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061章 第 61 章

張奇對楚昭施禮道歉:“大人, 我這兄弟性子魯直,他只是因為小薛的死太過傷心,還請您見諒。”又向趙捕頭施禮。

楚昭沒什麽言語, 趙捕頭倒是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我知道各位兄弟情深,只是人命關天,容不得輕忽,我這只是在進分內職責罷了, 希望各位配合。”

張奇又一施禮:“捕頭見諒,我們都是粗人, 不懂規矩, 官府想知道什麽, 我們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趙捕頭聽到這句, 便知道下馬威火候到了, 接下來可以正經問問題了——趙捕頭無依無靠從捕快混到鋪頭靠得可不單單是運氣。

“先說說你們住的那院子吧,那院子素日只有你們五人住麽?”

“對, 先頭在金陵的時候, 馮家有單獨的院子給船工住, 但到了泾縣後,因馮家,孫家還沒有收拾明白, 院子又狹小,夫人便單獨賃了個院子給我們住。”

“你們大概是什麽時候發現……”

楚昭聽着趙捕頭和張奇等人你來我往, 一直未置一詞, 直到楚一進來禀報李舒妄驗屍有了結果。

楚昭看了眼趙捕頭和張奇,面上微微一頓, 随後使了個眼色給楚一。

楚一點了點頭,代替楚昭守着訊問。

李舒妄照常在書房等着楚昭, 察覺到門開的時候,她往身後丢了個荷包。楚昭剛開門就被“偷襲”,愣了下,才伸手去接那荷包——那荷包差點掉到地上!

李舒妄往嘴裏丢了塊兒點心,道:“我還以為縣令大人武功卓絕呢,沒想到連個荷包都接不住?”

楚昭不理會她的“陰陽怪氣”,捏了捏荷包,發現這裏頭疙疙瘩瘩的,便問了句:“這裏頭什麽?”

“糖。”李舒妄示意楚昭拿塊酥糖吃,“這麽長時間你也沒吃東西吧?吃點糖頂頂,別回頭跟我一樣,低血糖了,很麻煩的。”

又是一個自己沒有聽過的詞。楚昭心裏想着,倒是依言拿了塊糖塞進嘴裏:“味道不錯。”

Advertisement

“嗯,佐以屍檢報告,應該會更香?”李舒妄揮了揮手裏的本子。

楚昭挑挑眉:“驗出什麽來了?”

“人應該是在今天申時死的。脾髒破裂,腔體裏全是血。但體表淤痕非常小,看形狀應該是拳頭,且死者身上并無掙紮痕跡,應該是被人下了麻醉藥物後,一擊致命。”

“你的意思是兇手是個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那不是我的領域,但這人手裏很可能不止一條人命。”說起正事來,李舒妄正色起來,“下手穩準狠、會用勁兒,還沒留下其他痕跡,這不是輕易能做到的事情。”

楚昭點了點頭:“其他呢?還驗出什麽了?”

“他胃部內容物我找了只兔子試了試,确實有麻醉作用。雖說找不出具體的麻醉劑型,但從兔子的狀況看,這麻醉劑藥性很強,咱們可以試着從藥劑來源查查看。更多的,就得去趟現場了。”

“好,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們去一趟。”

李舒妄本想說自己明日要去醫館,一想,沒說,問:“你們那仵作什麽時候能到?仵作有那麽難……”話說到一半,她給咽回去了,啧,仵作是挺難找的,現代法醫也難找。

楚昭忙道:“不讓你白忙活,連着驗屍的活兒,還是按五兩給你算?”

“銀子歸銀子,我還有一個要求。”李舒妄事情辦的利索,要求也是真的敢提,“我想吃兔子肉了,你讓廚房阿姨給我做一頓。”

“兔子?”這是剛剛藥了只兔子,勾起了她的饞瘾了?

“嗯,找老胡買,市面上大多數兔子都是從他手裏出的,他最知道怎麽養兔子。”

楚昭沒想到李舒妄對這兔子的來源還有要求,他聽得有趣,只覺得遇到兇殺案後滿腔的郁氣都散了不少,故而主動問:“好,我答應你。別的呢?你有沒有什麽要求?”

李舒妄想了想,別的要求倒沒有了,建議倒是有一個:“這老胡做生意不厚道,買兔子的時候得砍價,狠狠砍!”

這聽起來好像是跟那賣兔子的有舊怨啊?楚昭揚了揚眉毛,有些好奇:一個仵作、一個商人,這是怎麽扯上關系的?

還能怎麽扯上的?李舒妄叫老胡給诓了一回呗!

兩年前,李舒妄出門覓食的時候碰見個乞兒。那乞兒人雖髒,懷裏卻抱了只雪白無垢的兔子,一見到她就撲了上來,說父親病重他好不容易抓了只兔子,想賣了這兔子給父親換藥吃,求李舒妄買了這兔子。“求求您,買了吧!您看看這兔子多可愛啊!白的像雪一樣!”

老實說李舒妄對兔子沒什麽好感——這東西太臭了——但現在不買好像顯得她的人品不是很端正的樣子……

“那兔子又白又小,若是真的被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瞧見了,又聽見了這樣一個悲慘的身世,說不得五兩十兩的就給出去了。賣給我還算是他們虧了。”因為李舒妄就肯給二兩銀,多一個銅板她就不要了!

