了氣息!不是你們寶安堂還能是誰?”
彌勒佛掌櫃聽完,一向笑眯眯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瞧着竟然有了幾分怒目金剛的意思:“哦,兄臺的意思是我這醫館裏的藥吃死了人?”
“這話可不是張某說的,只是我的兄弟死得實在冤枉,還請掌櫃江那兩日義診的大夫交出來,是非公過我們自然會給一個論斷!”
掌櫃沒有急着答應或拒絕,反而轉頭問了李舒妄一句:“李姑娘你怎麽看?”
李舒妄想的是有什麽好說的?現在難道不是一樁殺人案麽?殺人案除了交給官府還有什麽其他選擇麽?
然而看了看掌櫃的臉色,她吐了口氣,還是編出了個理由:“今日鬧出了這麽大動靜,若是不及時澄清,怕是對寶安堂的聲名不利,不如等楚大人來仔細查驗屍體,找出兇手方可還保安堂一個清白。”
掌櫃聽了李舒妄的話眼睛往四周一轉,見剛剛還躲在醫館裏的病人家屬此時大多都跑了出去——他們跑了又沒完全跑——都偷偷圍在門口瞧熱鬧呢!若今天真要讓寶安堂的藥吃死人的消息傳了出去,那寶安堂可就真完了!當下,掌櫃袖子一甩,道:“李姑娘說的有理,不管是為了寶安堂的名聲,還是為了能夠早日抓到兇手讓死者瞑目,幾位都必須留下來,等楚大人來了再做定奪!”
“呵,那就要看掌櫃能不能留下我們了,趙四!”
“我看誰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