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066章 第 66 章
李舒妄擱下了湯勺, 忍不住問楚昭:“你怎麽在這兒?”
楚昭拿手背往酒壺上貼了一下,發現是涼的,便喚來了攤主, 用三文錢向她讨了一個空碗并一碗熱水。
李舒妄瞧着楚昭把酒壺放進裝了熱水的碗裏,又往自己跟前放了個空碗,這才算是消停下來了,她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怎麽在這兒?”
酒還需要一會兒才溫好, 楚昭兩手往膝蓋上一擱,大方道:“我好歹也是泾縣縣令, 泾縣皆是我治下, 我出現在哪裏不都是很正常的麽?”
李舒妄露出了一個被噎着了的表情, 楚昭還等她再問, 李舒妄卻又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說罷, 她又要去倒酒。
楚昭皺眉,搶在李舒妄之前把那壺沒放進熱水裏的酒先拿到了身後:“冷酒傷身。這酒已經在溫着了, 一會兒便能喝了。”
如今又不是冰天雪地, 喝點冷酒其實算不得什麽。但李舒妄想了想, 居然還真沒反駁楚昭,乖乖地等着碗裏的黃酒熱起來。她看一眼黃酒,往嘴裏塞一個馄饨, 再看一眼,再塞一個。沒過一會兒, 酒熱沒熱不知道, 反正馄饨她是吃完了。
李舒妄瞅了眼沒有馄饨的碗,扭過頭問楚昭:“酒熱了麽?現在可以喝了麽?”
楚昭頓了頓, 主動拿起酒壺,給李舒妄倒酒, 但是只給她倒了一點兒,剩下的都進了他自己的碗裏。
李舒妄倒也不嫌棄那酒少,端起杯子來,咂摸了一口,感嘆:“黃酒還是得喝熱的。”
楚昭這才明白了李舒妄為什麽這麽聽話,當下點了點頭:“對,你說的對極了。”
“大人來點兒?”李舒妄劈手奪過楚昭手裏的酒壺,要給他斟酒,結果晃了晃酒壺發現壺空了。她瞥了眼楚昭面前的空碗,斜了他一眼,特意在他面前又晃了晃酒壺,不滿道:“大人,你這,不太厚道啊。”她買的酒,自己沒喝多少,全倒進楚昭碗裏了。
“下次,下次給你補回來。”楚昭說着,舉起了碗,将碗裏的酒水一飲而盡,生怕李舒妄琢磨着來搶他的酒。
李舒妄啧了兩聲,站了起來,指了下楚昭藏在背後的酒:“別藏了,我只是想喝兩口,沒想着酗酒。”她伸手掏出荷包,往桌上拍了一排銅錢,“掌櫃,我吃好了,耽誤您收攤了不好意思咯。”
“瞧你說的,你是來照顧我生意的呀!哪有客人還要道歉的!诶诶诶,你放那裏吧,我來收我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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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妄和楚昭兩人一人手裏一個酒壺,兩人慢慢悠悠往李舒妄家裏走。
晚春初夏的風,吹到臉上是軟的。李舒妄身上那點酒氣都散盡了,心裏的郁氣也随着風散了些許。
楚昭沒偏頭,嘴巴卻動了動:“抱歉。”
李舒妄驚訝地偏過頭。
“如果不是我拉着你驗屍,周大夫……”
“哦,不愧是縣令,耳聰目明嘛。”李舒妄笑着說,“我這等小人物的動靜你都瞧在眼裏了。”
楚昭停下了腳步,無奈地喊了一聲:“李舒妄!”這是楚昭第一回在李舒妄面前叫她的名字。
“我聽着呢。”李舒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楚昭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可要本官為你代為圓轉一番?”
李舒妄搖了搖頭,“圓轉了我是我要給他道歉,我又沒錯,道什麽歉呢?行啦大人,我這還沒轉行失敗呢。我都沒着急,你着急什麽?”她切墩做不下去了是因為食客都不願意吃她做得飯了,如果哪天她的病人都選擇不要她了,那她轉行大夫才算是失敗。
楚昭有心想問李舒妄明明那麽想轉行,為什麽還是會幫薛義驗屍,但他想了想,李舒妄之前也一直嚷嚷着轉行,可無名女屍她驗了、管老三她也驗了,薛義她驗了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于是他沒有問這個問題,只是半調侃半認真的說:“哪天大夫這一行混不下去了,記得來找我,衙門仵作還給你留着位置,待遇從優。”
“別烏鴉嘴啊,我大夫幹得挺好的,病人們都挺信任我的。”
“如此,我便祝你一切順利。”楚昭笑着嘆息道。
“多謝大人了。”李舒妄輕聲說,“勞煩大人在我家門口等一等了。”
楚昭擡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兩人竟然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李舒妄家門口。他看了看屋檐下挂的兩個不亮的燈籠,點了點頭。
李舒妄進了院子之後并沒有把那木門關上。楚昭往門裏頭瞧了一眼,仰頭看起了天上的月亮。剛過月中,月亮還是圓的,也很亮。
李舒妄回來的很快,回來時她手裏提了一盞圓燈籠:“晚上視線不佳,大人提着這個回去吧。”
楚昭從李舒妄手裏接了燈籠,頓了頓,方道:“謝謝。”
“大人慢走,今日,謝謝了。”不管李舒妄有沒有被楚昭安慰道,楚昭擔心她,這情她得領。
楚昭只是與李舒妄揮手作別。
同一片月色之下,馮逢也剛剛辭別自己的母親。
死了一個船工對馮家算不得大事,但馮家剛到泾縣不久,這船工的死又好像另有蹊跷,甚至連張奇都牽扯其中,那就必須多關注一番。馮逢便是來向馮慧說明此事的。
至出了馮慧院子門,正巧碰上了剛回來的孫一鳴。
馮逢一愣,随即向孫一鳴行了個禮:“父親。”
孫一鳴面色沉肅,見到馮逢,怒氣沖沖的腳步頓了頓,敷衍地沖馮逢點了點頭,待瞧見她身上的衣裳,這才徹底停了腳步,皺眉道:“你這穿的什麽?我上次不是同你說了,大家閨秀要有大家閨秀的模樣!你娘是怎麽教你的?”