最後那乞兒還是把兔子賣了,李舒妄拎着兔子着實大眼瞪小眼了一陣,最後,拎着那兔子去了家禽販子那兒。

這是一個完全出乎楚昭預料的回答:“你要把那兔子宰了?”

李舒妄奇怪地瞧了他一眼,理所當然的說:“我剛不就說了,兔子其實很臭的,我又不會養,那花了錢總要物盡其用。總之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在那家禽販子那兒見到那個乞兒了,正跟他‘重病’的父親讨論,賣兔子的錢自己該分多少呢。”那“病重”的父親甚至還嫌棄自己兒子沒眼光找了個窮鬼,才賣了二兩銀子!

這家禽販子自然便是李舒妄口中的老胡了——所謂無商不奸——泾縣除了他老胡沒什麽人賣兔子,他幹的幾乎是壟斷的買賣,可就是這樣他還是覺得自己那兔子賣的太賤,賺的忒少!為了多賺幾個銅子,這老小子想了個損招兒:左右兔子能生,他便隔三差五挑了那又小又漂亮的兔子,然後讓自己兒子扮成父親病危的乞兒,騙有錢人花大錢買兔子。

而李舒妄不是他們找的第一個冤大頭,卻是第一個找上門的冤大頭。

以李舒妄的腦子,縱使不知道前因後果,一見此情此景哪裏還不明白自己被騙了?甚至這騙子還嫌棄自己是個窮鬼!她平時便不是個好性兒人,這次是被人欺到頭上了,哪裏能善罷甘休?當下提溜着那小白兔的耳朵往老胡面前轉了一圈……

“反正最後老胡把錢賠我了,兔子也給我了。該說不說,老胡人品一地稀碎,但是養兔子确實有一套。”那兔子點點大,李舒妄讓袁大嫂收拾幹淨了做了烤兔子,肉嫩骨酥,味道極好;皮毛也沒浪費,給茂榮做了個鑲毛的披風,小丫頭現在還寶貝着。

楚昭聽了啞然,好一會兒才道:“為了多賺些錢,居然咒自己病重,你們泾縣,真是人才濟濟。”

“重點不是他嫌棄我是個窮鬼麽?大人裏的重點找得還挺奇特的。”李舒妄本來都忘了這件事了,可誰讓今天送試藥兔子來的是老胡本人呢?

那楚昭也不懂了,既然跟老胡有“宿怨”,怎麽還想着讓縣衙照顧老胡的生意?

李舒妄倒也坦然:“宿怨歸宿怨,嘴巴歸嘴巴,何況,我不是跟大人說了狠狠砍價讓他少賺麽?”

“李姑娘,果然有理有據。”

“當然,我這個人最講道理。”

……

第二日一早,老胡親自來送兔子。

廚房大娘提溜着灰兔子的長耳朵,掂了掂,滿意地點了點頭:“你這兔子不錯,夠肥!”随即把兔子關回籠子裏,又痛快結了賬。

“您夠爽快的,不是我吹牛,養兔子這事兒,莫說是縣城了,便是整個揚州府,我也敢跟人掰一掰腕子的!”老胡說完,那眼珠子一轉,又問廚房大嬸兒,“不知是誰這麽好眼光瞧中了我的兔子?”

大嬸猛然警覺:“你問這個做什麽?錢貨兩訖,你既拿了錢,快走!”

“诶诶诶,您別誤會,別推我呀!我呀,我實話跟您說吧,您就說,想吃這兔子的是不是李家丫頭?我呀,這是有重要情報跟她說!”

老胡見廚房大嬸依舊是一臉狐疑,急得跳腳,趕緊把人拉到邊上小聲道:“您信我一回吧!您想想,如果不是真瞧見了什麽,哪個好人家吃了沒事兒做主動找衙門裏的人吶!”

大嬸一想想也是,但她臉上還是浮現了些許為難之色:“不是,那你找我有什麽用啊!我就是一做飯的!”

“您幫我跟李丫頭說一聲,讓她來廚房下,我把情況跟她私下一說就是了!”

你道為何連着兩日老胡都親自來送兔子?那就是為了見李舒妄一面!

要說最了解你的人永遠是你的敵人,老胡對李舒妄這“老冤家”還是很有幾分認識的。昨日他聽說寶安堂那兒擡去個死人,一個女藥童跟着去了縣衙,他便猜測那所謂女藥童可能就是李舒妄這個女仵作。

沒成想,李舒妄驗屍的時候那是真油鹽不進,他眼皮子都抽出火星子了,人硬是一點反應都沒給自己!所以他今天才又跑了第二趟。

“可,她今天不在縣衙呀,她去那個什麽現場了,對她去案發現場了!”

老胡這下傻了眼,兩手一拍大腿,人都跳了起來:“這可怎麽辦啊?”原本他沒把自己那天瞧見的事當個事兒的,但這幾天晚上,他一閉眼,滿眼都是血呼啦次的,再這樣下去,他甭賣紅眼兔子了,把自己捆吧捆吧賣了得了——他眼睛不比兔子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