随着孫一鳴的靠近,馮逢在孫一鳴身上聞見了很淡的香粉味兒。頓時,馮慧只感覺胃部一陣翻湧,剛剛在馮慧那裏塞得那些好料,翻騰着想往外湧……
她勉強忍住惡心,往後退了好大一步,笑着對孫一鳴說:“父親,您知不知道我今日見到了誰?”不等孫一鳴發問,她便主動補充道,“是楚大人,我今日見到楚大人了!”
孫一鳴聞言頓時不在乎馮逢的衣服了,急忙問:“你怎麽見到他了?你同他說了什麽?”
“咱們家不是死了個船工麽?母親讓我處理此事,趕巧楚大人也在,便說上話了。”
馮逢這麽一說,孫一鳴那句:“女子如何能抛頭露面”便咽進了肚子裏,轉而問起:“殺害那船工的兇手可曾找到了?楚大人可曾因此對孫家有什麽非議?”
“那倒沒有,因為我們全力配合,楚大人對孫家态度還不錯。”
聽馮逢如此說話,孫一鳴的面色才軟化下來。他默默打量着自己的閨女,突然發現,馮逢已經居然已經長大了!而且還真長得花容月貌,姿色動人,身段也窈窕,雖然平時穿着言行出格了些,但若是好好收拾打扮一番,再讓人好好教導教導,定能俘獲不少男人的心……
馮逢察覺到孫一鳴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又往後退了一步,同時道:“父親,此案拖得太久怕是對孫府名聲不利,母親初來乍到水土不服還需要您多問問。”
提到馮慧,孫一鳴臉上多出幾分不耐之色:“知道了,這些事不是你管的。你趕緊幫着楚大人把這案子給結了,記得對人說話客氣點!”
馮逢應是。
孫一鳴擡腳又要往馮慧屋子裏去。馮逢趕緊把人喊住說馮慧剛算完賬人已經睡了。
“算賬?什麽賬?”孫一鳴問。
“哦,之前留在金陵還有些賬目沒有理清楚,娘打算這兩天理理清楚。”
孫一鳴眉頭一皺:“那就讓你母親專心算賬,這幾天你都不要去煩她了!”
“是,父親。”
孫一鳴最後還是轉了身,走出了馮慧的院子。
馮逢望着孫一鳴的背影發了一會兒愣,随後像是想起什麽來一樣,趕緊轉過頭去,果然馮慧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
“娘。”馮逢悶悶地喊了一聲。
馮慧笑着沖她招了招手。
……
第二日一早,李舒妄照常去了寶安堂。
昨晚她和周大夫的争吵早已被傳開,沒有人想到她居然還敢來。所有人都在明裏暗裏地看她。
今日不是義診,李舒妄又暫時沒了師傅帶,按理來說回寶安堂除了自取其辱或者非要争那口氣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理由。
可李舒妄還真不是為了這兩個原因來的。她是為了昨天被打在地上的那堆藥渣。
楚思是個實誠人,李舒妄說了打包一部分藥渣給她,她卻把那點東西都倒給李舒妄了。如今這藥渣拿不回來,無法驗證李舒妄的猜想,那這個案子,想要在找出什麽轉機來,就很難了。
不管別人怎麽看,李舒妄徑直找到黃芪,問:“昨天那堆藥渣你丢了麽?”
黃芪抿着嘴、低着頭不說話。
白杏見狀沖了上來:“李姑娘,麻煩您讓讓,我們黃芪跟您不一樣,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藥童,您有什麽事情別帶她折騰了,她折騰不起!”
“我不是要折騰,我只是來要回我的藥渣。”李舒妄偏過頭去看着黃芪,“黃芪,你告訴我那藥渣你丢了麽?”她賭黃芪沒丢。
“丢了丢了!我親自丢了!你別再來煩她了!”白杏作勢要趕人走。
“沒、沒丢,那藥,不太對。”黃芪自己說。